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大賞魁首,一呼一吸連破三境(萬字大章求訂閱)
莽莽山林內,狂風捲起大片青葉。
堆壘的灰暗雲層中,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照亮了整座森林。
那一座竹樓,以及推門走出,站在露臺上的季平安臉龐都顯得纖毫畢現。
他仍舊穿着繡綠色星圖的官袍,額前髮絲略顯散亂,笑着望着前方天際與林中,陸續抵達的熟面孔。
右手按在“山神杖”頂端,一圈圈黃褐色的光環擴散,又消弭於空氣中。
這一刻,半空中,最先趕到的聖子與秦樂遊同時僵在原地,彷彿被雷霆擊中,竟一時忘記了爭奪,懷疑自己看錯了。
“季……季平安?!”
聖子站在半空,腳下環形陣紋徐徐旋轉,他這次終於顯出“正臉”。
那覆蓋在臉上的白色面具眼部位置,兩隻窟窿裡瞳孔一點點收縮,喉嚨裡,尖銳的聲音近乎失真。
一股強烈的,要再一次失敗的預感瘋狂涌上心頭。
可惡……爲什麼……你每一次,都要以這種方式擊敗我……聖子陷入了巨大的迷茫與困惑。
甚至對自己揹負大氣運這件事,產生了一絲絲懷疑。
“你怎麼會在這?!”
秦樂遊沒有聖子這些臭毛病,但同樣驚愕,俊朗陽光的書生劍客,腳下還踩着一柄大劍,那前衝的氣勢,卻不見了。
他無比困惑,不解,想要大聲質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啊!”這時候,其餘人也陸續抵達,俞漁白嫩的小手緊握飛劍。
爲了獲取最快的速度,犧牲了聖女的“威嚴”,這會頭髮都給風吹得亂糟糟的,白瓷般的臉上,眼睛瞪的滾圓。
林中,一頭蒙着虛幻輝芒的白虎衝出灌木,於身後掀起飛卷的草葉,趙元吉、趙元央兄妹騎在虎背上。
冷傲少年手中哨棒險些掉下去,瞠目結舌,小蘿莉則眼睛一亮,面無表情的小臉上浮現驚訝。
“怎麼回事?季平安?他如何站在那裡?他手裡的莫非就是山神杖?!”
屈楚臣揹着空蕩的布袋,騎乘着畫出的神獸,心中升起強烈的不真實。
他身旁,一襲長裙的書卷氣女子,手中的琴絃“崩”的一聲亂了節奏,發出一串凌亂的音符。
顯示出內心極度的詫異。
而這一切,都沒有最後趕來的星官們心中震撼更大。
“是教習!”星官們身上盡皆帶傷,氣息萎靡,這會姍姍來遲,發現一羣人不動彈,還在詫異,不知發生了什麼。
接着,當他們看到樓上那無比熟悉的身影時,不禁驚呼出聲。
洛淮竹仰起頭,凌亂的頭髮隨風飄舞,手中一柄彎曲的斷槍杵在地上,少女茫然不解地仰望着那個年輕人。
不知爲何,眼圈一紅。
……
外界。
時間已逼近傍晚,天色暗沉,渾河邊的百姓們卻越聚越多,一眼望去,幾乎連成一片。
河面上,那巨幅投影顯現的微光,照亮了他們的臉,從清晨開始,畫面就死死鎖定在那一羣修行者身上。
對於季平安的離開,姜姜處於某種心態,進行了隱藏。
故而,外界的人們同樣不知道季平安去了哪裡,只是發現了他的缺席,並默認他的避戰。
對此,除了部分武夫低聲非議了兩句外,並未引起太大的波瀾。
畢竟,沒人覺得他可以在爭奪戰中發揮多少力量。
當一羣人亂戰,欽天監被率先擊敗,失去競逐資格時,百姓中響起一片哀嘆聲,有人嘆惋,有人怒罵。
大概類似球迷心態,人羣中的星官與監生們,則臉色黯然地垂下頭,撇開頭去,不敢再去看。
一股濃郁的失落與無奈蔓延,更有年輕的監生,聽到那些百姓的難聽的議論聲,眼圈泛紅,好似千夫所指般。
可緊接着,畫面中,一羣人修行者朝着山神杖狂奔,視角也跟着不斷拉近——
對於比試的目的,這幾日通過朝廷的宣告,即便聽不到裡頭的聲音,百姓們也早已知曉。
因此並不意外。
可當視角中,出現了那座竹樓,以及季平安推門走出的畫面時,沿岸的百姓們不約而同,陷入了極大的茫然與錯愕之中。
以黃賀、薛弘簡、石紀倫爲首的一羣司辰,更是發出難以遏制的驚呼。
“發生了什麼?!”
……
觀景臺內,原本氣氛壓抑凝重,爲了觀看這場決戰,鹿國公是在府上休息夠了,才趕來的。
結果這時候猛地站起身,更失手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盞,水潑開,沿着桌面朝下方流淌,這位高權重的公卿竟也忽然不覺。
“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搶先拿到了山神杖?”
大畫師高明鏡失聲道,在他身旁,成熟婦人模樣的欒玉,蓄着山羊鬚的張夫子,神態凝重的陳道陵等人,也都臉色鉅變。
下意識扭頭,看向了欽天監在此處的四名監侯。
卻見,李國風同樣怔然起身,白色繡金線的官袍簌簌抖動,眼眸深邃的大監侯死死盯着畫面中的那道身影,眼底升起希望,以及疑惑。
“他什麼時候過去的?畫面里根本都沒有!”方流火拍案而起,神色興奮而激動。
白川略顯陰柔的臉上浮現思索,繼而恍然:
“是入鎮第二天他獲得線索!我就奇怪,當時他分明好像獲得了一些東西,但爲何沒了後續。諸位,你們還記得嗎,道境的規則是,每一關都有不同的破解方法,前頭的五關都是這樣,那這奪取山神杖的一關,也理應不只一種方法,除了尋找仙緣,參與爭搶外,可能還有其他的捷徑!”
頓了頓,他思路愈發清晰,說道:
“還記得嗎,規則裡說的是尋找仙緣法器,這山神杖,豈非便是最大的仙緣和法器?”
黃塵或恍然大悟,心頭重燃期望,原本在看到洛淮竹等人敗落後,已經低迷到極點的情緒,突然開始回升。
難不成……欽天監勝了?
“不……還沒有定局!”雪庭大師忽然雙手合十,站起身,誦了一聲佛號,指着畫面,說道:
“若按照規矩,只奪取山神便算取勝,那如今道境理應破碎,可並沒有。”
這話一出,情緒翻涌的衆人才回過神來。
是了,季平安已經拿到,爲何並未結束?
陳道陵平靜道:
“因爲他只是率先接觸,而並未奪取……何謂奪取?就如這天下,昔年各路兵馬紛爭,剩下最後的勝者,纔是奪得天下,而並非說,誰先攻佔了神都,便算奪得。”
這話的意思是:
季平安只是先拿到了,但別人還可以搶,真正的獲勝,是能將其餘人淘汰,無人可奪。
見衆人臉色微變,老道士幽幽道:
“當然,一般來講,率先拿到的,往往會佔據絕對優勢,畢竟若彼此實力相差不大,所比拼的,無非是法器強弱,這道境中,最強的法器,便是這山神杖。”
聽到這句話,李國風心中咯噔一下,意識到高興的太早。
果然,便聽陳道陵說道:
“季平安雖先奪取,但諸位不要忘記,他只是養氣巔峰,而這山神杖,卻是破九境才能發揮出力量,他縱使驅使,可養氣境的靈素纔有多少?他能發揮出這法器的幾成實力?”
四名監侯心頭一沉,其餘人臉色一鬆。
心態再度發生反轉:
以季平安的修爲,根本不足以使用山神杖解決對手,而若想要給洛淮竹,且不說其餘人會阻攔,單說洛淮竹此刻受傷,同樣狀態糟糕。
所以,他雖率先拿到,但守不住也無意義。
“可惜了。”陳道陵嘆息一聲,點評道:
“智慧有餘,可惜修行太短,若他乃是破九,還有一絲獲勝希望。”
四名監侯頹然坐下,空歡喜一場。
……
道境內。
“線索!是他最開始獲得的線索!”
在短暫的愣神後,韓青松率先反應了過來,脣紅齒白的少年郎大聲道:“我就說,那天的事怎麼沒了後續。”
是了,那日季平安從石匠、乞丐、暗娼處獲得了未知的線索。
起初,他們的確極爲關注,但後來仙緣爆發後,便自然忽視了。
“是那三串數字?”星官們錯愕,可那幾個數字,他們已反覆嘗試了許多次,都毫無收穫。
但似乎,是唯一的解釋。
所以,教習並非避戰,而是解開了數字的謎團,提早抵達了山神杖出現的地方?
喜悅先是騰起,而後,簡莊第一個意識到不對勁:
“道境沒有破碎,書冊也無提醒,所以先拿到並不算獲勝,可能要哪一方能留到最後才行。”
聞言,一羣星官心情一沉,而洛淮竹已是雙膝下沉,“砰”的一聲,整個人如炮彈般拔地而起,朝竹樓飛去。
“道癡”少女,並非真的蠢,只是平常懶得動腦。
但當她開始思考,迅速意識到自己此刻該做什麼。
“攔住她!不能讓她拿到山神杖!”
有人叫道,當即一團團術法,朝洛淮竹丟去,將其阻攔下來。
聖子、秦樂遊等人精神大振,意識到還有轉機,瞬間將小樓圍攏起來,彼此對視一眼,卻都沒有率先出手。
都是聰明的天才,略一思忖,就猜到這法器絕對不凡。
以季平安的修爲,大概率無法發揮全部力量,但好歹是“養氣巔峰”,只要他消耗掉所有靈素,驅動山神杖,很可能打出一擊厲害的。
這個時候,誰先衝上去,便要承受風險。
其餘人則可以趁機撿漏。
念及此,底下的人交手打鬥的熱鬧,圍繞竹樓的四大宗派“明星”,反而僵持起來。
俞漁眼神一動,喊道:
“季平安,以伱的修爲用不了這東西,洛淮竹也受傷了,你根本留不住,與其如此,丟給本聖女,好歹不能讓這幫外人奪了去!”
其餘人頓時緊張起來,將矛頭瞄準道門。
這的確是最大的可能。
豈料,聖子勃然變色,驕傲道:“本聖子不吃嗟來之食,季平安,你且退去,待本聖與這羣土雞瓦狗進行一場男子間公平的較量。”
蠢貨!
俞漁氣壞了,無語凝噎。
鍾桐君與趙元央臉色一沉:什麼叫男子間的較量,難道女子就不足以做對手麼?
韓青松傲然挺胸,覺得自己的性別受到了肯定。
一羣人說話間,儼然將季平安忽略。
“你們都想要?”季平安神色古怪地看着這羣人。
秦樂遊朗聲說道:
“季司辰,我等承認你手段非常,竟能提早鎖定山神杖位置。如此這一遭,你也算爲欽天監挽回了顏面,但以你的修爲,面對我等終歸留不住,何必做無謂的掙扎?以你的頭腦,該知道此刻抽身退去,對你個人,與對欽天監都最好。”
季平安輕輕嘆了口氣,笑了笑:
“說的很有道理。”
他被說服了?
衆人精神一震,這是最好的結果,只要季平安鬆手離開,仍舊是公平的較量。
“既然如此,那……”屈楚臣神色一鬆,剛說了一半,卻只聽季平安下一句話混在風裡,傳入他們的耳廓。
“可惜,我還是想掙扎一下。”
衆人臉色微變,各自提防,同時勸道:
“你只是養氣,這有何意義?就算你是破一,我們這麼多破三,手中也有法器,合力出手,你還是不敵。”
季平安摩挲着手中的木杖,“哦”了一聲,說道:
“那就破三吧。”
什麼?
一羣人沒聽清,或者說,他們沒聽懂。
季平安笑了笑,身上的衣袍忽然開始抖動,那針織刺繡的星圖,燁燁生輝,以他爲中心,有淡而迷濛的星光繚繞。
這一刻,他彷彿手持權杖,置身於星海。
無盡的高空上,在道境之外的天穹上,七曜徐徐轉動,那一輪明亮而渾圓的月亮,潑灑下無窮無盡的星輝。
季平安的氣海內,積攢了數月的靈素忽而潰散,如同雪山崩塌,化爲滾滾溪流,流轉四肢百骸。
他仰起頭,望着電閃雷鳴間,那無處不在的星光。
將自己的磅礴的魂力,調整爲與宇宙共鳴的模樣。
節奏。
呼吸。
呼……
吸……
這一刻,季平安壓制了許久的境界開始鬆動,如同水滿則溢,無窮的星光從毛孔中透出,洗滌全身臟腑。
“咔嚓咔嚓……”
名爲枷鎖的桎梏被打破一層,他的氣海中央,凝聚出第一枚星光。
然後是第二枚。
第三枚。
這一刻,一呼一吸,季平安晉級破九大境界。
連破三境,入破三小境界。
他手中的山神杖,也爆發出璀璨的光芒,擴散開一圈圈,層疊虛幻的波浪,蔓延過整座山林。
聖子等人神色大變,心頭生出強烈的危機感,來不及多想,近乎本能地做出防禦姿態。
可已經晚了。
此前彼此出手,本就消耗了許多,如今面對一名新晉的破三修士,且手持“山神杖”這種道境核心法器。
如何可敵?
季平安擡起山神杖,輕輕敲擊地面。
“咚!”
整片原始森林震動,大地撼動,草木倒伏,羣鳥驚飛。
地面突然破碎,無數土石、樹木、藤蔓在無形力量操控下升起,凝聚爲一尊巨人,一拳砸出。
“咔嚓!”
閃電撕裂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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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樂遊痛呼一聲,如斷線的風箏般被砸了出去,宛若一顆流星,沿途撞斷一顆顆大樹,口噴鮮血。
整個人身周騰起虛幻光輝,憑空消失,率先被打出道境。
這一幕看的其餘人大腦嗡的一下,這是破九的實力?不……
“這是山神杖的力量,他在調集整個道境的力量與我們爲敵!”
聖子大聲道,繼而,腳下騰起陣紋,試圖挪移。
可卻差了一拍,同樣被匯聚了道境力量的巨人一拳砸飛,撞在空氣裡盪開一圈圈波紋,淘汰出局。
既然山神杖是道境的核心,那當然有將其餘人踢出這片世界的能力。
只是消耗的靈素很多,而巧合的是,季平安積累的靈素很多。
“不,等等,我自己……”韓青松正要開口,也給打了出去,淘汰出局。
聖女俞漁臉色一變,雙手橫在胸前:
“你不要過來……啊!”
出局!
屈楚臣,出局!
趙元吉,出局!
鍾桐君,出局!
趙元央小蘿莉臉色發白,高聲喊道:“我退出!”
出局!
出局!
出局!
霎時間,一名名修行者紛紛虛幻,被打出道境。
看的一羣星官們怔然失神,眨眼功夫,周圍只剩下幾名瑟瑟發抖的雜魚。
忽地,季平安擡起山神杖,輕輕一指,一道綠色星光籠罩衆人,洛淮竹等人身上的傷勢飛快修復。
季平安神色略顯疲憊,這樣瘋狂的消耗,對他來說也是負擔。
這時候,他轉回身,看向身後竹樓的門,說道:“這樣算我贏了嗎?”
沉默,片刻後,一道女子的聲音傳遍整個道境:“欽天監季平安獲勝。”
雲棲客棧房間內,揹負雙手來回踱步的裴錢忽然聽到這聲音,整個人懵了下。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繼而,整座道境開始緩緩破碎。
……
外界,時值傍晚,天邊一抹紅霞從雲層邊緣透下來。
渾河畔,密密麻麻的百姓們怔怔望着畫面,原本的嘈雜的江岸忽然寂靜下來。
沒人想到,決戰竟會以這種方式收場。
當季平安被圍堵時,許多人捏了一把汗,也有人篤定,以他的修爲留不住那隻山神杖。
可接下來,季平安一息破三……
恩,大部分人不知具體,但那些各大派的修行者,已經經驗豐富的江湖武夫們,卻都一眼看出,那赫然是破入大境界纔會有的異象。
而後,季平安驅動山神杖,以雷霆萬鈞之勢,將一羣天才掃落,一道道身影,憑空從畫卷中跌出,墜落渾河。
如同一羣從天而降的螞蟻。
直到道境緩緩破碎,人們才終於後知後覺,從寂靜中甦醒。
繼而,整個江岸,爆發出一陣幾乎衝開雲層的聲浪與歡呼。
“勝了!欽天監勝了!”
“季司辰留到了最後,這一次,終歸還是我大周勝了!”
“誰還說他修爲不高?誰再說一聲?”
百姓們人聲鼎沸,連續幾日的道境大賞,牽動了太多的人心。
當最終結果出現,且更上演了一出極爲精彩的反轉,這羣人如何能不動容?不激動?
“樓主,他是破境了嗎?怎麼感覺人家破境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我懂了,肯定是欽天監故意壓的境界對不對?他本來就能破九,但爲了參與比武,故意壓制。”
紅纓女俠言之鑿鑿,馬尾辮一晃一晃的。
身材高挑,蒙着面紗的聽雪樓主美眸定定望着半空,那種熟悉感愈發強烈。
總覺得,那個季司辰與那一晚,與她在客棧中說話的神秘人氣質極爲相似。
“恐怕不只是簡單的破一。”旁邊,斷刀門主臉色凝重,說道:
“我雖看不大清,不只裡頭具體,但總歸覺得那不是破一該有的樣子。”
在他身後,雌豹一般的門主女兒揚眉,不解道:
“那還能一口氣破二不成?”
她不信。
“這就是天驕嗎?”項小川站在人羣裡,眼底浮現崇拜。
報仇後,這幾日他一直在思考,自己未來的目標。
如今,他覺得找到了。他也要成爲這種人物。
項小川扭頭,對仰頭一副迷妹模樣的妹子說:
“我們之後去瀾州餘杭吧,聽說那邊乃是整座江湖的核心,我想去那裡尋求武道的突破。”
神都城,終歸是太威嚴森然了,一切都在朝廷的把控下。對江湖人而言,遠不如餘杭武林來的吸引力大。
況且,相比於一座城,顯然一座江湖更大,也更廣闊。
項依依點頭,有些捨不得地拔回目光:“只可惜,沒能見到那位恩人。”
“黃賀你去哪?”
人羣裡,欽天監的星官們如墜夢中,彷彿經歷了過山車,從絕望到希望,再到緊張,最後當看到結果,都還不敢相信。
這會,薛弘簡突然看到頂着黑眼圈的黃賀扭頭擠開人羣,朝遠處狂奔,不禁問道。
黃賀頭也沒回,興奮道:“我回去通知徐監侯她們!”
……
看臺內。
“匪夷所思,匪夷所思!”眉毛花白,穿青色衲衣的雪庭大師呢喃,讚歎出聲。
高明鏡、陳道陵、欒玉、張夫子等人,也都短暫失神,良久,纔有人吐出一句話:
“破九……不,難道是破三?”
以他們的眼力,足以隔着道境,也能看出大概。
可呼吸破境已是難得,更一口氣入三小境界……雖然歷史上也有先例,大都是前期積累極爲雄厚所致。
且,前三小境界並無瓶頸。
可……這仍舊太過驚人。
“哈哈,哈哈哈……”突然,呆坐於紅木椅中的李國風嚴肅古板的臉上,先是擴散笑容,然後發出暢快的笑聲。
旁邊,方流火、黃塵、白川三人,也或大笑,或淺笑,或攥拳,來表達自己的興奮情緒。
勝了!
這是遠超所有人預想的事,在他們想來,最好的結果,也只是欽天監不要墊底,卻從未奢求過獲勝。
可誰能想到,老國師臨終舉薦來的這個年輕人,只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完成了他們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至於一氣破三,雖驚人,可有了先前三系星官天賦的鋪墊,反而衝擊力小了些。
或者說,是……習慣了。
“承讓!”李國風大笑過後,抱拳拱手,在其餘人複雜的神色中笑着說:“僥倖僥倖。”
還能說什麼?
一羣人悶不吭聲,紛紛起身,前往渾河邊去接自家的天才。
鹿國公與鄧公公,更早一步,急匆匆乘坐馬車,朝皇宮趕去,準備稟告元慶帝。
李國風等人這才後知後覺,從極度興奮欣喜中回過神,化作星光,來到湖畔,卻只找到了洛淮竹他們,並未看到季平安。
“他人呢?”方流火一把揪起趙星火的脖領子,將他從水裡撈出來。
趙星火臉色一陣難堪:“監侯,那麼多人看着呢……教習好像沒直接出來,朝上頭去了。”
他擡起手指,指了指天空。
……
……
欽天監內,因爲多數人去了渾河,整座建築顯得空蕩安靜了許多。
四季閣內,大柳樹在微風中搖曳,徐修容從盤膝打坐中睜開雙眸,起身走出房間。
女監侯披着墨綠色官袍,襯托的肌膚瑩白勝雪,鵝頸修長,只是美眸中的憂色與晦暗難以掩飾。
“按照時間,也快結束了吧。”徐修容站在庭院中,仰起頭,望向渾河方向,呢喃自語。
只是最終結果,終究不會有什麼意外。
今日過後,欽天監的榮譽恐怕要遭到毀滅性打擊,國師大人昔年一手締造的榮光……終歸,還是要斷在他們手上。
徐修容心情低落,伸手探入胸口,扯出一條紅繩,撫摸着那一枚國師當年給她的殘破玉墜,眼底愧色愈發濃郁。
銀牙貝齒,咬着豐潤的脣瓣,低聲想說什麼。
可就在這時候,她忽然若有所覺擡起頭,只見遠處天穹上層疊的灰雲以渾河處爲中心,緩緩破碎,消散。
紅暖的夕陽光,灑遍大地,照亮了整座城,也照亮了四季閣陰鬱的氣氛。
女監侯一張臉蒙上一層暖紅,眼神中彷彿倒映着夕陽。
“道境破碎了麼。”她心中一緊,苦笑了下,終歸沒有前往的勇氣。
開始盤算,等季平安他們回來後,自己該如何安慰,令他們不至於太沮喪,影響道心。
只是心亂如麻,始終想不大明白,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
然後是猛然被推開了院門,穿着司辰袍子的黃賀滿頭大汗,劇烈喘息,用手扶着膝蓋,一副千里奔襲的模樣。
“監……監侯……”
徐修容提起精神,努力讓自己顯得從容鎮定,擡手丟出一簇星光,幫助他恢復力氣,這才說道:“何事這般急躁。”
黃賀說道:“大賞結束了。”
徐修容“恩”了一聲,擡手止住他的話,溫聲道:
“本侯看到了,不必多說,此事揭過吧。”
看到了?
黃賀愣了下,有些懵,但旋即瞧着監侯的臉色,隱約猜到了什麼,他露出笑容,說道:
“監侯只是看到雲層破碎,還不知結果吧?”
徐修容疑惑地看着他的笑容,心中一跳,隱隱有了些期待:
“莫非……我欽天監不是最後一名?”
黃賀用力點頭:“不是!”
徐修容本來極度低落的心情猛地放晴,意識到,自己期盼的最好狀況竟真的發生了,她綻放笑容:
“如此就好,怪不得你趕着回來報信,雖說只是不墊底,但欽天監建立畢竟很短,能做到這些已算不錯,淮竹傷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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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覺得,能不墊底,以洛淮竹爲首的破九星官,必然出力最大,定然受傷了。
準備前往治療。
然而,黃賀笑容卻愈發燦爛,說道:“洛師姐他們沒有受傷。”
什麼?
徐修容愣住了,秀眉顰起,終於意識到情況可能與自己料想的,存在一些小小的出入:“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回事?”
黃賀不敢再吊胃口,當即手舞足蹈,興奮地將整個過程,從頭到尾敘述了一番。
過程中,徐修容只是安靜聽着,沒有出言打斷,直到他一口氣說道最後:
“然後公子他面對強敵,直接破境,具體到什麼程度我也看不出,反正肯定是破九了,之後用那山神杖將其餘人全淘汰掉,又治好了洛師姐他們的傷勢,之後道境才破碎……所以,我們獲得了大賞的魁首,第一名。”
說完,他看向徐修容,發現玉美人整個人如同石化,僵在原地。
美眸愕然,整個人一動不動,耳畔還回蕩着黃賀說的那些話。
良久,徐修容纔在對方的呼喚中回過神來,眼底猛地爆發出奪目的光彩:
“你……再說一遍?”
黃賀大聲道:
“是公子他晉級破九,奪得了山神杖,爲我們欽天監贏得了本屆大賞的首名!”
轟——徐修容只覺耳畔響起炸雷,胸脯劇烈起伏,繼而丟下黃賀,化作一道星光,朝渾河方向遁走。
連鎮守欽天監的事都忘了。
而院中說話的動靜,也終於驚醒了在房間裡四仰八叉,睡覺的沐夭夭。
小吃貨茫然起身,用拳頭揉了揉惺忪睡眼,又擦了下嘴角的口水,先是有些懵,然後等看到窗外的暮色,才一個激靈醒了。
屁顛屁顛推門跑出來,愣愣地看向黃賀:
“現在大賞到什麼時候了?”
黃賀看着她,說道:“結束了。”
?
沐夭夭小腦袋上緩緩浮現一個問號,覺得自己睡蒙了,可能還沒醒,是在做夢。
也就在這個時候,突然間,門外再次有腳步聲傳來,這次,是欽天監四部衙門,負責記錄天文星象的一名官員。
“敢問徐監侯可在?屬下有事稟告。”這名小吏說道。
黃賀疑惑道:“監侯方纔有事離開了,怎麼,發生何事了?”
在欽天監的體系中,司辰官位雖不算高,但地位遠比由凡人組建的四部衙門高。
小吏不敢隱瞞,說道:
“方纔觀星樓那邊偵測到星象異動,似乎有些不對勁,故而來報。”
星象異動?黃賀一怔,說道:“帶我去看看。”
……
皇宮。
當暮色透過雲層,均勻地灑在這座歷史悠久的都城內,兩架馬車急匆匆駛過街道,穿過宮城,抵達皇城門口。
這個時候,太陽已經沉入地面,夜色漸漸籠罩整座神都。
拿出腰牌,驗證身份後,鹿國公與鄧公公一路抵達幹清宮,並在御書房內,看到了站在博古架旁,擺弄古玩的元慶帝。
“回來了?”元慶帝沒有回頭,專注地欣賞一隻新進貢的瓷瓶。
二人終歸是老臣,有靜氣,當即躬身:“啓稟陛下,大賞結果已出。”
“恩。如何了?”元慶帝淡淡道:“是道門勝了,還是失手了?”
鹿國公與鄧公公對視一眼,還是後者開口:“稟告陛下,是欽天監勝了。”
恩……是欽天監……等等……
“欽天監?!”元慶帝霍然回身,銳利的眸子裡透出一絲詫異與迷茫,懷疑自己聽錯了。
“是。”鹿國公垂首:“老臣觀看全程,也實在意外之極……”
接着,他一五一十,將經過敘述了一番。
聽完後,元慶帝良久沒有說話,末了忽然說:“所以,那個季平安破境了?”
“是。”
元慶帝沉默了下,感慨道:“國師後繼有人啊。”
鹿國公與鄧公公聽不出這話的喜怒,明智地沒有吭聲。
便聽元慶帝繼續道:“準備一份薄禮,送去欽天監,也算恭賀了。”
這是應有的規矩,鄧公公忙應下,而後見神皇沒有新的指示,才一同退了出去。
“季平安……”元慶帝將手中瓷瓶擺放在博古架上,邁步走到門前,仰頭望着夜幕下,一輪圓月與滿天星辰。
發現今夜的星空格外澄澈明淨。
心頭,一股奇怪的不安開始醞釀。
……
瀟湘館。
因爲大賞的關係,這座往日熱鬧的青樓,今日也稍顯冷清。
直到大羣人驅車,從渾河方向趕回來,樓子裡才猛地熱鬧歡騰起來,大賞中欽天監取勝,季平安上演逆轉的消息,也開始朝各處瘋傳。
二樓,某個房間中。
身材婀娜,披着輕薄紗衣,頭戴一根深綠色簪子的花魁娘子圓潤可愛的臀兒坐在圓凳上,聽完了由黑色霧氣凝結的狐狸的彙報,怔怔出神。
良久嘆息道:
“可惜,此前未能將此人扼殺,如今破九,更加難矣。”
黑色狐狸口吐人言:“可以等他出去歷練時動手,他都入破九境了,按照規矩,不會一直躲在欽天監裡。”
花魁娘子搖頭道:
“江湖那麼大,遠非一座神都城可比,人丟進去哪裡那麼好找?真以爲一直能有人給咱們通風報信?”
黑色狐狸說道:
“這可說不準,上次伏殺徐修容,不也是意外收到的消息?我族內鬥都是明着廝殺,人族內鬥最喜歡玩陰損的,不着痕跡殺人。”
香凝笑了笑,說道:“好了,反正接下來的事,都要交給你了,我已收到國主、國母的回信,準備換個地方散散心了。”
黑色狐狸說道:“你要去哪?”
香凝說道:
“瀾州餘杭。神都水深,指的是官場。餘杭那邊水深,則是一座江湖。況且若說青樓,天下哪裡有餘杭秦淮河上的多?名聲大?我倒也想去瞧瞧,那秦淮八豔是何等姿色。”
黑色狐狸打了個噴嚏,嘀咕道:“反正都沒你騷氣……”
香凝嗔怒地瞪它,這時候,二妖忽地擡頭,望向敞開的窗外,繁星點綴,明月高懸。
“怎麼覺得,今晚的星光格外盛大?”
……
稍早些時候。
渾河上空,雲層漂浮。
當道境破碎,季平安本以爲要跌出去,結果卻給一道力量,硬生生拉上雲層。
手中的山神杖則並未消失,竟給他帶出了道境。
與此同時,一頁道經化作一縷流光,飛入辛瑤光的手中。
這位女劍仙懸於雲上,羽衣披灑,頭戴蓮花冠,手中持着拂塵,絕美的容顏上噙着一絲驚訝,與感慨,細長的丹鳳眼仔細審視着季平安,嘆息道:
“一氣破三,國師大衍天機訣何等登峰造極,才能找到你這樣一個傳人。”
她酸了。
尤其想想,自己那兩個徒兒,一個腦子有病,一個整日除了撒嬌就是扮高冷……
“喂,拜入本座門下如何?”忽而,旁邊傳來一個冷傲的聲線。
季平安扭頭,看到一襲大紅霞衣,齊紅棉頭戴小鳳冠,肩膀上立着那隻小紅鳥,欺霜賽雪的鵝蛋臉,端莊與威嚴兼具。
此刻,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好似要將季平安吞了。
那眼中的渴求不加掩飾:
“大周國師走了,留在欽天監有什麼意思?你若要報恩,幫他們贏了大賞也算還清了。想要繼續求道,欽天監能給你的,本御主也能,他們給不了的,本御主還能。”
季平安好奇道:“比如?”
齊紅棉紅脣忽然笑了笑,帶着些誘惑地說:
“元央那丫頭很喜歡你嘛,等她長大了,許給你如何?”
聞言,旁邊仙子般的辛瑤光都怔了下,看向老對頭,心說你堂堂巔峰強者,一點臉不要了,這與凡人中的拉皮條何異?
不過……說起來,俞漁那丫頭也到了年紀……
我可不是蘿莉控……你怎麼不將你自己許給我……季平安心情不錯,默默吐了個槽,笑而不語。
這便是拒絕了。
齊紅棉嘆了口氣。
辛瑤光搖了搖頭,嗓音虛幻:
“罷了,本還有些話與你說,但既有外人在場,你便先回去吧。”
季平安眨眨眼,看了眼手中的山神杖。
辛瑤光眼眸低垂:“此寶乃鍛兵長老潛心煉製,在破九境中也算極品,兼具木、土之屬,與你還算匹配,留下吧。”
季平安心中一動,他已經展現出了金、火、木三系天賦,如今有了這件法器,就可以名正言順動用一些源於鎮星的土系術法了……
是巧合,還是辛瑤光故意給自己的?
要知道,他當初在鹿鳴宴花園中,曾動用過鎮星術法。
不過,眼下的確不是說話的時候,恩,可以回去用符紙“私聊”……季平安點點頭,在齊紅棉冷笑的目光中,準備告辭。
可就在這時候,突然間,三人近乎同時若有所覺,猛地擡起頭,朝宇宙星空望去。
神色皆變!
……
錯字先更不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