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夏,鳥獸孤鳴!正當九人無聊時,橋吊另一端高大的樓臺下城門緩緩降下,伴隨着厚重沉悶的金屬交錯聲。
未見一人現身,只聞城門鼓樂器皿聲音繞樑而出,不多久城門處井然有序地走出一隊手舞足蹈的鼓手,中間是器樂師各種各樣的器皿在他們手中玩弄出美妙歡喜的音樂;最後面的是城內的軍民百姓,紛紛興高采烈、好客美滿;這座城堡內端的是軍民一心、魚水範範。
“素問月氏族人友善好客,今日一見這陣勢,果然非虛。”趙爍坐在馬上樂的合不攏嘴。
半盞茶的功夫,漫長的隊伍穿過了吊橋,一字排開中間留出一條紅毯鋪就的小道;爲首佩戴紅花的一位將領快步跑來,作了一個西域人特有的敬禮,只見他左手捂胸、右手食指從額頭到嘴脣再到胸前劃了個手勢,接着從身後隨行的另外一名護衛手中接過了一條鮮麗華貴的禮貌雙手奉到了趙爍的眼前,整個動作行雲流水甚是虔誠!
趙爍下馬,走了過去,右手捂胸以示感謝;接過了禮貌微笑對之。
如此接二連三的禮節,一行來的九人全部接受了同樣的一遍洗禮;在衆人的歡呼叫好聲中洋洋自得,堪稱友愛。
咚咚咚……
所有人視線轉移到了城樓上的大鐘,這是月氏族僅此於皇室宗親的禮節;當城門處出現了一羣以一位發白蒼蒼爲首的人時,所有月氏人投向至高無上的尊崇的眼神。
“尊貴的木易三世長老,請賜予您的子民最虔誠的禱告!爲了族人的未來,您的子民願意以身獻天,使您永世長存。”所有人都右手捂胸,跟先前的將領一樣,低頭默語。
趙爍跟高統兩人相視一笑,他們知道這是月氏族人的日常信念,類似於中原人士見到皇上高呼:“萬歲萬歲萬萬歲!”一般。
長老駐足而立,威信嚴厲的面孔中飽含着雙眼透出的慈祥,他雙手合十聲音洪亮且溫和:“我最親近的子民,願崑崙神保佑你們!”
長老表情凝重地說完之後,視線迎到了趙爍這邊,滿臉笑意地在兩人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趙爍端詳眼前的老人,一身樸實的白色錦衣,兩袖空空隨風而揚;紅潤的臉蛋瘦小狹長,眉毛泛白卻精神飽滿如有兩道霹靂豎在眉心,威嚴自然不在話下;一小撮銀色的鬍子打理的整理,看着倒也有三分仙風道骨的韻味。
使者出國,哪有不懂禮數之人!趙爍見狀急忙以身作則率先小跑過去,對着長老就是真誠的一拜,這一拜爲了平靜安詳的月氏族人,也表達了皇兄對月氏人真摯的問候。
“唉呀!我等本就未等多時,沒想到長老親自相迎,實在愧不敢當,望長老見諒!”趙爍歡喜之際不忘客套,心中突兀之餘也實在沒有想到會是月氏大長老親身前來城外迎接。
“貴使切莫罪責!我該早點趕來纔對!這一急,內府之中忙中更衣!見各位笑啦,請!”長老抱拳笑言,大手一揮,指向了中間紅毯的道路。
“多謝多謝!”高統禮讓回敬,看了趙爍一眼,低頭跟在其後。
官場有官場的規矩,無論飲食、作樂、出使、回訪,都有等級深嚴的官場制度,趙爍在中原使者一方是上級,當下也不廢話率先陪伴隨長老一同入城。
城內百姓笑意朦朦,在街道兩邊爭先恐後探頭相看;兩邊是月氏皇室的禁衛軍表情嚴謹,一絲不苟地注視着場中的一舉一動;畢竟長老跟使者的安全是重中之重。
趙爍與長老在馬背上互相寒暄慰問,也無暇觀看月氏皇宮城內的沿途景色;西域地帶木製房屋、帳篷是最大的特色,小商小販也競爭激烈,跟天朝內路有漂屍的場面格格不入;趙爍無心觀賞,內心中也倍感辛酸。
“天朝陛下龍體可安好?”路途閒散,木易長老垂頭詢問。
“啊,託長老洪福,陛下好的很呢,只是時常提及長老,每逢夏日洛陽悶熱,陛下便會偶爾自私一番,一心想要來赤峰山度假出遊。”趙爍保持着微笑,恭敬的陳訴着皇兄一心想做卻沒機會做的事情。
“哈哈,如此甚好,甚好吶!”長老聽後喜笑顏開,忍不住伸手拍了拍趙爍的肩膀,可以看出對這個英姿颯爽的年輕人增添了幾分好感。
“貴使既然來了,但憑多住些日子無妨,不過啊你們來的正好,後天便是月氏族人的萬燈節,對你們中原人來說,這可是少見吶!”
“哦?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啦!既然長老意願如此,晚輩豈敢有不從之禮!那就多住幾日罷!哈哈。”趙爍言語間也表達地甚爲親切,畢竟見了好人心懷自然接近了幾分,也不用顧忌別的禁忌了。
“貴使真誠、直面,堪爲人傑,不知高姓啊?”
“晚輩乃李氏門人,趙爍是也,祖上是山陽公;誰來慚愧啊!”趙爍自報家門,宛若想起了傷心晚事,亦或是支離破碎的萬里江山。
“哦,原來是大朝棟樑之後啊!失敬失敬,以夫之名恩威八方,雖不姓李卻也是皇室宗親啊。”木易長老聽後甚是震動,但也有喜色;當下便心中躊躇,看來天朝依然沒有將月氏置之死地而不管,心中對天朝頓然又加了幾分信任。
木易看趙爍憂心忡忡,也略表同情;畢竟同樣的狀況在月氏也是茫然四顧;爲了活躍下氣氛,不得不轉移下話題。
“趙將軍,前方便是我們月氏族的皇宮了,早有驛夫來報說天朝使者近日可達,我前些日子專門挖來幾名西域絕頂的廚師,我們這裡的手抓肥羊可屬當世一絕;這次一定滿足你的口福。”
說道肥羊,趙爍一掃頹廢;自從義無反顧的投身於此,歷經大大小小的風波,實在也沒落到什麼好處,說起美味佳餚,瞬間覺得飢腸轆轆、口舌生津。
“哈哈,好!好!好!”期待將至,連道三聲好。
哷……
隊列前方的馬伕喝停了步伐,整個隊伍緩緩停下;擡頭看時,一座寬大古老的木式建築映入眼簾,沒有想象中的宏偉,也沒有夢境中那麼高大;整個皇宮的高度僅僅三丈多餘,地基深陷地下,要是從天上往下看的話,就像是羣山中央被上帝扔了一塊珍寶完好無缺的鑲嵌在中,這塊珍寶就是這座宮殿。
宮門臺階上站着密密麻麻的數百人,爲首的三人均已年過半百,應該是月氏族的其他三位長老無疑,不過令人奇怪的是,這羣人中竟然無一女性;唯有見過少數窈窕身影也是在百姓人羣當中。
這一發現不禁讓趙爍譁然!這跟中原朝廷皇宮中的佳麗三千實則有天壤之別!
男人的心思互相深知,看到趙爍跟使團都面露疑惑,木易長老苦澀地一笑,表情很是無奈。
“趙將軍,說來慚愧啊!”
趙爍聞言看向了大長老,無助與彷徨寫滿了木易整個臉框;打量着面有難色的族長,趙爍當即頓悟。
“長老勿怪,是我等誤解了!罪過、罪過啊!”
“唉,這是報應啊!多年前我們月氏族人煙稀少,爲了擴張不惜跟突厥部撕破臉面,強擄女人孩子;今日時過境遷,爲了避免更多的災難,我們只能以此作爲和平的交換;見笑了!”木易長老神情恍惚、說道痛楚老淚縱橫。
趙爍僵在原地,進退兩難;無奈與期待衝刺着整個月氏,看着樸實的人民眼神中流露出的期許,一想好戰的名族從殘忍轉向友善這是需要多麼艱難的一個歷史文化過程的。只是爲了避免戰爭,這樣的方法縱然能抵禦得了突厥部落賞賜的一時安寧,殊不知這是抱薪救火,越救越大;到時機成熟時,悔恨已經爲時已晚!情景交替、傷感別離、這等事情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也是因爲使團的到來,木易長老很快從悲痛中短暫的走了出來,表達歉意的同時,親手拉着趙爍已經走到臺階上等候多時的衆族長、酋長面前。
三位長老見遠客已到,同時漫步上前,用之前同樣的禮節作了個輯,異口同聲說道:“尊敬的天朝使者,願崑崙神賜予您萬丈光芒,祝您安然、凝靜!”
“這三位是我們月氏族的水印長老、土著長老、金月長老!”隨着木易的一一引薦與介紹,趙爍已經認識了大半。
“還有一位火烈長老,已經過世了;他是死於突厥狼騎的鐵蹄之下,落葉歸根時已經屍骨全無。”
木易說着,眼眶再度紅潤,近些年來日益飽受的摧殘歷練着這些質樸的月氏人,此刻見到了東方大朝的使團,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苦痛;整個臺階上泣不成聲、悲傷成片。
高統上前一一安撫,趙爍一句一鞠躬地將每個人問候了一遍;站在木易面前柔聲勸阻。
“長老,要相信善有善報!終有一天,善念會撥開重見天日!哦,對了,這些是陛下專程託我送來的,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唉!罷了,今天大喜之日,怎能如此這般!我就人將馬車安置好,來趙將軍、高大人,裡面請!”
“各位長老請!”
趙爍跨入宮門的這一刻,身前眼後的一副副真誠的面貌、一幕幕簡單的感動,讓整個身心隨之生化!
就是這一次,讓他真正領略了民心的暖意;讓他懷着一顆赤子之心開始了大刀闊斧、血淚江山的里程。
這正是:不知民間疾苦深,何來豪強入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