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黃昏,天邊是一片火紅的雲彩,太陽的霞光化成了金紅顏色,將樓內的珠簾鍍上了一層金輝。
隨即又見那珠簾後,女子輕挽雲鬢,以手支頤,依着窗臺望空中出神。直到青鳥在雲中飛過,一個男子從空中而來,女子一笑,方纔取過身旁古琴。只見玉指纖細、陽光輕暖,奏起‘鳳影曲’。
只聽曲聲如玉盤珠落,泉鳴幽澗,便好似置身幽山竹林之中,聽得輕風和着泉響,化作胸中一片靜謐。
那曲名雖作“鳳影”,其實毫無高貴之態,倒彷彿空谷之中青雀起舞,爲着一人。
隨即只聽得曲終,石臺之上看着斜陽,秦雪涵一怔,方纔醒轉。羽烈說道:“適才是二叔以入夢之法傳你曲譜,將他憶夢中的世界在你腦海中重現,你日後便不會輕易忘記了。”
秦雪涵見他面上有微微的悽苦的之色,不禁問道:“我學這曲子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
羽烈強笑道:“二叔既然要傳授給你,便不會有什麼不妥的。你來到中域,還沒去見過你爹爹吧?他就在中域北邊,那裡曾是你祖父試驗神魂蓮池的地方,有你暗中秦家經營的莊子。”說罷,他便取出一張地圖,上面繪着詳細的路線。
但他隨即又看向羽軒,見他閉目不醒,仍在接受着殺氣洗禮,心中一嘆,終究還是說道:“軒兒若要將龍絕印修煉得完整,必須去北域一趟。那裡有座鳳梧樓,你們拿此物前去,自有接引之人。”說着,他便將一塊小木牌送了過去。
秦雪涵接過了,只見牌上刻着一個“繡”字,精緻小巧,上面繫着紅線,似乎乃是女子飾物。
秦雪涵問道:“這是?”
羽烈道:“這是二叔所贈,日後倘若你們遇上了鳳族之人,有了它,無論是族人還是長老都給予幾分薄面。至於軒兒的話,如今族中還不想讓他回去,所以暫且留他在外面歷練一番,半年後纔回族中參加祭典,這些你幫我轉告一下。”
秦雪涵點了點頭,羽烈又道:“這架古琴……你,收着吧!”說罷,隨即縱身而去。
秦雪涵雖是滿腹疑竇,但她冰雪聰明,也不會去追問什麼。當下玉指撥過琴絃,只聽音質極佳。又覺琴中隱隱蘊有一股靈氣,似乎不是凡品。
過不多時,羽軒醒來,滿額冷汗,說道:“好厲害的殺氣,倘若是心頭執念太重之人,必然得陷在殺氣之中,不能自拔。”
秦雪涵柳眉微蹙道:“既如此,便不要修煉了吧?”
羽軒笑道:“印法殺氣最重,我輕易不敢修煉。但龍絕刀卻弱了許多,還可一試。最不濟,應該還能回頭。”頓了頓,又道:“爹爹與叔祖他們可有留下話來?”
秦雪涵點了點頭,將話轉述了一遍,隨即一笑道:“羽前輩傳了我一首曲子,我彈給你聽吧。”當下便將瑤琴一擺,玉指撥動琴絃。只聽這一次的鳳影曲卻比羽祀所奏不同,更是輕柔婉轉、纏綿悱惻。
但羽軒聽罷,心神沉醉,再回過神時,胸口殺氣頓時一蕩而平,隨即便想到:“看來這首琴曲是叔祖特意教給雪兒的,讓她爲我撫平心中殺氣的。”
秦雪涵道:“我們現下往北走的話,需過三個城市,但其中有一個只怕麻煩。”
羽軒看着地圖道:“不妨事,左右低調一些吧。不過風嶽閉關不知如何了,還是先去看一看爲妙。”當下兩人沿舊路而去,卻見那小池旁站着一人,乃是風嶽舊屬。羽軒識得他,他向軒涵道:“小人恭候多時了,少主閉關不一日便出來,因見不到兩位,家主便以爲兩位回了羽家,而將少主與海小姐接回了族中。但命小人在此等候三日,以防萬一,果然還是見到了羽少爺與秦小姐。”
軒涵點了點頭,隨即轉身向北而去。
但兩人走後,羽賦來到了雲中那處石臺上,向身旁羽烈道:“老二爲何也要見秦雪涵,只因她是生靈之體嗎?”
羽烈道:“我問過二叔,似乎他也不能確定到底是誰有能力引動祭典規格的變化。”
“那麼現在確定了?”羽賦沉吟道:“他已發誓不再彈奏鳳影曲,但現在不僅破誓,還將它傳授給了別人……”
羽烈道:“也許……當真只是喜歡吧,畢竟叔母去了這麼久,二叔也不願這絕響無人繼承吧。”
羽賦搖頭道:“你不瞭解老二……罷了,宮繡的侄女是嫁了韋世舟那小子吧?”
羽烈點頭道:“是的,不過她暗中放走了宮玄夫婦,已被鳳族幽禁了起來。唯有在她生辰之日,韋世舟父子才能與她相聚一日……不過,我聽聞鳳族上下有意廢了她族長之位……”
羽賦聽罷,面色一冷,說道:“宮繡既將她視作親女,老二絕不會坐視不管……我去跟韋渡那老東西商量一下,你回家族吧,監視住他的動靜。”
羽烈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羽賦沉吟片刻,也走入了虛空中。但這時空中又來了一人,乃是兩個男子,其中一人說道:“古劍淵的目的已經打聽清楚了,與我們一致。”
另一人冷笑一聲,說道:“古劍淵暫時還動不得,我們有些事情需要向他問個明白,先拿幻圖開刀吧……”當下二人計議一番,便向北而去……
這時軒涵向北而來,便先到了靈澤山。靈澤山乃天下有名的所在,美景衆多,尤其以山水最負盛名。山水之中,又是雲鏡湖最美。
那邊只見軒涵乘船而來,來到柳蔭之處,見平如鏡面的湖上,靈蝶相逐,與岸上各色奇花相映成趣,不覺胸襟一爽。
秦雪涵見一漁人打扮的男子在岸上垂竿釣魚,不覺好笑,說道:“水清無魚,先生在此處能釣到魚嗎?”
那漁人笑道:“魚已上鉤了。”
秦雪涵見到那漁人身旁的少年,面色一變。羽軒問道:“閣下可是參靈宗南宮少宗主?”
那漁人把面上的僞裝拿下,招呼了一聲,尹飛樓冷聲道:“羽公子許久不見啊,果然我的祈禱應驗了。”
羽軒眉頭一皺,問道:“你祈禱我什麼?”
尹飛樓道:“祈禱你們近日不死,終究要有一日撞到我的手上,試試我新學的本領!”
軒涵對視一眼,都不知他這恨意從何而來。這時南宮玉說道:“不必這樣,你大哥之死,未必便是羽公子所爲。”
尹飛樓咬着牙道:“不是他還能是誰?我大哥一心愛慕着秦小姐,他要斬草除根也屬正常。羽軒我問你,我大哥死後,你是不是見過他?”
羽軒眉頭一皺,暗道:“他怎麼知道我見過尹寒川的屍首?那時周邊只有雷昂與於遙師姐二人啊,難道那時他也埋伏在附近?”
尹飛樓怒喝道:“是不是,你敢給我個答覆嗎?”
羽軒淡淡地道:“尹寒川的屍首是我送回去的,但我見到他時,他便已氣絕,此事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不會再解釋第二遍。”
尹飛樓怒極反笑道:“好,好極了,那便試試我這雙手同不同意你這說法!”說罷,他飛身而起,跳在空中,只覺四下裡寒風漸漸聚攏而來,在頭頂化作一個巨大的風旋,隨即手印一結,就要推了下去。
南宮玉將手掌虛空一握,那風旋隨即崩碎,只聽尹飛樓悶哼一聲,面色發白。南宮玉道:“你大哥之死,我會慢慢查實,現下你不能隨意動手。”
尹飛樓不甘地應道:“是!”隨即從空中走下,又說道:“老師,但我不願跟殺兄仇人照面。”
南宮玉點了點頭,他退了下去。
南宮玉道:“兩位一路望北而來,也是到雪蘭谷中奪‘朱雀心蘭’嗎?”
羽軒搖頭道:“雖然一路上聽得朱雀心蘭之名,但我們並不知此物長得何種模樣、有何功用。少宗主一路打聽我們的行進路線,不會是擔心我們與你爭奪吧?如此的話,怕也太擡舉我們了。”
南宮玉朗聲一笑道:“羽公子說話也不必如此帶刺,雖是參靈宗與你羽家有着過節,但那都是大長老冷魏的意思,當年在雲鏡湖襲擊你父母,也是他一手策劃的,可與我無干。甚至在羽家埋伏了暗棋,也是他授意的,至今宗門上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那暗棋的真實身份。”
羽軒問道:“既如此,少宗主在此間等我,到底所爲何事?”
南宮玉取出一封書信,說道:“這是那暗棋寫給冷魏的書信,天下間僅有這一封,而且已毀去了大半,雖然不知內容了,但筆跡仍然可辨認。”
羽軒說道:“我怎知此物是真是假。”
南宮玉道:“是真是假,只能由你自己判斷,但你若想要,須得告訴我你見到尹寒川時的情形,事無鉅細,原原本本,不得遺漏。”
羽軒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即便將當日的情形一一說了,南宮玉沉默許久,便放下書信緩緩走去。
羽軒暗歎一聲,自語道:“雖然只是利用,卻也畢竟叫了他那麼多聲老師,割捨不下啊。”轉頭卻見秦雪涵將一對閃亮的眸子看着他,心中一跳。雖知秦雪涵對尹寒川並無男女之情,但此事一個不慎,說不得,卻也要成爲一個難以解開的心結。
羽軒問道:“你也懷疑我殺了尹寒川?”
秦雪涵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