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shì郎抖手道:“你……豎子大言不慚,竟敢與關公諸葛武侯比肩……”
大苞谷今兒跟他槓上了,總不讓他把話說完,再次打斷他話道:“關公和諸葛武侯也是人,怎麼就不能比了?就因爲他們名垂青史,才更具說服力。大人想定我的罪,有本事舉出鐵證來。你懷疑我,我還懷疑你跟白凡和假玉米勾結呢。你們就是一夥的,要不你昨晚能對我嚴刑逼供?”
玉米冷笑道:“你除了會胡亂攀誣,還會什麼?”
童大人也斥道:“任你如何狡辯……”
“今日暫審到此。詳細內情,擇日再審!”
他的話又一次被人打斷,這次是王尚書。他覺得這麼扯下去毫無進展,因此宣佈退堂。
“等一下!”大苞谷高聲道,“請問大人,審問小人這麼久,主謀白凡如何處置?這個假玉米又如何處置?童大人勾結jiān人,sī自審問,對小人刑訊逼供,又如何處置?”
王尚書沉吟不語,他是真爲難了。
這真假玉米尚不能分辨,按例該都放出去,然陳離牽扯海盜,必須收押入監;白凡乃是能力卓著的官員,若沒有確鑿證據,更不能處置……
於是,他便斟酌言辭,委婉地將緣故解釋了。
大苞谷聽後,大喊道“我不服”,恨恨地將目光轉向玉米。
張槐急忙站起身叫道:“兩人一起關押!”
玉米一顆心頓時沉入谷底。
張槐定了定心神,沉聲道:“案子尚未審問明白,你們都有可能是我兒子。我也不偏袒誰,就都關起來吧。讓山芋陪着你們。至於童大人……”
他頓住不說,顯然也不肯干休。
紅椒對黃豆和田遙猛打眼sè,二人忙上前,準備幫腔。
這時,香荽忽然上前跪下,對王尚書和英王道:“王大人,審了這半天,白費了許多口舌,卻不能水落石出,爲何不打板子?四十板子不成就打八十,八十不成就打一百,一百不成就用燒紅的烙鐵燙……把各樣刑罰都用一遍,不怕他們不招。這樣豈不省許多事?”
話音一落,滿堂譁然!
王窮見香荽滿臉懇切地等大伯回答,忍不住輕笑起來,這個小丫頭……
王尚書如何不知香荽的用意,沉聲道:“本官會如實向皇上奏明實情,一切待皇上定奪!”
英王卻站了出來,冷聲道:“童shì郎恣意妄爲,濫用刑罰,摘了他的官帽,扒了他的官服,押入大牢,聽候處置!”
童大人頓時眼前一黑。
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原來他是想立功的,誰料丟了官不算,還要被問罪。
大苞谷頓時心懷舒暢——終於幹倒了一個!
童shì郎覺得自己倒黴透頂,張家人卻覺得太便宜他了。
小蔥和黃豆當晚暗自派人去調查他的過往經歷,這且不說,只說眼前。
張槐命山芋陪大苞谷和假玉米蹲大牢,一是想安慰他們,二是想兄弟間閒談也許能套出些話來;花生又怕玉米傷心,自告奮勇地要陪他一塊;小苞谷也跟着湊熱鬧,說他也想坐牢。
堂上堂下一干人再次驚得合不攏嘴——搶着坐牢,這可真是新鮮!
大苞谷氣壞了,堅決拒絕,道“不必”。
他是想鬧,但如果鬧得自家兄弟都蹲大牢裡去了,讓那背後的壞人得意,他不是腦子有病麼!回頭再被壞人一鍋端了,那可真是後悔莫及了。
“哼,真有那份閒心,不如好好用些心思,把這傢伙的底細查清楚。陪着我們蹲大牢,回頭被人暗害了,又算到我頭上,我跟誰喊冤去?哦,我知道了,你們捨不得這個假兒子,當他是真兒子。哼,既然捨不得他,索xìng把我殺了,一了百了!”
玉米被他氣得紅了眼睛,嗆聲大叫。
王尚書大喝“住口”,截斷二人爭論,威嚴地吩咐道:“一齊帶走!誰也不準陪同!派人嚴加看管!退——堂!”
衆人這才罷休。
退堂後,看熱鬧的人一邊往外走,一邊爭論不休。
外面沒擠進來的人慌忙迎上前來詢問結果。
問:“誰是真的?”
答:“還沒分出真假來呢!”
再問:“那怎麼辦?”
再答:“能怎麼辦?都關起來了,等下回再審。”
問的人就吃驚了:“把王府的五少爺也關起來了?”
旁邊有人道:“還不知這個少爺是真是假呢。”
馬上有人就道:“這不是明擺着的事:老王爺說把五少爺也關起來的時候,可是說了,讓那個叫山芋的哥哥陪他一起坐牢。還有兩個張家小少爺也要親自去陪。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張家還是認原來那個兒子。兩個一起關起來,那是做給人看的!”
衆人恍然大悟。
一個漢子使勁搖着大蒲扇,道:“我就說嘛,我看那個黑小子就跟王爺長得不像,一臉jiān猾像。老王爺問他話,他也答不上來;大人們問他話,他答得也是結結巴巴的;還總喜歡罵人,他跟他的養父母倒是親熱的很。這小子肯定是冒名的。”
“跟海盜一個姓,能是好人?”
……
衆人頂着正午的烈日,聚集在一處議論、分析,然後又結伴散往四面八方,將這些訊息帶往京城各個角落。
大苞谷實在是白擔心了。
雖然審問了一上午,他也說了許多事,但是,從上到下,沒人相信他是張家兒子,恐怕也就香荽和鄭氏相信自己的直覺,餘者如張槐和張老太太等人都糊塗着呢!
因大苞谷身受刑罰,傷勢嚴重,經小蔥和張槐夫妻請求,沒再將他關入刑部大牢,就在刑部後院找了間屋子診治養傷,陳家還派了白貓來照顧;玉米也一視同仁,也在刑部後院住下了。
英王吩咐調一隊龍禁衛過來守衛。
等安置妥了,鄭氏在小蔥陪同下,去看大苞谷。
大苞谷正斜依在chuáng上養神呢,見兩人進去,先是一愣,然後立即背轉身躺下,賭氣不理。
他不敢面對鄭氏,怕撐不住,說不定會哭着喊娘。他心想,再等等吧,反正張家現在也不認他,那就別費眼淚和工夫了,不能耽誤賺銀子。
再說,他心裡也彆着氣:憑什麼那個假玉米啥也沒說,張家人卻將他留在身邊養了這麼多年,而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還弄了一身傷,也沒換來他們的信任?
現在來看他,什麼意思?
在他想來,真的就是真的,兒子是生出來的,不是演出來的!
就應該是他往爹孃跟前一站,他們就應該認得哪個是自己親兒子,這叫父子天xìng,母子連心!
一點感覺都沒有,那還叫親生的?
鄭氏見他這樣,也不坐,先打量一番屋裡的佈置,暗自點頭,然後靜靜地站在chuáng前看着那孩子。
過了一會,才輕聲道:“我生平最討厭的事是:有話不說清,雙方白白誤會冤屈。我今天來,就是想聽你還有什麼不方便在堂上說的話,要親自跟我說的。”
她前世看電視和書中的故事,最恨那種橋段,就是明明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可主角死都不說,憋在心裡爛幾年、幾十年,然後再後悔遺憾。
她以爲,無論什麼事,該說的一定要說清。
說清了,誤會也許並不能解開,因爲每個人的想法不一樣,但如此一來,當事人盡力了,也就無怨無悔了。
大苞谷聽後,翻身爬起來,牽動身上的傷,疼得齜牙咧嘴也不管,盯着鄭氏說道:“你還想聽什麼?我說的還不夠多?多的別人都懷疑我是假的了,懷疑一個小孩子不該記住那麼多事,你還想要我說什麼?那個玉米什麼也沒說,你們不是把他當兒子養了這麼多年!我說了那麼多事,還不能讓你們相信,我發誓,我什麼也不會再說了。”
他紅了眼睛,再一次生出只證實自己的身份,不認爹孃的想法。之前在大堂上,他本來是一時氣憤衝動才說了那樣的話。一場堂審下來,他就忘了。現在,他又想起來了。
鄭氏和小蔥怔住。
她忽然覺得心顫,體會到這孩子的絕望和怨恨。
他的確已經說得夠多了,盡力了,然而大家都不信他,能有什麼法子?是他的爹孃不稱職,沒有盡力。
這就是人心和世情:有的時候,真話未必會讓人相信,假象倒更似真相。
“娘知道了!你安心地住着。”
鄭氏含淚說完,拉着小蔥轉身就走。
大苞谷聽了她的話,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僵住。
鄭氏疾步出門後,小蔥低聲問道:“娘,爲何不……”
鄭氏道:“什麼也不要說!就當分不清纔好,也許更能míhuò敵人,對他也是一種保護。”
小蔥一jī靈,點頭道:“是!”
鄭氏低聲道:“走,去看看玉米。”應該一視同仁纔對。
玉米就住在隔壁,剛纔他站在窗前看着鄭氏和小蔥進入大苞谷的房間,頓時驚惶不安、痛苦mí茫,他覺得自己就要失去曾經擁有的一切了。
失去富貴不是最重要的,然伴隨這富貴的,卻是親人,還有……姻緣!
下更預計晚八點。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