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風馳電掣,經過了城市又經過了鄉村。
一路上,司機都在喋喋不休,和我說話,我看得出來,他很害怕。想和我套近乎。
不過我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只是緊握着槍口,死死地盯着他。我的心情真的不咋地。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天已經要黑了。我才終於看到一些熟悉的景色,我心裡一陣激動,黑水村,要到了。
司機停下來,拿出地圖看了看:“兄弟,是這吧。”
我看看外面,正好在李大膽家附近。我點點頭,也沒問多少錢,從兜裡掏了一把,全塞給他了。
司機撿了一條命,沒想到我還肯付錢,一時間千恩萬謝。馬上踩油門就要返回。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端着槍又回過身來。
司機以爲我反悔了,心驚膽戰得問我:“怎麼了,兄弟?”
我說:“把你身份證給我看看。”
司機哆哆嗦嗦得遞出來。
我裝模作樣得看了兩眼,扔到車裡:“回去之後別想着報警,我要是被抓了,先想着怎麼殺了你全家。你的名字什麼的我都記住了,你自己掂量着點。”
司機點頭哈腰:“不敢,不敢。”
我揮揮手:“走吧。”
司機一踩油門。出租車以極快的速度飛馳而去。什麼溝溝坎坎都顧不得了,鄉間小路把車身顛得要飛起來。
天慢慢黑下來了。我悄悄地潛伏在夜色中。
我不知道唐凱麗在哪。但是我總覺得,周圍不安全。
我悄悄地走進黑水村。
村民們正在各自回家,很快,院門被關上,燈光熄滅。整個村子再也沒有一點聲音。好像這裡從來沒有住過人,又陷入一片死寂。
我一個人站在街上,有點害怕。忽然我意識到,我這麼幹實在是太危險了。如果周圍真的有人打算對我不利,這時候想抓我,簡直是一抓一個準啊。
於是我連忙抽身,急匆匆從黑水村走出來。
剛一出村,身上那些壓迫感驟然消失,好像剛纔被很多雙眼睛盯着,這時候終於逃離了一樣。
我沿着村子打轉,當初的土地廟還是一片碎磚爛瓦,沒有任何改變。
我找到那個地下室,想悄悄地鑽進去,但是又擔心被裡面的人暗算。
於是我俯在地上,耳朵在上面聽了很久。下面沒有任何聲音。
於是我輕輕地走下去。裡面一片漆黑。
我乾脆閉上眼,開始感覺周圍的東西。
我不知道這是什麼感覺,但是我覺得周圍應該很安全。於是我大着膽子掏出今天剛繳獲的打火機,摁亮。
果然,周圍什麼也沒有。這裡的一切,還都是當初我們逃出去的樣子。
我張望了一下,打算離開。
不料,一回頭,我看見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就在我背後。
我嚇得手一哆嗦。打火機馬上滅了。
黑暗中目不視物,我憑着感覺向後退去,結果身子撞倒一張桌子,稀里嘩啦的沒聲音很大。
但是那個人並沒有追上來。
我心想,不管他是人是鬼,我先看清楚再說。
我把打火機再次摁亮。發現那個人還在牆角站着。
我嚥了口吐沫:“你還活着嗎?”網不跳字。
那個人不說話,我心想:應該是死了。
於是我湊過去,等走到五步之內的時候,藉着打火機的微光,我總算看清楚了。不由得啞然失笑。
什麼血淋淋的人啊,這根本就是一幅畫。不知道什麼顏料畫上去的,血紅血紅的,乍一看像是一個血人。
我心裡奇怪:“上次來這裡的時候,沒看見這幅畫啊。什麼時候畫上去的?”
我仔細看了幾眼,忽然發現:這個人怎麼,有點像船老大?
我頓時心底裡升起一股寒意。
我這個人膽子不算小。但是大半夜的,拿着打火機看一個死了的人的肖像,還真有點夠勁。
這時候,打火機已經開始燙手了。我只能鬆開手,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中。
我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會是船老大來找我報仇了吧。他也不是我害死的呀。難道這裡是鬼打牆,我進來了就出不去?
我越這麼想,心裡越緊張,耳朵的靈敏度比平時高了幾百倍,仔細聽着周圍的風吹草動。
這時候,我忽然聽見身後,剛纔被我撞翻的破桌子好像動了。我心裡一抽,生怕是聽錯了。連忙支起耳朵仔細聽,果然是動了。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我腦海裡瞬間出現一個場面。船老大滿身血污,正在地上掙扎。
我手忙腳亂想摁着打火機,但是越着急就越弄不亮。火石被擦得一閃一閃,但是就是打不着火。
這時候,我忽然覺得有什麼東西貼着脖子飛過去了。
我憑着感覺一蹲身。那東西飛身而上,躍到洞口了。
緊接着,上面傳來一聲貓叫。與此同時,我手裡的打火機終於亮了。
頭頂的洞口上站着一隻黑貓,兩個眸子閃閃發亮,看了我兩眼,迅速得跑走了。
我嘆了一口氣,回身照了照,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這時候我才注意到,我已經滿頭大汗。
這隻貓,真是把我嚇得不輕。
我返回身開始研究那幅畫。從顏料較淡的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出來,這是用手指畫上去的。而且,上面落了一層灰。有些地方還有煙燻的痕跡。也就是說,這應該是在着火之前就畫好了的。然後被煙烤過。
我拍拍腦袋:“不可能啊。着火之前我一直呆在這裡,絕對沒有這幅畫。”
我把打火機湊近了研究。忽然,這幅畫着了起來。一圈火焰圍着船老大,慢慢向外擴散。
這時候我真想甩手逃走算了,這他媽都是些什麼鬼東西。
不過,我最終還是多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原來,這幅畫周圍的牆面上還罩着一層紙。紙上刷了一層薄薄的白灰,剛纔我把紙引燃了。
我忽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這幅畫預先畫好在牆上。然後,整個牆面上被罩了一張紙,將它蓋了起來。那天着火的時候,應該是有人不小心把紙抓破了一個口子,正好露出後面的船老大。
想到這裡,我開始檢查其他的牆面,看看後面有沒有什麼東西。
不過,結果很失望。四面牆,只有一幅畫,只有一個船老大的肖像,而且畫工低劣。
從這幅畫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不過,倒是讓人感覺到,船老大全身血淋淋的,一定會不得好死。
我轉了一圈,沒有什麼新的發現。這裡也沒有任何唐凱麗的線索。
我不禁有點着急了,唐凱麗在哪?
我忽然發現我當初對她真的是漠不關心,那個醫生的家在哪,我甚至都沒有問一聲,萬一,現在她在那個醫生家裡,我甚至都不知道怎麼找。
難道,要我挨家挨戶得問,附近有沒有一個老醫生,會給人接生的?
我嘆了口氣,現在已經天黑了,肯定不能砸門問路。我在這裡信步亂走。不知道怎麼就走到河邊了。
船老大的破船還停在河岸上。我想起幾天前,我們一大堆人還在河邊狂歡。結果,眨眼之間,他們中的一大半已經不在人世了。大多數被鐵蛋誆騙,死在了精神病院。
我不禁懷疑,怎麼這些人這麼好騙呢?
我在岸邊胡思亂想,忽然發現,破船裡面露出一絲燈光來。
我忽然意識到事情不對。馬上蹲下身來。
船老大已經死了,誰在他的破船上?別管是誰了,肯定沒什麼好事。
我彎着腰,慢慢的靠近那艘船。
當我接近破船的時候,聽見裡面傳來幾個人的說話聲。
隨後,我聽見嘩啦啦的聲音,好像是有人正在河裡撒尿。
於是我躲在一個死角。不動彈了。
撒尿的人並沒有離開。反而開始在船上來回踱步。
這下我明白了,這人並不出出來撒尿的,他是望風的。
我側着耳朵,貼在船舷上,想聽聽裡面的人在說什麼。
但是我什麼也聽不清,只能分辨出說話的是個男人。
我看了看在船上踱步的那個人。以我的身手,把這個人撂倒是絕對沒問題的。但是我不敢保證,撂倒的過程不被船裡面的人聽見。
正在着急的時候,船裡的人忽然喊了一聲什麼,那個人答應了一聲,跑進去了。
我心中大喜,連忙爬上船來。不料。我剛剛爬上去,就聽見破船發出一陣轟鳴聲。
船動了,他們在開船。
我心裡着急:“老子是回來找唐凱麗的。現在誰知道他們要把船開到哪去?顧不得那麼多了,先把他們打暈,回到岸上去再說吧。”
這時候,剛纔放風的人出來了。我正要動手。燈光恰好照在他的臉上。
我看見那張消瘦蒼白的臉,再也動彈不得了。
這個人,這不是陳永興嗎?他怎麼在這?
我看見他手腳麻利得在甲板上忙乎,哪還有之前病怏怏的樣子?
我躲在陰影裡,盤算着要不要出去。
陳永興理論上說是我的父親。我應該問問他,唐凱麗在哪。
但是我又有點擔心,我對船上的一切都不瞭解。所以最好還是藏在這,看清楚了情況再動手也不遲。至少,我應該弄清楚,這條船上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