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和顧以澂的關係一直不好,這在府裡已不是什麼秘密的事了。只是張氏信佛居然跟顧以澂有關,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難不成是爲了他纔信佛的。
她看了一眼張氏,方纔還和自己談笑甚歡,可是說到顧以澂,這會卻面色憂慮起來。她心上微動了動,輕聲說道:“恕笙歌說句不當的話,我看您和大少爺的關係不太好,您若是信得過笙歌,能否跟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她自問自己不是個愛管閒事的人,但看到張氏這個樣子,一時又不忍心。
她甚至覺得顧以澂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好好的一個母親,換來的是他冷若冰霜的態度。別人好生羨慕的,他反而卻不珍惜,這個人除了霸道,還當真是個狠心的人。
她等着張氏開口,可事情似乎沒有她想的簡單,張氏好像並不願意說,她笑了笑,道:“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笙歌多慮了不是。再說我這個做母親的,平日裡幫大少爺多祈點福,乃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笙歌暗自思忖,事實上,真如張氏說的這個樣子嗎?她分明看到她身邊的丫鬟嘴角忍不住動了動,似乎有話要說,可惜的是,礙於張氏在場,那丫頭終是沒說出來。
她以爲張氏有什麼難言之隱,便道:“只是您做這些,大少爺他都知道嗎?”
她覺得,顧以澂若是知道張氏對他的關心,不管是否有被感動,但最起碼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局面。他對張氏的態度甚至都不如府裡的一個奴才。
誰知,張氏卻有意避開這個話題,她說道:“好了,不說這些煩心事了,最近我看大少爺對你的態度漸漸轉變,不似先前那般冷漠了,這是好事,你可得好好把握纔是。畢竟,他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
笙歌心裡明白,張氏一直希望她與顧以澂的關係能夠親近一些,像個正常的夫妻一樣,恩愛和睦。
她表面答應着,心裡卻着實沒有這個想法。不過,她注意到張氏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神色暗淡,眼神微微流露出一絲哀傷,像是在說自己一般。以目前的現狀,他對待張氏確實比別人多了幾分無情和冷漠,這一點是她十分不理解的。
此刻,她的思緒有些亂,一時動容,反握住張氏的手,慢慢說道:“母親別太擔心,您不也說大少爺並非無情之人,我想眼下的現狀只是暫時的,終有一天大少他會想通的。”
張氏看着她,神情微動,有那麼一刻,她想要把擠壓在心裡多年的心事告訴這個兒媳婦,可是冷靜過後,她又打消了一時衝動的念頭。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清楚的記得那年雪得很大,她永遠忘不了,七歲年紀的他站在門外,一雙眼眸惡狠狠的瞪着自己。伸過去的手,也被他無情的甩開……
時光在她眼角留下了細紋,而這種仇視不但一絲未減,反而加深了,有時候她用盡了所有法子,卻換不來他的絲毫溫暖。也不知這些年的祈禱,老天爺是否聽到了。
她慢慢收起思緒,嘆了嘆氣,說道:“但願吧,這種事不是一時半會就能解決的,這麼多年,我都習慣了。倒是你……”張氏打量着她,“當初初見你時,便覺得你是個明事理的女子,所謂嫁夫從夫,凡事多順着他一些,你現在覺得他是個難以接觸的人,但時間久了,你就會發現他其實並不是你想的那樣,只要你和大少爺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她但笑不語,她心裡清楚,張氏說這話不光是爲了顧以澂,其實也是爲了她好。
在顧家,若是有了顧以澂這層庇佑,自然就不會輕易被人針對。別人費心想去討好,但她不會,而且骨子裡的那份倔強,也做不來。
和張氏又說了一盞茶功夫的話,笙歌便離開了。
屋裡,張氏盯着眼前已涼了的茶,準備端起喝,紫竹忙阻止道:“夫人,茶已經涼了,奴婢替你重新換一杯吧。”
張氏朝她擺了擺手,“不用了。”說罷,將手中的半杯涼茶喝了下來,瞬時一股涼意劃滿心上,她放下杯子,喃喃自語道:“茶再涼,也比不過人心涼。心若是涼了,只怕是沒機會再修補了。”
紫竹明白,夫人說的是大少爺。
這些年,夫人一心爲大少爺着想,私下裡爲大少爺做的事情,她都一一看在眼裡,要換成別人,早就沒了這份耐心,奈何大少爺卻無動於衷。
她安慰道:“夫人,你可千萬別這麼想,大少爺他只是一時沒想通罷了,等他釋懷了,自然就會與你親近的。眼下也只是暫時的。”
她想起剛剛的事情,忍不住問了起:“少夫人方纔問起您和大少爺的事,夫人爲何不趁機言明呢?奴婢看少夫人不像是愛多管閒事的人,她既然開口問了您,說不定有心想幫忙,以少夫人的智慧,說不定有什麼好的法子呢。”
她之所以這麼說,是有憑據的。打從她在顧家起,她就從未見過大少爺對哪個人上心過,唯獨對這個新來的少夫人,倒是不一樣的。
看到夫人整日憂思大少爺的事,都快成了一塊心病了,本來她打算告訴少夫人的,也好讓她幫夫人出出主意,但是夫人好像並不想讓少夫人知道這事。和大少爺修好關係,一直是夫人最希望看到的,按理說,不至於啊。
張氏明白她的意思,想了一會,才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可知我爲什麼不讓你告訴她?”
“奴婢不知……”紫竹低低道,她確實是不知夫人是怎麼個想法。
張氏說道:“笙歌剛嫁過來那會,大少爺對她的態度,你們也看到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變化,若是因爲我的事情,讓二人之間生了嫌隙,並非是我願意看到的。”
“大少爺的脾氣,你們又不是不清楚,近日來翰宣院發生的事情,我雖然嘴上不說,倒也看的明白,他難得有這樣的轉變,我想多半是因爲笙歌,可不能因爲我,再讓她受了冷落,她嫁進顧家,也絕不是爲了受委屈來的。”
紫竹這才明白了過來。
“……奴婢沒有夫人想的深遠。”她只看到主子的難過,確實也沒想到這一層,“可是這樣一來,您和大少爺之間要何時才能……”
說到一半,她就沒繼續說下去了。大概是不忍住觸動夫人的傷心之處。
張氏看了她一眼,眼眸低垂,也沒再說話。至於要到何時,她也說不準,甚至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