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監正社死 失蹤的“重生者”(五千字求訂閱)
陽光熾熱,蟬鳴陣陣。
一靜齋內,一老一“少”相隔鋪着黃綢布的卜卦桌案,微笑對視,氣氛突然顯得格外詭橘安靜起來。
季平安說完這句話,慢條斯理拿起桌上的茶壺,又翻出兩隻青花杯盞,手腕一擡,“嗤嗤”的水流聲裡,褐色清茶碰撞杯壁,打着旋注滿。
尋常老丈打扮,白鬚白髮的欽天監正捋着鬍鬚的手頓住,眼孔微微放大,表情有了一瞬間的驚愕。
第一個念頭,是絕無可能!
身爲觀天境界星官的自信,令他對於被一名年輕後輩看破命運這種事完全無法接受。
換言之,實在太沖擊三觀,且過於不講道理。
尤其,在他的神識籠罩下,方纔季平安甚至沒有催動“占星術”……
第二個念頭,便是意識到自己想差了,恐怕對方早已通過蛛絲馬跡,猜出了自己的身份,當然不必占卜……
許是心理作用,眼前少年嘴角的笑容突然刺眼起來。
可笑他還喬裝易容,刻意來敲打,心中甚至腦補對方的反應,從而沾沾自喜。
所以,自己方纔的舉動在對方眼中,是否顯得滑稽可笑?
念及此,雖然年邁,但生性愛玩的老監正一下難受起來,老臉火辣辣的。
而季平安彷彿能看透他心中所想,用兩根手指捏起一盞茶杯推到了他面前,笑容燦爛:
“天熱,清茶去火。”
“……”欽天監正沉默了下,故意做出一副渾不在意的姿態,眼神中透出考校般的姿態:
“你如何看出本座身份?”
季平安笑了笑,捏起茶杯自己先喝了口,潤了下喉嚨,這才道:
“前兩日去裴氏,與裴氏主母交談,得知其受到學宮老司歷指點,有這般占卜能力的司歷想來不多。而我從神都出來時詢問過,並不知曉近期有哪位司歷會前來餘杭。
所以,只能是在外遊歷的星官,綜合我所知的情報,以及大概年紀,氣質,剩下的選項便不多。”
老監正頷首,又搖頭,說道:
“可這仍舊不足以支撐你做出判斷,而以你的能力,也不足以通過占星獲知我的身份。”
他對命運進行過篡改,倘若外人占卜他,只會得出其的確爲“司歷”的結果。
季平安理所當然道:
“所以我剛纔隨口‘詐’了下。”
隨口……炸了下……欽天監正臉頰肌肉又抽搐了下,鬍子都在顫抖,遭受了第二次扎心。
意識到,自己今日樹立威信的目標算是徹底毀了。
雖然,監正生性和善,尤其對晚輩,也不怎麼威壓就是了。
季平安饒有興趣看着自己這名“大弟子”的微表情,心情頗爲愉悅。
若說苟寒衣乃是最早跟着他的僕從,那麼監正就是真正傳承了他“星官”衣鉢的人。
相比於李國風等人,監正是年輕的時候就跟在他身邊修行,雖然沒趕上開國那一批,但卻趕上了國師鎮守大周的黃金年代。
當初土院監侯黃塵還是“黃蠻兒”的時候,給孃親在大雪天帶着來到欽天監長跪不起,就是他這個“大師兄”多加關照。
一百多年前,國師閉關後,監正便事實上開始執掌欽天監。
許是跟在國師身邊太久,監正身上多少殘留有“大周國師”的影子。
比如身爲大人物,卻頗爲接地氣,笑眯眯看人,比如經常會有些一些“惡趣味”……都學了個十成十。
子肖其父,徒肖其師,大概就是這樣。
可惜監正今天踢到了“惡趣味”的祖師爺,段位差距暴露無遺。
“哈哈。”
監正忽地笑了起來,袖子一揮,拿起茶盞一飲而盡,掩飾自己的尷尬,旋即才咂了咂嘴,強行挽尊:
“李國風在信中提及,欽天監出了個少年天才,膽大心細,聰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繼而又語氣讚歎道:
“剷除暗子,彌合五院紛爭,鹿鳴宴引蛇出洞,演武中提振士氣,再到神都大賞奪魁……本座雖未能見,卻也有所耳聞。不想伱來餘杭後,短短時日,便又做下這許多事,大破四聖教,夜襲半月山莊,還有齊紅棉到來,也與你有關吧。”
季平安心中好笑,聽出對方這番話的含義。
老監正這一番評論,表面上誇獎,實則是在敲打。
真正意思在後半句,意圖通過點破季平安暗中謀劃,做出的事情,表達其對季平安的一切都已看在眼中,盡在掌握的意思。
翻譯過來,就是:
你小子太嫩,別以爲自己暗搓搓搞事神不知鬼不覺,在老夫眼中都不是秘密。
正常人被外人點破秘密,都會下意識地緊張、驚慌、並生出敬畏的情緒……
這一招還是監正從“國師”身上學來,過去每次使用,都堪稱無往不利。
然而季平安聽到這番話,非但沒有如願驚慌,反而眼神愈發古怪,“恩”了一聲,笑道:
“監正不愧當世最強星官,我敬仰已久,聽說昔年曾經月下狂奔,追求墨林某位樂師仙子,採遍山花,接引月華,自創了一首情詩,譜成樂曲爲其彈唱,詞曲感天動地,令人潸然淚下,我記得詞句原文好像是……親愛的‘蓮’……”
老監臉色一下變了,只覺渾身雞皮疙瘩冒出,大聲阻止:
“莫要念了!”
見季平安投以不解的眼神,忙掩面擺手,作勢討饒,苦笑道:
“李國風說,國師與你說過許多往事,老夫此前還不很相信……”
季平安嘴角微翹。
沒有人能扛得住公開處刑。
大聲朗讀情詩,是與公佈QQ空間說說同等級的大殺傷性武器……通過爆料,讓對方社死……這是他從幾次被人朗讀《傳記》的經歷中總結的新手段。
正所謂:殺不死我的都將使我更強大。
短短時間,二人兩次交鋒,都以監正落敗爲結果。
老監正唏噓讚歎之餘,終於放棄了玩鬧心思,嘆了口氣,幽幽道:
“聽聞你在木院修行,徐修容沒教過你尊師重道?”
季平安含笑道:“按照輩分,我也不是弟子。”
監正深深看了他幾秒,忽然喟嘆道:
“我終於知道,爲何國師選你作最後的傳人了。老夫雖未能在國師年輕時候追隨,但料想,國師如你這般年紀時,大概也是這樣。”
季平安笑了笑,沒接茬,正色了幾分:
“監正今日前來,不只是來逗弄我吧。”
監正捋着鬍鬚,說道:
“主要的確是來瞧一瞧你,此外,則是詢問下齊紅棉的事。”
身爲觀天境星官,監正無法推演出分毫的事並不多,恰好,涉及“神藏”境的事件,便在此列。
季平安毫不意外,當即將自己編好的那套說辭搬了出來。
監正安靜聽完,緩緩點頭,臉色認真:
“你做得對,如今九州動盪,明裡暗裡,各方勢力都不安生,許御主能順利迴歸,也是給各大勢力做了個榜樣。不過,之後若再有類似狀況,老夫希望你能先通知學宮。”
“監正準備在餘杭常駐?”季平安試探道。
白髮白鬚的老星官嘆了口氣,頷首道:
“未來中原必成各勢力爭奪之地,國師若也迴歸,大概不會前往神都,卻必會前來瀾州。”
季平安一臉認同:“監正高見。”
老星官笑了笑,終於找回一點自信:
起碼,這個判斷堪稱高屋建瓴,稍微找回些許顏面。
正要再閒聊幾句,忽然他揚起眉毛,起身笑呵呵道:
“今日便這樣吧,老夫先行離去,便不耽擱你做生意。若有需要,可來學宮尋我。”
說完,他袖子一甩,身形化作星光,斑斑點點消散。
這麼突然?季平安稍感意外,咀嚼着大弟子前半句話,若有所思。
……
……
當夜紅翎邁入老柳街,擡頭尋摸到“一靜齋”時,確認般看了幾秒,這才邁步踏入門檻。
看向卦桌後平靜看來的年輕人,女武夫劍眉一挑:
“可是李安平卦師?”
季平安雙手交疊,眼神古怪,心想今天是怎麼了。
一個接一個……臉上卻不動聲色,笑道:
“夜司首到來,蓬蓽生輝,不知有何貴幹?”
這算默認了身份。
夜紅翎詫異道:“你認得我?”
季平安微笑地指了指她的穿着:
“這般品秩的女武官,整座餘杭城,想必唯有夜司首一人。”
夜紅翎啞然,漂亮的臉蛋上自嘲笑了笑:
“近來案件頻發,衙門裡事務繁多,心神消耗,倒是令先生見笑了。本官此番前來,乃是從裴氏知曉,先生卦術了得,故而想請先生出出山,協助查一起案子。”
這話半真半假。
斬妖司一羣武夫,在無法尋求道門幫助的狀況下,的確有尋求“野生”卦師的需求,來請人查案也是真。
但除此之外,夜紅翎還有一個目的,就是趁機觀察這名卦師。
裴氏的案子太古怪,那一晚迴歸後,夜紅翎嘗試詢問裴巍,但後者卻不願多提。世家大族,在與朝廷的相處中,往往會保持警惕與距離。
夜紅翎得不到答案,又難以對裴氏施壓,便嘗試調查梳理整個案情脈絡。
發現其中有兩個人發揮關鍵作用。
一個乃是“陰陽學宮”的星官,不好調查。
另外的,便是一靜齋的卦師……所以,今日的邀請,可謂一石二鳥。
“案子?”季平安略顯意外,心念起伏間,對夜紅翎的目的猜出八九分,倒也都在意料之中。
裴氏的案子牽扯重生者,必然會引起朝廷關注。
他當日與衆多卦師一同前往,後來,裴氏更奉上厚禮,這儼然不會逃出官府的視線。
但夜紅翎來尋他查案,的確在預料之外。
等等……老監正臨走時說,不耽誤我做生意,是否就是在暗示,這件案子可以接?季平安腦補的同時,只聽夜紅翎坦然道:
“是的。乃是涉及西山書院的一樁離奇失蹤案。據本官所知,書院內一名喚作‘謝文生’的書生,昨夜突兀失蹤,疑似被人擄走。且有打鬥痕跡,書院的山長告官後,轉呈斬妖司。”
季平安眸子眨動:“只是被擄走,不至於驚動夜司首吧。”
夜紅翎“恩”了一聲,語出驚人:
“經瞭解,打鬥疑涉修士。且……那名被擄走的書生,一個多月前曾不慎跌入湖中,後被搶救回來後,性情大變。”
季平安眼底陡然劃過銳利的光芒,卻給他很好的掩飾住,故作驚訝:
“竟有此事,聽着倒是離奇。”
心中卻已掀起風浪,倘若夜紅翎沒有撒謊,那這名書生身上的嫌疑就很大了。
而掠走他的,又是什麼人?同樣在尋找重生者的勢力?
他假意沉吟片刻,起身頷首:
“司首親自相邀,自無拒絕之理。”
夜紅翎輕輕吐了口氣,展顏笑道:
“那便請隨本官走一遭。”
……
將“打烊”的牌子掛在外頭,鎖上店鋪門。
在鄰里們好奇的目光中,季平安與夜紅翎一同走出老柳街,與其餘的斬妖人匯合。
並分配到一匹空閒的馬,一行人“噠噠噠”,朝着西城門趕去,朝西山書院趕去。
江南乃科考大省,文風興盛,書院極多。
西山書院,便是坐落於餘杭以西,郊外的衆多書院中,較爲知名的一座。
城內學子們平素在院中生活起居,只偶爾放假時,或米麪告罄,纔會進城一趟。
簡單來說,是相對與外界隔絕的環境。
這也是爲何,那名喚作“謝文生”的讀書人性格大變,卻這麼久都沒被人注意到的緣故。
豔陽高照,一羣人策馬奔行,等距離書院近了,才緩緩降下馬速。
“前方就是西山書院麼?景色倒是不錯。”
季平安騎乘駑馬,手持繮繩,望着前方一片蒼翠山腳下,大片的學舍建築,周圍便是青松草坪,後頭的山峰平緩,漸漸陡峭。
一掛瀑布落下,隱有鳥雀騰飛。
說來也怪,許是水汽蒸發,這朗朗夏日,卻竟雲山霧罩。
夜紅翎睫毛顫動,“恩”了一聲,語氣感慨:
“西山書院原名西山居,原址乃是昔年,江南一座家族的產業,只是後來改朝換代,給各路起義軍輪流霸佔過,後來大周定鼎,才改爲了書院。
後面山上就是人境廬,你應該聽過,上頭有一位傳奇人物,乃是國師當年提攜過的一位劍道強者,許多年前,便距離觀天只差一步。
外人只道本官執掌斬妖司,裴氏家主執掌餘杭第一大族,卻不知若論武道,我二人遠不如那位齊先生。”
說話的時候,她的眼神中不加掩飾透出憧憬與敬佩。
並未注意到,並肩而行的季平安眼神中的古怪神色:
“哦?的確略有耳聞。只是我來餘杭不久,未有機會一見,不過既是這般強的人物,又距離西山書院不遠,怎麼對底下的失蹤置若罔聞?”
夜紅翎糾正道:
“其一,不能說置若罔聞,起碼我們還沒詢問過。其二,齊先生常年守戒,於劍廬中磨劍,據說已有百年,從未下山一步,故而就算離得近,他若不下山,自然也無法知曉山下的小事。”
不是……你這迷妹的語氣是怎樣,我就隨口說一句,怎麼就一副維護自家哥哥的態度……季平安心中吐槽。
沒再吭聲,不過望向雲山霧罩的“西山”時,眼中透出一絲緬懷與感慨。
監正都來見自己這個“小輩”,那來都來了,要不要等下抽空去見見“小齊”?
……
噠噠噠裡,一羣人又策馬行了一陣,終於抵達西山書院。
將馬匹留在外頭給人照看,季平安與夜紅翎踏入其中,並很快見到了此處的,姓秋的“山長”。
類比校長。
秋山長是個容貌端正的中年人,穿着儒士袍子,看到一行官差到來,忙上前行禮:
“夜司首,你們可來了。”
聽語氣,似乎與夜紅翎認識。
果然,夜紅翎並未如往常般的生冷威嚴,神色稍顯柔和,朝他介紹了下身旁的季平安,只說是請來的道門幫手,便詢問起案子。
秋山長苦笑一聲,道:
“此事說來實在詭異,昨日原本一切如常,結果晚上學子們回去睡覺,謝文生走得遲了些,獨自留在學舍中讀書,卻不想突然傳來打鬥動靜,學子們忙趕過去瞧,就看到一片狼藉,人也不見了,到處找也不見。”
他將情況大概描述了一番。
季平安並未吭聲,安靜聽完,這才說道:
“不知那間學舍在何處,可否帶我們前往一觀。”
秋山長對這名“道門高人”不敢失禮,忙道:
“自然可以,事發後,我便命人封了那裡,沒給外人進去。”
嘖,還會封鎖現場……老報案人了……季平安想着。
不多時,一行人抵達一間被鎖住的房間。
秋山長打開房門後,請二人進入。
夜紅翎卻沒急着邁步,而是看向季平安,做了個“請”的手勢。
身爲武夫,夜紅翎在這種專業事情上,向來不吝予以尊敬。
而這一幕落在秋山長眼中,看向季平安的眼神愈發敬畏,儼然是一副瞧高人的姿態。
季平安沒有客氣,邁步踏入門檻,旋即便皺緊了眉頭。
只見整個學舍桌椅東倒西歪,明顯遭到了撞擊,地上還殘存着打鬥交手摩擦的痕跡,刀劍劈砍的傷痕,以及一些術法灼燒焦痕。
季平安略一沉吟,假意掐訣,唸唸有詞,然後取出一個小瓷碗,掀開,用手指挑開一點硃砂抹在眼皮上,這是道門的“開天眼”儀式。
實則,卻是暗中運轉“大衍天機訣”,嘗試以現場爲媒介,占卜昨晚發生的事情。
下一秒。
轟的一聲,天穹上七曜轉動,一幅幅破碎的畫面涌入季平安腦海。
……
沒補上,尷尬,今天做了下後面的細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