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武帝斬釘截鐵地答應,一定會讓鄭家祖父兩代都歡歡喜喜地答應親事,絕不逼迫,然後立即宣佈散朝。
看皇帝胸有成竹的樣子,黃豆倒遲疑了。
不過他並不擔心,因爲鄭家提出的不是一個具體的條件,而是讓祖父母和父母心服。
若真能讓祖父母和父母心服,也沒什麼好愁的了,那就嫁唄!
遂丟開這事,自去忙碌。
再說英武帝退朝後,命人宣張楊和趙耘去御書房。
二人去後,趙耘不等皇帝開口,先拜倒說道:“皇上召臣來,若是別的事,微臣都能盡力;若是鄭家的事,請恕微臣無能爲力。”
英武帝冷哼一聲,道:“無事!朕請你用午膳!”
趙耘“啊”了一聲,張大嘴巴看着皇帝。
張楊見皇上這樣幽默,忍不住微笑起來。
英武帝轉向他,沉聲問道:“張愛卿如何說?”
張楊想了想道:“微臣也沒有主意,不過微臣可以提供鄭家二老的一些喜好,或許對皇上有所啓示。”
英武帝命他二人坐下,道:“快快說來!”
張楊便道,鄭家連續三代都只有一個閨女,第二代便是他大嫂,老兩口一向寵愛這個女兒;鄭姑娘是孫女,長得模樣脾氣性格都像姑姑,因此老兩口一直放在身邊養着,定不會捨得她遠嫁的。
他神情十分坦然,細細地述說鄭家的境況。
這也不是什麼秘密,說出來看皇上如何應對,如此才能一勞永逸地解決紫茄的親事。
英武帝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問道:“之前鄭家選孫女婿,都有什麼要求?”
張楊搖頭笑道:“哪有什麼要求。鄭家貧窮時尚且不注重名利,如今更不放在眼裡了。因此橫豎都挑不中。總歸是捨不得嫁,覺得嫁誰都虧了,又生怕閨女嫁去婆家受氣。”
英武帝再問道:“那你大哥當初是如何娶得你大嫂的?”
趙耘立即道:“這個微臣最清楚。”
英武帝瞪了他一眼,道:“你還能比張愛卿清楚?那可是他的哥嫂!”
趙耘笑道:“還真是這樣。那時候微臣年幼,常去張家玩,比師兄知道的多——他光顧讀書去了。”
張楊笑着點頭。道:“其實也不用多說,一句話就夠了:張家和鄭家交好,彼此知根底,大哥大嫂的親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英武帝卻起了興致,命趙耘細說張槐和鄭氏結親經過。
於是,醜菊的故事就被翻了出來。
英武帝聽後,並未發表意見,就命二人退下了。
張楊和趙耘滿心納悶,不知皇帝可想出了對策。又不好問的,只得退下。
隔日,英武帝命人去白虎公府傳旨:命鄭家再等兩個月,若兩個月內鄭家長輩還不應允秦霖求親,任憑他們自行將鄭星兒聘嫁。
於是,上上下下都翹首盼望,看秦霖如何讓鄭家鬆口。
正在這時,北疆八百里加急戰報連續送來:
先是西北報玄武王四十萬大軍被安皇秦霖用水圍困在安國境內的巴圖山月兒峰。朝中一片譁然——這可是玄武王統軍以來頭一回遭遇強勁對手,秦霖果真不凡!
才過了一天。又傳來玄武王命軍士割草搓繩、繩編草袋、袋裝泥土、土填河流,趁黑夜破了安皇的圍困,雙方大戰一場,各有損傷和俘虜。
君臣這才鬆了口氣,玄武王到底沒讓他們失望!
再後來,便是白虎公率輕騎五萬從側翼馳援玄武王。兄弟倆合力擊敗秦霖。秦霖雖敗不亂,退回烏蘭克通,憑藉巴圖山地利之便與玄武王對峙。
於此同時,秦霖向大靖展示了他強大的實力:從安國大後方調集精兵十萬南下,好幾位如雄獅般的異族猛將出現在正北戰場。接連斬殺朱雀公趙鋒麾下數員大將,除了趙鋒自己,無人可擋!
這不禁讓人感嘆安國前身——元國的滅亡,不是沒有人才,而是沒有英主駕馭。這種情形下,再多英雄好漢,也是羣雄割據、分疆裂土的混亂局面!
所幸趙鋒有周菡之父周耀輝在身邊籌劃,堪堪對敵。
但安皇用鷹傳信,遙控指揮正北戰事。安國統帥蘇建仁——他也是跟隨安皇的舊部,有勇有謀——憑藉地利之便和朱雀公連番戰鬥,目前佔據上風。
英武帝縱覽前方戰報,唯有玄武將軍不知所蹤。
總體來看,玄武王和白虎公等人威力不減,但對上秦霖,一時卻難以取勝。甚至因爲他們深入安國內地,那裡好些地方都被秦霖經營成要塞、壁壘和連環戰陣,因此每戰損失頗重。
秦霖並沒有吹牛!
大靖想要滅了安國,非花幾年工夫征戰北疆,拼國力拖垮他,想要一舉拿下,那是不可能的。
他又記起秦霖身邊還有一位洪姓將領,是昔日榮郡王府的家將,智謀和武功都十分了得,跟隨秦霖在西北疆場成長起來的。此次這人卻沒有出現在戰場,定是幫秦霖守住後方。
可見秦霖的實力遠不止明面上這些。
英武帝反覆思忖,更堅定議和念頭;再說,如今天氣漸寒,糧草棉衣籌集運輸也困難,實不利於再戰下去。
決定後,他當即通過快馬和飛鴿兩條途徑往北疆傳旨:命玄武王停戰,退回到巴顏喀勒山以南的玄武關,他將御駕趕往北疆,親自與秦霖和談。
皇帝要出京,命太子監國,王相等人協理朝政。
京城百姓對此議論紛紛,都說兩兄弟要當面算賬了。
繼此聖旨後,朝廷又傳旨:凡京城及附近州府五品以上官員,於英武元年二月一日將適齡未婚配女兒送入宮評選。
這是皇帝要選妃了。
後一道聖旨瞬間蓋過了前一道聖旨掀起的波瀾,凡適合條件的官員無不喜翻了天,忙忙碌碌準備送女兒進宮參選,好來個一步登天。
對於女人。英武帝並不像其他皇帝那樣有佔有慾,他已經有皇后了,選妃不過是爲了平衡朝中勢力,並不想大肆動作,因此只命從京城官員家中選取。
但朝臣卻反對,說皇怠妃。豈可輕率,不說仿前朝從天下廣選了,便是按大靖祖制,也應該是從所有大靖五品以上官員家中選取才對。
英武帝心中掛着邊疆戰事,很不耐煩,說大靖如今疆土廣闊,好多官員都地處偏遠,等他們萬里迢迢把女兒送來,若選中還好。沒選中又要萬里迢迢返回,倘或途中有個閃失,豈不是朕之罪過?因此堅持己見。
然大臣們卻不容他堅持,擡出祖制說話。
英武帝心中明白癥結所在——不過爲了讓更多官員的女兒有進宮參選的機會罷了,於是將京城附近州府也圈了進去,再不肯退讓半步。
他受不了上千女人齊聚京城的局面。
不夠格的官員和百姓們則惋惜不平。
唯有張家愁眉不展。
張家三個未嫁女兒都在入選之列。香荽雖然未與王窮定親,但雙方已經暗許了,這可怎麼辦?
太上皇在位時。王窮爲此事還差點被貶至漠西去,英武帝也是知道這情形的。如今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呢?
不等張楊去求見皇帝陳述下情,英武帝已經宣鄭長河夫婦和鄭青木夫婦進宮。
“若秦霖來大靖京城爲官,鄭愛卿可願將鄭姑娘嫁給他?”乾元殿偏殿內,英武帝開門見山地向鄭長河父子問道。
鄭家父子頓時愣住。
他們事先也做過多種猜測,還真沒想到這點。
面對英武帝,他們都不由自主地敬畏。比面對永平帝緊張多了。
鄭長河吭哧兩下,根本擠不出話來;鄭老太太和劉雲嵐更不用說了,雖然叫了她們來,但身爲女子,這裡豈有她們說話的份。因此低頭不語。
鄭青木只得站起身,吶吶問道:“可是皇上,秦霖他……怎會來京城?”
英武帝目光炯炯地盯着他,沉聲道:“這個愛卿不用管,自有朕來處置。愛卿只要回答朕:若秦霖來了京城,鄭家可願將鄭姑娘嫁給他?”
鄭青木頭上冒汗,心下電轉,半響才大着膽子道:“皇上可否容臣回去再想想,跟家人商議再回稟?”
鄭氏和黃豆早跟他說過,紫茄的這樁姻緣牽扯深遠,眼下推拒不得,只好拖延了,等回去找張楊等人商議對策。
英武帝彷彿知道他的心思,不容他拖延。
他搖頭道:“鄭家做主的人都在這裡,還要跟誰商議?朕知道你們擔心什麼。朕會下一道特旨給鄭家:不論秦霖日後犯下何等罪行,只要鄭家未參與,便不受牽連;鄭姑娘也可免罪,甚至他們生的兒女也可免罪,朕只追究秦霖一人罪責。愛卿可放心了?”
青木心想,真到那時候,參沒參與,還由得他們分辨嗎?
英武帝察其神色,又道:“若朕是昏君,鄭家便不與秦霖結親,也免不了會受冤屈;朕既要做明君,豈肯輕易殘害忠良,自毀根基?”
青木一想也對,張家之前被流放就是例子。
見他還在猶豫,英武帝接着道:“這樁姻緣牽扯到國事方面,鄭家完全不用理會,朕會下特旨;鄭家只要如之前所說,像尋常百姓一樣挑選女婿就好。”
“若單挑女婿,秦霖無論是人品、相貌、才學、能力、爵位,都是上上乘,乃是無數名門閨秀夢寐以求的乘龍佳婿;再有,他對鄭姑娘也是一片真心,鄭姑娘對他也不是沒有情義的;唯有一點不足,那便是他臣服大靖後,鎮守北疆,會令你們骨肉分離。若是這點不足解決,愛卿還要拒婚,朕便要懷疑:鄭家是故意刁難,根本不爲閨女考慮了。”
鄭家四老聽後,馬上想起紫茄昨晚懇求的話,說若秦霖讓他們滿yi了,還請他們放下成見,將她嫁給他。
鄭長河首先忍不住了。
他知道,他不點頭,青木是不敢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