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不必等左黨的官員同意,明日辰時待左相等人入宮,即刻下達請援文書,然後與何將軍共同將左黨黨人的人頭懸掛於城門之上,昭告天下,就說左黨企圖逆反,已經被斬殺,然後令何將軍一起去抄所有黨人的家。”
“第三,宮中事成之後我會派人給你消息,到時你擬一道聖旨,由公主親自宣旨,昭告天下,趙鬆趙大人命宮中宦官親手斬殺左相及國舅,還有左黨的幾位將軍,第一時間救太后、救洛天於水火之中,並且表明王上會重重封賞。”
“遵命!”這一次,洪相國毫不猶豫的說了遵命。
這一刻,他才願意承認,自己很享受聽命於這個少年的感覺,這普天之下,所有能人賢士的願望,就是可以跟着一個這樣的主子。
有時候,他會恍然覺得,他與南宮瑾無異,甚至有些時候,他比南宮瑾要嚴謹,細膩的多,是難得的治世之才。
而這個感覺更爲強烈的,是南宮燕。她看着納蘭惜諾,目光中是那份無從掩飾的熾熱,那個她以爲一生都不會尋找到的男人,此刻就在眼前。
洪相國領命辦事去了,一個下人拿着一套銀色鎧甲走了進來,納蘭惜諾準備伸手去接,卻被南宮燕搶先一步,南宮燕拿起厚重的鎧甲,柔聲道:“我幫你。”
納蘭惜諾遲疑了一下,隨即轉過身,伸開雙臂,任由南宮燕幫自己穿鎧甲,南宮燕爲納蘭惜諾繫着鎧甲的帶子,動作十分嫺熟。
從小,她就爲哥哥這樣穿各種各樣的鎧甲,幾乎每天都是,然而,每一次哥哥回來的時候,鎧甲都不見了。
只有一次,她偷偷的看到角落裡正丟着她早晨爲他親手穿上的鎧甲,已經支離破碎,血跡斑斑,那個時候她覺得,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於爲自己最親最愛的人親手穿上鎧甲,然後手中唯一可以留下的,也就只有那份冰冷。
納蘭惜諾身材嬌小瘦弱,穿上鎧甲雖有幾分英氣,卻依然像個少年,但是在南宮燕眼裡,納蘭惜諾不論是什麼樣,都是她最喜歡的那一個。
納蘭惜諾拿過頭盔,戴在頭上,轉身走出了密室,南宮燕跟在她的身後,一直一句話都沒有說。走出密室,納蘭惜諾擡頭了一眼天色,星辰稀疏,已經快到辰時。
她回身,正準備說些什麼,突然,南宮燕緊緊的擁住了她。
南宮燕將臉貼在冰冷的鎧甲之上,她哭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哭,爲什麼會這麼難過,爲什麼會覺得,他好像會一去不復返。
納蘭惜諾心中五味雜陳,南宮燕越喜歡她,她就越不知該怎麼辦,她本身已經經歷了太多的不公平,如果讓她知道她第一個喜歡的人,是騙她,那她該多難過?
突然,納蘭惜諾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什麼時候她連南宮燕難過不難過都要在乎了?呵,她爲他捨命尋藥,甚至知道他當時毫不猶豫的丟下自己,還是要不惜一切的保護他,保護他的國家,保護他的子民,保護他的家人,甚至爲他擔心他摯愛的女人。
納蘭惜諾,你是走火入魔了吧。
納蘭惜諾輕輕推開南宮燕,冷然道:“公主,辰時已到,該出發了。”
說罷,她徑直朝外走去,走了很久,身後南宮燕如自言自語般的輕聲說了一句。
“你一定要回來。”
納蘭惜諾驀地鼻子一酸,隨即神色更冷。
辰時,天微微亮,初秋的清晨霜露凝結,白霧濛濛。
星辰被遙遠的微弱的曙光輕易掩埋,缺月寂寞的懸掛在空中。
皇宮門口一片肅殺,幾輛馬車陸續抵達,錦衣華服的幾位大臣從馬車中走下來。
‘轟隆’一聲沉重的悶響,皇宮的大門拉開,穿着鎧甲的禁衛軍井然有序的排列着隊伍從兩邊跑出來,站在宮門兩側。
宮門深處,一匹汗血寶馬載着一個人從晨霧中緩緩而出。
一個穿着銀色鎧甲的少年從馬上跳下,他看了一眼左相陳滄海,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抱拳行禮道:“見過大人。”
“你是?”陳滄海警惕的看着他。
“臣乃新任禁衛軍都尉,惜諾。”她很恭順的回答。
“禁衛軍都尉?”陳滄海狐疑的打量着她。
這個時候,納蘭惜諾身後一行人快速走來,是太后宮裡的宦官,他們快步走到陳滄海面前,紛紛向周圍的幾人行禮,道:“陳大人,王大人,黃將軍,太后宣三位覲見。”
陳滄海點頭,整理了一下儀表,朝宮裡走去。
路上,他越想越不對勁。“國舅,這禁衛軍都尉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
王國舅大手一揮,道:“哎呀,人家都說是新上任的,何況左相你日理萬機,哪有功夫管這皇宮的看門狗?”
“可是這禁衛軍都尉爲什麼要換?而且,今日太后爲何要同時召見我們?這其中必有蹊蹺!”陳滄海敏銳嗅到了這次覲見的危險。
“我說陳相國。”王國舅有些不耐煩的回頭。“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太后無非就是想問我和那老太監的恩怨,能有什麼蹊蹺,再說了,我們有四十萬大軍在握,還怕他只看門口?”
這時,一旁黃仁忠的兒子黃庭也說話了。都是武將出身,這黃庭倒還像了他外公王國舅幾分,頭腦簡單,性格魯莽。“就是,大人,您別擔心了,出什麼事有我頂着,我率十萬大軍踏平他奶奶的!”
陳滄海無奈的皺起了眉頭,隨即,他想到什麼似的,問道:“王國舅,最近王貴妃可有與你聯絡?”
“嘶……”王國舅被他這麼一說纔想起來。“是有些時日沒聯絡了。”
陳滄海的心裡總是有種很強烈的不好的預感,但是如他們所說,現在他們這邊手握重兵,何況這皇宮裡除了宦官就那些爲數不多的禁衛軍,又能將他們怎麼樣?
一行人很快到了太后的宮中,一路上也沒什麼異常,爲數不多的禁衛軍進行例行的巡邏,宦官們各自忙碌着宮中的雜務。
正殿中,太后正斜倚在鳳榻上,一旁,趙鬆手中端着香爐,拿着精緻的羽扇輕輕扇動,殿中,幾人紛紛跪下。“參見太后。”
太后緩緩的睜開眼睛,輕輕揮了揮手,幾人起身。“謝太后。”
太后微微欠身,趙鬆就已經明白太后是想起身,他連忙把香爐放下,恭敬的前去輕輕扶着太后起身,細心的爲太后放置好柔軟的靠枕,從身後的桌上拿了一杯茶給太后。
王國舅看着趙鬆那副奴才樣不屑的冷哼一聲,太后聽到他冷哼的聲音,擡眼看向他,他立刻收斂,太后將茶杯遞給趙鬆,緩緩開口。“你們這又是怎麼了?”
趙鬆放下茶杯,跪倒在太后面前,道:“太后恕罪,都是奴才的錯,前幾日國舅爺買兇殺了劉公公,奴才主持劉公公的喪事,不料國舅爺帶兵來奪劉公公的遺體,奴才不肯,便得罪了國舅爺,奴才害怕國舅爺再買兇殺了奴才,所以纔想請太后娘娘出面爲奴才說個情。”
“你他嗎的放屁!”王國舅指着趙鬆怒吼。
“放肆!”突然,趙鬆起身,怒道:“大膽王國舅,竟敢目無尊主,口出狂言,莫不是想造反不成?!來人!”
“不好!中計了,快走!”陳滄海聞言,立刻頓住身子,轉身就往回走。
這時,周圍原本只是路過的宦官,還有方纔前來帶路的宦官紛紛從腰間拔出短劍,訓練有素的朝他們幾人刺來。
王國舅與黃庭都是武將出身,敏捷的躲開。然而只聽嗖嗖兩聲,兩道人影疾速閃來,突然間,殿內一片寂靜……
議政閣,左黨官員已經全部到齊,獨獨那國舅與左相還有黃庭不知所蹤。
左黨官員們也都互相詢問,卻都沒問出個結果,辰時,右黨的官員開始陸續進入議政閣,洪相國嘴角掛着一絲得意,太久沒有像今天這樣昂首挺胸的走進議政閣了。
左黨官員還不清楚目前的狀況,看到右黨官員陸續走來,皆是不屑的揚起下巴,或是蔑笑,或是冷哼。
突然,整齊而有力的腳步聲夾雜着刀劍摩擦鎧甲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左黨官員疑惑的回過頭朝門口看去,只見何先身着盔甲,帶着一隊人馬迅速的擠入了議政閣,士兵井然有序的走過去站在左黨官員的身後。
左黨官員不知所以,面面相覷,這個時候,洪相國緩緩開口。
“今日,我們來議一議關於請援文書的事情。”
這時,對面一個官員不屑道:“呵,洪相國,你怕是老糊塗了吧?請援?這個時候,誰會出兵幫你,更何況王上根本不需援助!”
“哦?”洪相國輕輕挑眉。“閣下的意思是,不同意?”
“對,不同意。”那官員還不知死活,得意洋洋的一字一句道。
突然,只聽噌的一聲,血花四濺,他身後的士兵將刀從他的身體裡拔出來,面無表情的插入刀鞘,左黨的官員皆是驚愕。
何先解下腰間的刀,用力拍在桌子上,吼道:“違抗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