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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腦子裡挨個把面前的娃兒都評價一番,剛想開口招呼,就見板栗大笑着上前給了青山一個熊抱:“小舅舅,你長得越來越像外公了.”
轉身對黃瓜:“黃瓜表弟,你這模樣……咋比紫茄還美哩?”
不待黃瓜發作,又對黃豆咧嘴道:“黃豆表弟,你說怪不怪,我見了你手就癢癢,咋這麼想揍你哩?”
黃豆氣得跳腳大嚷。
板栗早到了青蓮面前,對小娃兒道:“青蓮,你就不能開口叫一聲大表哥?外婆家有葫蘆哥一個人悶就成了,你還是多說話比較好。小娃兒多說話討人喜。”
小青蓮十分淡定,連眼皮也沒眨一下,就跟沒聽見一樣。
板栗又對紫茄展開最燦爛的笑臉:“紫茄妹妹,甭管你二哥長成啥樣,他也是比不過你的——你是老鄭家最受寵的。”
紫茄害羞地笑了一下,柔柔地叫道:“板栗表哥!”
“噯!”板栗答應的脆快,心裡特舒服,果然還是紫茄妹妹最討喜,這些男娃兒太淘氣了。
葫蘆在旁差點笑出聲來。
他都懷疑自己長嘴是多餘的了,因爲有板栗在的地方,根本就不用他開口。哦,也不對,還是能用來吃飯喝水的。
大人們站在正房廊檐底下,滿臉喜悅地望着娃們鬧。
鄭長河見孫子和外孫子長得跟青木一般高了,要不是臉上還帶着稚氣,差不多都以爲是大人了,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忍不住哈哈大笑。
好容易從弟妹中間擠出來,葫蘆急忙過去見爺爺奶奶和爹孃。
板栗揚聲對劉黑皮道:“黑皮叔,你先家去。我再等一會。陪外公外婆說幾句話兒就回去。”
如今回到村子裡,劉黑皮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便留下兩車土儀給鄭家的馬管事,他自帶人回桃花谷去了。
鄭家自然是歡聲笑語一片,熱鬧的跟過年似的。
言談間,板栗問及小蔥消息。
鄭青木說,小蔥兩月前捎信回來,說是年前肯定會到家,只不能確定準確的日子。
板栗跟葫蘆聽了,這才放心。
他們卻不知道。自己跟小蔥擦肩而過不說,這一耽擱,又引出一連串的事情。
多年以後。葫蘆常想,若是那天在下塘集,他跟板栗把小蔥和秦淼直接帶走了,後面還會不會發生那麼多事,那他們如今又會是怎樣的呢?
先前那兩個衣衫破爛的小子就是小蔥跟秦淼裝扮的。
小蔥見哥哥們沒認出自己。嚴師傅又攔住不讓近前,不禁哭笑不得;秦淼則委屈地嘀咕道:“葫蘆哥哥跟板栗哥哥也真是的,都沒認出咱們。”
小蔥看看周圍來往的人衆,以及附近鋪子中伸頭張望的人,低聲對秦淼道:“吵出來不好。咱們趕緊回濟世堂去,哥哥肯定會去濟世堂看咱們回來沒有。到時候換了衣裳跟他們一塊回村。就不會有事了。”
秦淼連連點頭,興奮地說道:“快點!不然他們去了沒見着咱們,又要走了。”
說完。撒腿就往街上跑。
小蔥急忙道:“小心……”
可是已經晚了,幾匹快馬正從街道那頭疾馳過來,根本不管街上人來人往,視這些尋常百姓如螻蟻一般,唬得街上人往兩旁直躲。一邊大罵不止。
當頭一匹棗紅馬上坐着個十**歲的紫衣少年,披着紅狐裡子紫緞面子的斗篷。一邊哈哈大笑,一邊道:“快!五少爺說不定已經找好客棧了。這鬼地方……噯喲!狗東西!”
秦淼心裡惦記葫蘆跟板栗,跟先前一樣,扯着小蔥就往街上衝。正好那馬奔到眼前,嚇了一跳,不知往前還是往後,竟是愣住了。
情急之下,小蔥拽着她縱身往對面跳過去,堪堪避過疾馳的馬兒,心中狂跳不已,連道“好險”。
那馬兒受驚,一聲嘶鳴,揚起前蹄,差點將背上少年掀下來。
頓時少年怒火萬丈,等控穩馬後,揚鞭就朝秦淼抽過去。
秦淼沒在意,被馬鞭結結實實抽在後背上,本就破爛的衣衫被帶下好幾片破布,隨着飛舞的鞭梢飄到空中,半天才悠悠盪落。
她禁不住大叫一聲,又氣又疼。
小蔥眼神一凝,一把將她拉到街旁,自己擋在她身前。
那少年催馬執鞭,不依不饒地追過來,又對身邊隨從喝命:“給我打!打死這狗東西。驚了少爺的馬,害得少爺差點跌下來。”
雖然到了家門口,一來小蔥不想讓人認出來,二則這人也不知是從哪來的權貴子弟,她不想給家裡惹麻煩,於是就拽着秦淼,輕巧的避過那馬鞭。
她正好站在一個豆腐攤子前,她讓開了,這一鞭就落到豆腐攤上,“嘩啦”一聲,豆腐案被帶倒,白玉般的豆腐撒的滿地都是。
賣豆腐的大嬸心疼地叫道:“我的豆腐!造孽喲——”
彎腰想要去撿,哪裡能撿得起來,沾了灰,就捧起來也沒用了。
小蔥心裡大怒,竭力忍氣,對那人道:“這位少爺,你馬跑那麼快,我們沒看清,才驚了馬。請少爺大人大量……”
不等她說完,那幾個隨從圍了上來,好幾只鞭子對着她和秦淼就抽了過來。
有個隨從獰笑道:“想求少爺饒命?成,那就跪下……”
小蔥不及思索,扯着秦淼再次避開,左躲右閃的,如同游魚一般,很快竄到街道中央。
那少爺大怒,若是小蔥讓他狠抽幾鞭,痛打一頓,他出了氣,說不定會放過這事,可小蔥幾次避過他的鞭子,不由惱羞成怒,喝命隨從,今兒一定要把這兩個狗東西打斷腿不可。
這時,街上行人、鋪子掌櫃小二等,全涌過來了,紛紛指責這幾人。在街上縱馬狂奔不說,還欺負兩個窮小子,也不知哪來的傢伙,跩的跟什麼似的。
下塘集人如今可不像從前那般沒見過世面了,也不大怕人。因爲有青山書院和醫學院,這地方權貴多着呢,他們何曾見過這樣行事的,那些老爺都懂禮的很!
那少年在京城驕縱慣了,如何將這些小民放在眼裡,頓時眼中戾氣閃現。且不去追小蔥和秦淼,竟是對着周圍人亂抽起來,打得那些人哭叫奔逃。
小蔥知道今兒碰上豪強了。只怕不能善了,又見連累純樸鄉民,心中怒氣勃發。
她轉身對那華服少年挑釁地吹了一聲口哨,輕蔑地一揮手,然後拉着秦淼。順着青石街道,撒腿往前奔去。
少年氣得七竅生煙,果然丟下鄉民不管,招呼隨從縱馬緊追下去。
小鎮清雅古樸的街道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人喊馬嘶,小兒哭叫。咒罵聲不絕入耳,打破了鄉人們寧靜的鄉野生活。
小蔥和秦淼對下塘集的街巷自然熟悉無比,想逃走很容易。可是,身後這人是個畜生,縱馬狂奔,絲毫不顧人性命,她們反而不敢亂跑了。怕連累更多的人。
跑一段,左手邊有條清幽小巷。直通清輝江,可是巷口兩個垂髫稚子正蹲在那玩耍,只得腳不停歇地跑過去了。
又跑一段,看見右手邊有一條小巷,直通小清河,可是巷口有兩個大爺老太太正蠕動癟嘴聊得歡呢。聽着身後急促的馬蹄聲,讓他們避開只怕來不及,只得又跑過去了。
再跑一段,大嬸子、小媳婦、小娃兒,到處都是人!
冬季,又是快過年的時候,下塘集人悠閒地在街道巷口,以及各鋪子轉悠,跟熟人閒話聊天,評論年貨,看看熱鬧,扯扯新聞故事,享受着他們樸實的生活,哪知道煞星來了。
小蔥拽着秦淼狂奔,聽着身後的哭喊叫罵,心急如焚,不知那些人又撞倒了什麼人。
她一點也不爲自己擔心,可老這麼跑下去也不是個事哩!
鋪子,不能進;巷子,大多有人,也不能進;民居,更不能進;想要往縣衙在這設立的緝捕收稅的小公門那邊跑,又怕到時候對質起來,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那時又是漫天閒言碎語。
幸好兩人都不嬌氣,在外歷練兩年,身子康健,腿腳靈活,竟能支撐下去。
狂奔一陣,看看就要到濟世堂了,忽地記起前面左邊有條細長的幽巷,眼睛緊盯着,到了近前,發見巷口及巷弄裡邊都沒人,不禁大喜,拉着秦淼,迅速閃身鑽了進去。
到了這裡面,真個是如魚得水。
秦淼在前,小蔥在後,一溜煙跑到巷子深處,眼前是清輝江那清冷的水面。
小蔥低聲道:“往右拐!”
右拐過去,是臨河而居人家的後院牆根,一般都開有後門進出,方便人下河洗衣洗菜什麼的,因爲河邊隔段路就有一條青石臺階通向河底。
這時辰,河邊沒有什麼人,一條青磚鋪就的小路,依河蜿蜒伸展。兩人便順着小路一直奔到濟世堂的後院門口。
回頭見身後沒人追來,方纔鬆了口氣。
小蔥忙上前拍開門,對院子裡忙碌的兩個婆子報了身份,又扯下頭上假髮,讓她們仔細看了,才得以進院。
囑咐她們說,若有人來問,不可說有兩個乞丐進來過,然後回屋洗澡換衣。
只要換回女裝,那便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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