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惜諾一路施展輕功,順利的跑出了皇宮。
她率先到柏明樓,去拿自己早就有所準備的快馬,柏明樓裡一片暗黑,這裡已經空無一人,判官做完他的最後一個任務,便離開了柏明樓。
納蘭惜諾牽出快馬,無意間瞥向二樓的窗口。
那是她每次來柏明樓見判官時的必經之地,她還記得,判官曾問她爲何不走正門,她沒有回答,只是因爲一時回答不上來。
是啊,爲什麼不走正門?
想到這裡,納蘭惜諾搖了搖頭,莫名其妙,怎麼想起了他?
突然,她聽到二樓有聲響。是熟悉的呼吸聲,他們?!
然而,對方也好像發現了她,一個粗壯的身影閃到了窗口前,看到納蘭惜諾,那個身影就差跳起來了。“公主!!你果然在這裡!”
納蘭惜諾嘆了一口氣,自認倒黴的站在原地。
何先和權龍很快跑了過來,他們看到納蘭惜諾,開心的一直笑的合不攏嘴,看着他們真誠的笑容,納蘭惜諾心底一酸。
“公主!你要去哪裡?主人馬上就要回京了!”何先開心的說。
權龍聞言,用力拿手肘頂了他一下,何先自知失言,連忙捂住嘴巴。
看着他捂嘴的樣子,納蘭惜諾不禁笑了起來,這幾個人,在自己面前總是像個長不大的男孩一般,讓人哭笑不得。
“那又如何?”納蘭惜諾的語氣聽起來是滿不在乎,但心早就撲撲亂跳了。
“你要等他回來啊!”何先一臉理所當然。
“等他回來做什麼?等他殺了我?”納蘭惜諾自嘲的勾起嘴角。
“主人怎麼會殺你?!!”
“我女扮男裝欺騙南宮燕做駙馬,對於他來說不是死罪麼?”
何先與權龍聞言,面面相覷,不知該如何回答,確實,換做別人別說是騙南宮燕了,哪怕是對南宮燕表情有一點點的不合適都難逃一死。
“可是……你不一樣。”何先也不知如何表達這種不一樣。
納蘭惜諾淡漠一笑。“沒什麼不一樣,都一樣。”
說罷,她上了馬,何先見狀,立刻上前擋在馬前面。“不行,不能走!”
“主人他很想你……主人每天都在想你。”權龍在身後焦急的說道。
想她?納蘭惜諾冷笑。“你又怎知他在想我?”
“主人回來之後,每天都在喝酒,主人尋了一個戲班,讓戲班的人寫了一齣戲,戲中找人分別扮演你和他,說那些你們說過的話,經歷那些你們曾經歷的事情,他一邊喝酒,一邊一遍遍的看,就那麼一齣戲,從早看到晚,看到睡着,看到不知不覺的流淚……”
權龍說着激動了起來。“宮中的人都嚇壞了,但是他們不會知道主人每天在做什麼,只有我們知道,只有我們看的到主人有都難過!”
權龍說完,竟哽咽了起來,何先也跟着難過。“不信,我們帶你去看,去看那齣戲,戲班就在我府中的密室,只有我們和主人看過那齣戲。”
“看了又如何,我已經決定了。”我早已經決定離開,不會回頭。
“公主!”何先與權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公主,有些話,也許是你不曾聽過卻該聽聽的,算我求公主,就隨我去看吧!”
納蘭惜諾早就知道,在沒來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就知道,一個殺手,一個以掌控別人生命爲生的人,一旦遇到無法下手去殺的人,便會輸的徹底。
她無法殺了他們,或是騎着馬從他們的身上踏過去。她看了一眼天色,沉默片刻,點點頭,道:“起來吧。”
將軍府,密室。
納蘭惜諾被引到密室的一個房間中,房間的上方擺着一個偌大的白屏。
何先去後堂吩咐,不一會兒,白屏後點起了許多的燭光,將白屏照的透亮。
隨即,白屏上多了許多的影子,看起來像是山河樹木,這個時候,一行黑影出現在白屏上,有四個人,他們說說笑笑,一路開心的很。
那些令人發笑的橋段,都與當時一字不差。
一直到最後,她不省人事,霍之遲遲不肯說出那個死字。而這個時候,他卻是那樣的釋然,他沒有悲傷,甚至沒有一絲疑惑,他堅信,她還活着。
他對他們說:記住,你們的主人,已經死了。
他不要了,不要那天下,不要那些他一直堅守的東西,只是因爲,他尋找到了真正的,他想要去守護,想要放棄一切去守護的人。
他抱着她,一直走。
雲蛛谷的風景甚好。若沒了那些個駭人的異物,倒也是個山河秀麗的地方。
峰頂,一顆幾乎有一座房子那麼粗壯的楊柳獨獨的屹立不倒,常年來的風吹雨打讓樹杆已經彎曲,卻還是十分的堅實。
他緩緩坐下,背靠在解釋的樹幹上,懷中的人兒一動不動。
“你騙我。”他的聲音很輕,卻還是在寂靜的深谷中緩緩蔓延。
“你猜我看着你的時候,總能想起什麼?”他低下頭,溫柔的輕吻她的額頭,仿若她真的在聽一般。“我腦中總有一個畫面,在山谷裡,就像是這樣的山谷,我們蓋一間小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開心了,就什麼都依着你,不開心就和你鬥嘴,惹你生氣。”說着,他笑了起來。“你肯定不願跟我吵,肯定要拔劍殺我,我就和你打,或者裝死,再或者,就裝作被你打殘,每天賴在牀上,要你餵我吃飯。”
看到這裡,納蘭惜諾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
“遇到雷雨天,我就裝作害怕打雷,死死的抱着你,滿嘴說着要夫人保護,但一定要把便宜佔夠,我就想賴着你,像個小孩,像個無賴,讓你遷就着,照顧着,寵愛着。”
他笑的更深,此刻,他的笑容裡沒有了平日的冷酷與霸道,是最原始,最純澈,最真實的南宮瑾。“然後,等你累了,不想再當女英雄的時候,就讓我來,我要把你綁在身上,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你敢逃,我就殺了你。”
納蘭惜諾的笑容漸漸不見,她努力的撐着眼眶,想要撐住已經溢滿眼眶的淚水,撐的通紅,卻始終是沒能忍住。
南宮瑾沒有察覺到懷中人兒的動靜,他的笑容漸漸淡下去。“我也騙了你。”
“我騙你說,我不會丟下你一個人,那天,我以爲你死了,因爲沒有女人可以從我手裡活下去,你知道嗎,那個時候我只是想着,你身懷絕技,你妄想嫁給我,我何不就此利用你,幫我找到這些東西,然後在雲蛛谷拿你做誘餌,可是,你竟然死了,燕兒的事情不能耽擱,我就丟下了你,繼續往前走,後來我意識到……”
“後來我意識到,我根本做不到,我第一次覺得自己那麼失控,忍不住的想要跟着你,想要看到你安然無恙,想要保護你,想要把你綁在身邊,想要放下一切只和你在一起,就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不能沒有你……是真的,一刻都不能沒有你。”
看到這裡,密室中一片寂靜。
納蘭惜諾倏地起身,然後轉身快步走出了密室,快速離開的途中,她迅速抹去臉上的淚水,她不能哭,不能動搖,不能留下……
身後,何先與權龍緊緊跟來。
他們是最不願意讓她離開的人,他們見證過她和他的愛,那種生死相許,榮辱與共的愛。
他們愛上對方的那一刻,應該是在那個時候罷?
當他們冷然相望,她說:會死的。
他說:我知道。
然後,一個一意孤行的明知會死還是要去。一個義無反顧的,明知會死,卻還要跟着去。
就這樣,他們相遇了,相愛了。
“公主!”何先對着前面倉皇而逃的身影大聲呼喚。
然而,那個身影卻沒有一絲停頓,反而逃的更快。她跳上馬,狼狽朝沒有目的地的遠處奔去,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身後,將軍府的門口,兩個身影一直佇立,遲遲未肯離去。
她騎着快馬,在夜色中馬不停蹄的朝前跑,確切的說,是逃。
她若再遲疑半秒,便再離不開那個地方,放不下那個人。
可是,她必須放下,因爲他註定不能是她一個人的,不能把愛只給她一個人,他不能捨棄的有太多。而她,不能剝奪的,也太多。
與他相愛,對於天下,對於一些人來說,就是一種剝奪。
但這看起來,又像是一個藉口,一個在逃避的藉口。
納蘭惜諾,你究竟在逃避什麼?你害怕了,你發現自己真的愛上了他,反而不敢去愛了?
天亮了,馬兒再也跑不動,在不知名的峰頂轟然倒地。
納蘭惜諾拿出水囊,朝它的嘴裡喂着水,它稍微緩解過來一點,總算是不至於累死。
回頭看去,底下是一望無際的雲海,不知不覺的一路狂奔,卻也不知道到了哪裡。
忽而,腦海中又回想起類似的場景,同樣的峰頂,同樣的風景。
他說——
“爲什麼要走。”清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納蘭惜諾身子微微一滯,隨即甩了甩頭,一定是累的神志不清了。
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逼近,一把將她拽過去,霸道的箍在懷裡。
清冷的聲音這一次帶着些許的慍怒。“回答我,爲什麼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