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撈屍隊的血人不會游泳,不有得笑道:“你小子真是身殘志堅啊,和貝多芬有的一拼。”
血人說:“別鬧了,趕快想想辦法吧。”
我說:“這有什麼可想的。船在這,咱們原路開回去不得了嗎?”
唐凱麗說:“我剛纔檢查過了,柴油都被放光了。”
我撓撓頭:“這些人想的還真是周到。既然船動不了了,咱們還是游泳逃命吧。”
血人急了:“我呢我呢,你倒是幫我想想主意啊。”
我說:“有兩個辦法能救你。”
血人大喜:“居然有兩個?我以爲我死定了。”
我說:“第一個,現在開始學游泳,淹死的可能性肯定比被岸上的人打死的可能性小。第二個,和岸上的人交朋友。”
我沒等血人回答,一個縱身就跳下去了。
我在水裡掙扎着,想要順流而下,這樣遊起來快一些。猛然聽得身後撲通一聲,看回頭,看見唐凱麗也跳下來了。
我興奮地衝她喊:“怎麼樣,這次可算是逃出來了吧。”
唐凱麗倒沒有我這麼興奮,臉上陰晴不定:“這麼簡單就能逃出來?我總覺得不踏實。”
水流¥↗,..嘩嘩得從我耳朵邊上流過去。我和唐凱麗順着水,沒怎麼費力,就游出去了幾百米。
身後的那些人已經被我們遠遠甩開,周圍的岸上除了荒草已經沒有別的了。
唐凱麗說:“咱們上岸吧。黃河在這一段還算可以,再往前走,恐怕就沒這麼平靜了。”
我們兩個掙扎着從水裡面爬上去。抓着荒草,在岸邊的斜坡上躺下來。
這時候,天早就亮了。我又折騰了一夜,困得要命,眼皮越來越沉重,兩隻眼睛慢慢的合上。
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回到了程家莊。一切都是老樣子,什麼都沒有發生。每個人都像以前一樣,逍遙自在。我坐在草垛上曬太陽,阿進穿金戴銀得在村子裡顯擺。老麻頭照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八嬸依然是不是走到老麻頭家門口痛罵一頓。罵的很是激烈,聲音越來越大。
我忽然驚醒,發現罵聲就在我耳邊。
我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以爲八嬸來了。
等我清醒了兩秒鐘,才發現這罵聲來自唐凱麗。
我們周圍有很多人,已經把我們團團圍住。除了復活教的人之外。領頭的就是陳永興。
唐凱麗罵的悲憤欲絕,恨不得剝皮抽筋。和八嬸的憤慨程度,不相上下。
陳永興居然厚着臉皮一句句地聽着。面帶微笑,好像不以爲恥,反以爲榮。
等唐凱麗終於罵累了,陳永興居然說了一句:“我跟你生活了幾十年,你有多大的力氣,能遊多麼遠,早就被我算準了。之前你總是罵我百無一用,什麼也幹不了,甚至說我是白癡。現在呢?現在你知道我多麼聰明瞭吧,哈哈哈。以逸待勞,抓個正着。”
唐凱麗淚如泉涌,聲音哽咽:“爲什麼?我待你這麼好,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陳永興板起臉來,冷冷的說了一句:“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來呀,給我把他們弄走。”
其實我一直在回想麪館裡的場景。楊念魂以極快的伸手,搶走警察的手槍,然後威脅衆人。楊念魂的身手我有。但是眼前的這些人,反應速度要比那些警察快得多。而且,我不知道該威脅誰,這些人不怕死,也不拿同伴的姓名當回事。
我嘆了口氣:“算了算了,抓回去就抓回去吧,走一步看一步。早知道逃不掉,就留在船上和血人作伴,至少還顯得比較講義氣。”
那些人有的在外圍盯着我們,有的上來捆手捆腳要把我們帶走。
這時候,身後的河裡忽然波濤洶涌,像是下雨一樣濺起幾米高的浪花。
我們所有的人都措手不及,被這個突如其來的事件驚呆了。
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楚河裡有什麼,就被鋪天蓋地的水流淹沒了。
劈頭蓋腦的水讓我睜不開眼。我只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拖我,把我一直拖到水裡。
我搶了幾口,胃裡的空氣倒騰不過來,手忙腳亂連怎麼換氣都忘了。
我心想,難道要淹死在這水裡了麼?一個人無論身手多麼好,真是都沒辦法和大自然抗衡啊。
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着,在水下起起伏伏。過了一會,又被高高的拋起來。我覺得耳朵邊上的壓力頓時一輕,四周都是嘩嘩的水聲,很遠的地方還有零星的槍聲。
我抹了一把臉,發現我已經到了岸邊,而斜對岸,那些復活教的人正在四處奔跑。看樣子是想來追我們。
我艱難地爬上去,看見唐凱麗水淋淋的坐在岸上。
我問她:“剛纔怎麼回事?”
唐凱麗不搭理我,坐在石頭上一言不發。
我回頭,看見水裡露出來一個巨大的頭。
“阿花。”我驚喜得叫了一聲,跑過去。
阿花也從水裡鑽出來,巨大的身子把我盤起來。
我哈哈大笑,心裡高興得很,拍着阿花說:“你護住有功,我要好好賞你。”
這時候,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說:“你打算賞它什麼呢?”
我扭頭,看見王天驕坐在地上。一頭亂髮溼漉漉得貼在身上,更像是個要飯的了。
我氣不打一出來,拍拍阿花,讓它把我放下來。我走過去,指着他罵道:“你爲什麼把我的蛇拐跑?”
王天驕說:“你的蛇?寫你的名字了嗎?”
我一腳踹過去:“你當我跟你玩呢?”
王天驕看我氣勢洶洶,早就打算逃跑了,但是他身手太慢,還是被我踹到地上,摔了個狗啃屎。
王天驕連回頭的時間都沒有,連滾帶爬得跑開了。跑了一百多步,才轉過身來,衝我喊:“老子今天根本沒打算救你,要不是阿花,你早就死了。”
我撓撓頭:“什麼亂七八糟的,神經病。”
我走到唐凱麗面前:“咱們走吧,老在這坐着也不是個事。”
唐凱麗木楞楞的站起來,我扶着她,開始一步步遠離岸邊。復活教的人並沒有追上來,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終究是一件好事。
有意無意的,王天驕和我們同行,天黑的時候,我們三人一蛇來到一片樹林。生了一堆火,打算在這裡過夜。
王天驕拿出來點乾糧,我不計前嫌得接過來,吃了。
唐凱麗整個下午都不對勁。拉着她就走,不拉着就停下來,給東西就吃,不給也不知道要。
我有點擔心,晃了晃她:“怎麼了這是?”
唐凱麗眨眨眼,兩行淚流下來,嘴裡嘟囔:“爲什麼這麼對我,爲什麼這麼對我。”
我有點於心不忍,躊躇良久,說了句:“那什麼,你知道楊謝仇的事不?”
唐凱麗漫不經心的搖搖頭。
我想了想措辭,慢吞吞得說:“我覺得,陳永興出來後性情大變,和楊謝仇有些關係。”
唐凱麗一聽這話,馬上來了精神。抓住我的肩膀,急切的問:“到底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熊熊的火光映在唐凱麗的眼睛裡面。她表情焦灼,狀如瘋魔。我覺得她現在很可怕。
我猶豫着想措辭。免得激怒唐凱麗,再把我當成陳永興給拆了。
我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唐凱麗說了,衝我吼道:“說!我不怪你,快說。”
我只好硬着頭皮,把我道聽途說的故事們理順了一遍。我這時候才發現,其實我挺有講故事的天賦。只不過,這個故事不能講的太生動,否則唐凱麗受不了。
然後,我還是高估女人的胸懷了。唐凱麗聽這個刪減版的故事,聽到中途,幾次按耐不住,破口大罵,中間還有幾次,躍躍欲試想要撲過來揍我一頓泄憤。
要是真比拳腳,我自然不怕她。但是我沒辦法和她動手,所以只好邊講邊退,中間留出來一個緩衝地帶。一旦有什麼危機情況,好迅速逃走。
到了後來,我乾脆爬到一棵樹上,娓娓道來。
王天驕一邊烤火一邊吃東西。他纔是我真正的聽衆,聽得津津有味,不時還要問幾個細節,提出幾個猜想。
等我終於講完的時候,唐凱麗居然安靜下來了,面如死灰。問我:“楊謝仇,長得和那個楊念魂一模一樣?”
我抱着樹幹不敢下來:“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唐凱麗點點頭:“她也是個可憐人。”
我從樹上慢慢溜下來。問唐凱麗:“你沒事了吧?”
唐凱麗點點頭:“沒事了。既然知道了原因,死也瞑目了。睡吧。”然後唐凱麗翻身躺到地上,再也不動彈了。
我要是相信她睡着了就有鬼了,我甚至可以肯定今晚上她會徹夜不眠。不過,管她呢?能在這安安靜靜的躺着,總比大哭大鬧的好。
現在醒着的就剩下我和王天驕了。我看着他,臉上似笑非笑,皮笑肉不笑。
王天驕正把一個饅頭塞到嘴裡,吃法和當年在河南要飯的時候一模一樣。他看見我直勾勾的盯着他,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問我:“你想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