夜色更深了幾分,賜香不得不再一次盛裝出門。這一次她多了一個心眼兒將一包致人昏迷的藥藏在了袖筒中。想必對於迷暈皇帝后可能導致的惡果來說,自己的名節更重要。儘管她不是那種拘泥於禮法的人,但是她的名節只願意給她想要給的人,比如她狠狠將共襄那張壞壞的臉擠出了腦門兒,隨即輕輕扇了自己一耳光。
事情並沒有像賜香想的那麼簡單,步攆並沒有將她帶到蕭止住的明極殿,反而是明極殿旁邊的清露池。
白玉池中雕琢着並蒂蓮花,朵朵綻放,清香充盈,流影悠長。從玉石雕刻的鳶鳥嘴巴里不停噴出玉露,緩緩流入池中。那一潭池水清澈無聲,宛若一輪明月。
精緻的麒麟銅爐散出嫋嫋的輕煙,寬敞明淨的御榻,騰龍的金黃帷幔,榻上一雙蟠龍燭臺,燭影搖紅。雕花的牀上,紋飾着百子千孫,蓮藕圖案,繡着並蒂蓮的錦被整齊的鋪疊着。
池邊正款款坐着一個身披淡黃色龍袍,身材俊挺的年輕男子,烏髮及腰光從背影看就說不出的誘人。擎着一壺殘酒在池邊品啜的正是北冥皇帝蕭止,賜香的臉騰地一下紅了個透。
賜香小心翼翼挪了過去,眼前的景色太過美好,她有一種不願意碰觸美景的心境。但是皇家的該死禮儀還是不能漏掉的,最最該死的還是眼前侍寢這一關該怎麼過
“臣妾”
“滾過來”
賜香一愣,自己這邊剛要跪下來行禮,那邊就是這樣的一個態度原本滾這個字甚是粗魯,沒想到被蕭止這個傢伙隨便說出來,竟然帶着些許令人骨頭酥麻的微顫。
賜香倒是省了跪了,輕手輕腳走了過去,眼前那個健碩的身影越來越近,不知道爲何心頭竟然生出幾分恐慌。
“滾下池子去”蕭止今兒許是喝醉了,聲音中帶着一種醉酒之後的荒涼。
私下裡的宮女忙走上前來:“娘娘請”
“請什麼”賜香分明從那些小丫頭的眼眸中看出幾分如狼似虎來,怎麼一個個上手就要剝她的衣裳。
“請娘娘沐浴”一邊伺候的幾個宮女不禁捂着脣偷笑,但凡能來侍寢的妃嬪不知道有多麼開心,即便是要在清露池沐浴會有那麼一點點兒的羞澀但是絕不是這般小家子氣的驚慌失措。難不成這位容主子不知道侍奉皇上之前要沐浴嗎
賜香的喉嚨一陣乾澀,這樣的情景她之前沒有算計過,原本以爲侍寢的時候只有她和蕭止兩個人。那樣的話還能將手中的迷幻藥粉撒出去,支撐一會兒。可是沒想到是這麼多人伺候着,自己實在是粗心大意沒有好好打聽着皇家侍寢的規矩。
此時梟冷那張似醉非醉的臉轉了過來,俊挺的下巴微微側了過來,滿眼的鄙夷卻又帶着幾分令人膽寒的傲氣。只是他的臉色更加蒼白了,賜香不禁有些稱奇,這人的臉怎麼一天三變啊似乎越是到夜間,那股子虛弱越是明顯很多,就這樣快要嚥氣的模樣還要別人侍寢
“你想要我誅你九族嗎”又是一句冷到極致的笑話,可是看着他陰沉的眸子賜香突然覺得這不像個笑話。
“皇上恕罪”賜香從他鄙夷的眼神中倒是琢磨出了幾分勝算來,看來自己在此人的心目中實在是印象不怎麼樣,才換來這般惡言惡語。
想着自己好得也是容將軍的嫡長女身份,不若藉此機會讓蕭止對自己更加厭惡幾分。將自己打入冷宮豈不正好
嗵地一聲左右服侍沐浴的宮女差點兒喊了出來,瞪着眼眸不可思議的看着和衣跳進池中的賜香。
蕭止的臉色猛地一變,漆黑眼眸中掠過一抹異樣的神色,脣角掛着冷冷的笑。修長的指尖摩挲着手中的白玉酒壺,瞪着賜香。
賜香反倒是大大咧咧的仰靠到了池邊,胳膊向後隨意地搭在了白玉欄杆上。池中的水溫暖舒適帶着一點兒淡雅的香氣,若不是這般尷尬的境地。自己此番要是真能脫了衣裳,好好泡一泡也實在是舒服得很。
蕭止微翹着腿側臥在池子邊,正好對上了賜香那雙囂張之極的眼眸。
賜香知道但凡皇家最是注重禮儀,自己越是不知禮數,對方一定越是討厭自己。她將額頭上溼嗒嗒的頭髮粗俗的甩到了後面,擡起手指指向蕭止手中的酒壺。聲音中帶着幾分糯米般的甜軟卻又狂妄的很,嘿嘿傻笑道:“獨樂樂不如衆樂樂,一起喝”
噹啷宮女手中伺候沐浴用的銀盤杯盞掉在了地上,忙又將自己嚇了一跳,紛紛跪下來請罪。
蕭止的長相儘管帶着點兒陰柔之美,但是眉眼間確實淬利得很,冷冷瞪視着面前極其囂張的賜香。濃黑的眉頭越發的蹙到了一起。
賜香尷尬的探出了手,停在霧氣蒸騰中強忍着恐懼對視了過去。這般時候決不能露出半分馬腳,素來聽聞容馨兒最是個不拘禮法飛揚跋扈的,自己這番作爲應該還算符合容馨兒的性子。想必正是這個斯斯文文的蕭止所深惡痛絕的吧蕭止啊蕭止你倒是趕緊的下令吧還在猶豫什麼
“退下”單薄的嘴脣終於吐出了兩個字,長久的對峙終於塵埃落定。
賜香忙縮回手從池子裡爬了上來,跪下行禮後緩緩向後退了去。
“你留下其餘人退下”蕭止的脣角不輕易間暈染出一抹殘酷的冷笑。
四周伺候的宮女忙退出了清露池,等候在了殿外。整個空曠的清露池瞬間令人覺出幾分寒意來。
這是個什麼意思不懲罰不是還要自己賜香猛地垂下了頭,該死的袖筒間的藥粉也沾了水,不過沒關係他這樣用藥的高手,一會兒再想法子讓他暈過去也是不錯的。
“你袖筒藏了什麼東西”蕭止緩緩站起了身子,單薄的明黃袍角掃過了鐫刻着花紋的地板,寸寸逼迫了過來。
賜香心頭一跳,沒想到這傳說中孱弱無能的北冥皇帝眼力勁兒這麼好她一向藏着藥粉的手法,幾乎連共襄都能瞞過怎麼就被他發現了
手臂猛地被緊緊握住,扯了起來,帶着點兒痛。賜香袖間沾溼了的裝着藥粉的小包被一隻修長的手捏了出來。
賜香那一瞬間的驚詫無法用語言形容,只是覺得耳鳴。這一下子的變故,不是被送到冷宮那麼簡單,興許真的會被一怒之下殺掉。不過隨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容將軍是個什麼角色,即便是蕭止要殺她也得看看這之後的後果。
“這是什麼”蕭止捏着素綢小包,眉眼間的淬利越發濃了幾分。
事到如今賜香反而鎮定起來,緩緩跪了下來:“回稟皇上,臣妾不想侍寢”
捏着藥包的手指微微一動,蕭止冷冽無雙的眼睛俯視了下來,好半天才道:“爲何”
賜香緩緩道 :“臣妾入宮前有喜歡的人了。”
這話不能說是騙她,她儘管同共襄現如今陷入兩難之地,但是她心頭的那份觸動和喜歡沒有變。加上容馨兒喜歡鐘家的鐘悟其這件事情早已經路人皆知,自己也沒算欺君罔上。
吧嗒藥包被扔到了一邊的地板上,濺起了一點兒水跡,像是蜿蜒而上的扭曲命運。
下一秒鐘,賜香只覺得整個人突然凌空而起落進了一個很粗暴的懷抱。臉色一白,擡眸正對上了那雙暗沉沉的雙眸。
蕭止的身上散發出一種更應該叫冷意的怒火,將她緊緊箍在懷中冷笑道:“好一個癡情女子,不過這樣的性情朕也喜歡。”
啊賜香只覺得暈頭轉向,整個人像一團軟麻飄到了龍榻之上,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震驚。是誰傳出來的這樣一個消息,說什麼北冥少帝體弱多病,說什麼北冥少帝腦子不甚亮光,還說什麼北冥新帝手無縛雞之力這件全部都是無稽之談,她知道今夜遇到了一個可怕的對手,一個一直被公衆的傳言批駁的一無是處的對手。
要是知道這個人如此精明不好惹,她是打死也不會進宮來啊高大的身影遮擋住了宮燈的亮光,投下一片明暗不定的影子。
蕭止冷笑道:“容妃,朕一直沒有子嗣很是着急,不若你替朕生一個吧你是容將軍的嫡長女,身手了得想來不同於之前死去的那些體弱的妃嬪嗯”
賜香猛地翻轉過來向一邊爬了過去,這一下子摔得不輕,只覺得腰間火辣辣的疼。她什麼也不想,只想的能從這個瘋子的手裡逃脫。
腳踝被狠狠抓住拉了過去,蕭止的手法甚是粗暴,帶着幾分蠻勁兒。賜香只覺得骨頭也要被捏碎了去。
“住手啊”賜香的手掌情急之下捏成了拳頭,一拳揮了過去,全然不理會什麼欺君罔上,宮廷禮儀,去他孃的,自己要被這個傢伙弄死了。
賜香迎面揮過來的拳頭夾雜着共襄交給她的功法修煉而成的內力,帶着十足的力道。蕭止倒是被這一拳所迫躲開了些,眼眸中的深邃越發的淬利起來。
“你不是容馨兒”蕭止躲過賜香一擊,卻反手咔嚓咔嚓兩聲過後將賜香的手腕卸了下去。
“啊嗚嗚嗚”痛疼導致的眼淚登時讓賜香變得狼狽不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