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兒回顧了李寒秋一眼,緩緩接道:“如是有人點了藥線,咱們四個人和這仙芝,都將被炸成飛灰了。”
王夫人道:“這藥物的線頭,都在我臥室大廳之中,不知其秘的人,自是無從點起,知道內情的人,非得入室才能點燃。”
李寒秋神情肅然地說道:“在下相信夫人立下的誓言。”
王夫人道:“彼此想處以誠,希望你能相信。”
蘋兒突然說道:“這茅舍外不遠處,有一棵大樹,枝葉密茂,可見方圓百丈以內的任何景物……”
王夫人道:“姑娘可是想去住在那大樹之上麼?”
蘋兒道:“不是我住。”
王夫人道:“那要何人去住?”
蘋兒道:“李相公。萬一夫人不慎,引爆了埋藏的火藥,咱們也好留一個收屍人。”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要看李相公的意見了,是否能放心離去?”
蘋兒回顧了李寒秋一眼,道:“你去吧!我守在這茅舍中也是一樣。”
李寒秋道:“姑娘爲何不去呢?”
蘋兒道:“因爲賤妾覺得你的性命,比我重要。因此,還是你去的好,那大樹距離在十丈開外,就算這茅舍下埋藏的火藥爆炸,也影響不到那棵大樹。”
王夫人笑道:“蘋姑娘多慮,不能算錯。但老身卻覺得這茅舍十分安全,如果敵弱我強,他們絕不會來此侵犯,如是敵強我弱,他們犯不着和我們同歸於盡。”
蘋兒道:“就算夫人計算不錯,在茅舍外,布上一道暗樁,總是有益無害。”
王夫人道:“姑娘不要誤會,老身並未反對。”
蘋兒目光轉註到李寒秋的臉上,道:“答應我一次請求好麼?”
李寒禮道:“好吧!在下替三位瞭望敵情,”轉身出室而去。
王夫人目睹李寒秋背影消失不見,才緩緩說道:“蘋姑娘現在放心了。”
蘋兒道:“我一條命,換你們母女兩條命,自然是很放心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李相公一諾千金,雙方合作,又都是彼此有利的事。我不知夫人何以又要出這樣一個花招出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姑娘之意,可是說老身在故施狡計麼?”
蘋兒道:“這座荒涼的茅舍中,竟被你埋下了火藥,說來有些令人難信,但你說得太可怕了,我們也不能冒險。”
王夫人道:“原來,你們很怕死。”
蘋兒道:“我如怕死,早已退出茅舍了,我既然敢留這裡,大概有點不怕死吧!”
王夫人道:“唉!姑娘只是以爲老身是空言恫嚇麼?”
蘋兒道:“真的假的,大概只有你自己明白了。不過,這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我想知道,你現在究竟作何打算?”
王夫人茫然說道:“沒有打算,我說的都是很真實的話,咱們要留這裡,借仙芝之力,促成了大成……”
蘋兒道:“在這火藥堆上?”
王夫人道:“不錯。如是我們大功未成,有人來犯,那就燃起火引,和來人同歸於盡。”
蘋兒道:“仙芝呢?”
王夫人道:“人都要死了,還要顧慮什麼仙芝?自然是仙芝也和我們一般,炸得粉身碎骨了,自然不會讓它落入別人之手。”
蘋兒呆了一呆,道:“原來,夫人想在這火藥上,借重仙芝練武,成則揚名天下,敗則點燃火藥,炸得屍骨不存。”
王夫人道:“不錯,這就叫置之死地而後生。”
蘋兒道:“咱們三人,在此練武,萬一被夫人引發火藥,炸死了那算活該,但李相公不行啊!”
王夫人道:“爲什麼?他還不是一條命。”
蘋兒搖搖頭,道:“不要以爲我只是爲了兒女私情,而是那李相公的生死,對武林大重要了。”
王夫人道:“有什麼重要?”
蘋兒道:“武林的正義,賴他維持,他怎麼能和咱們一般冒險。”
王夫人道:“姑娘之意呢?”
蘋兒道:“我的意思是,咱們換個地方,深山大澤,人跡罕見之地,既清靜,又無危險,大家都可安下心來。”
王夫人搖搖頭,道:“但咱們無法逃過那方秀的耳目,這法子行不通。”
蘋兒道:“就算那方秀耳目靈敏,但咱們還有逃避過他們的機會,那總強過終日坐在火藥堆上,隨時有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危。”
王夫人搖搖頭,道:“你不懂,老身不願再冒失去這仙芝的危險,那是一種很沉深的痛苦,其苦尤重過粉身碎骨。”
蘋兒心中暗道:“原來她對這仙芝,寄情甚深,寧可和仙芝遭粉身之危,也不願再失去它。看來是很難勸說她離此了。”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夫人有此一念,自然能心平氣和的住在這等火藥堆中,但我和李相公居此,未免是有些心驚肉跳了。”
王夫人略一沉吟,道:“那是兩位的事了,如是兩位不願在此,只管請便。”
蘋兒瞪大了一對圓圓的眼睛,道:“夫人只怕忘了一件事……”
王夫人道:“什麼事?”
蘋兒道:“那仙芝並是夫人所有,而是李相公由方秀手中奪得。”
王夫人笑道:“我知道。以李相公的武功,隨時可以從我手中奪走仙芝,所以,老身在堅留於此,才能保有仙芝。”
蘋兒道:“原來你早謀算,奪仙芝爲已有了。”
王夫人道:“這仙芝本是我所有之物,如今,我再把它奪回來,怎能算奪取他人之物?”
蘋兒道:“我記得你立過誓言……”
王夫人道:“我也記得,但老身日後寧可應了誓言可死,也不願失去仙芝。”
蘋兒搖頭,道:“你如誠心誠意地和我等合作,決然不會吃虧,但你如自作聰明,只怕要玩火自焚,悔之晚矣。”
王夫人道:“我知道,我能掌握到仙芝,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蘋兒微微一笑,道:“現在,你可是覺得自己一定能據有仙芝了?”
王夫人道:“至少我現在還可以保有自己之物。”
蘋兒怒道:“難道我不會搶麼?”
王夫人笑道:“你沒有機會搶走,我們母女兩人,自信可以對付你。你如搶不走仙芝傷在我們母女手中,那是白白地送一條命,你如能搶得仙芝,我亦將引爆火藥,炸你個粉身碎骨。”
蘋兒道:“你們母女再賠上一枚仙芝,我蘋兒這條命死得很值得啊!”
王夫人臉色一變,冷冷說道:“老身話已說得很明白了,不願再和你閒扯。姑娘要走,我們母女不會留你。如留這裡,那就一切聽命老身。”
蘋兒心頭氣忿萬發,但她衡量目下形勢,對自己大是不利,只好強自忍下,冷冷說道:“夫人是寧可和仙芝同歸於盡,也不願和我等合作了?”
王夫人道:“合作也有條件。”
蘋兒道:“什麼條件?”
王夫人道:“除非兩位肯留此處,聽我之命,老身說過的話,自然算數,和兩位共享仙芝。”
蘋兒道:“留在此處,還要聽你之命,那還叫合作麼?”
王夫人笑道:“蛇無頭不行,咱們幾人住此。總該有一個首腦纔對。”
蘋兒道:“就算要有一個首腦,那人爲什麼應該是你?你武功德能,都不服人。”
王夫人道:“那應該是姑娘了。”
蘋兒搖搖頭,道:“我也不配。”
王夫人道:“那是李寒秋?”
蘋兒道:“不錯。他是男子漢、大丈夫,氣度武功,都非咱們能及,咱們三個婦道人家,自然應該聽他的了。”
王夫人突然放聲大笑,道:“如是該由那李寒秋爲首,老身也不會堅持留居此地了。”
蘋兒道:“你處心積慮,早在預謀了?”
王夫人道:“不錯.江湖上本來就險詐萬端,你追隨方秀甚久,難道還不明白麼?”
蘋兒冷冷說道:“你可是自信能夠保持這仙芝麼?”
王夫人道:“以李寒秋武功而論,搶仙芝並非難事,但他不敢冒此大險。”
蘋兒神情激動,似要發作,怨言將要出口時,突然又忍了下去,微微一笑,道:“夫人好好保管仙芝,晚輩告別了。”欠身一禮,轉身向外行去。
她突然間,改變得這麼緩和,倒是大出了王夫人意料之外,怔了一怔,道:“你站住。”
蘋兒停下腳步,回頭說道:“夫人還有什麼指教?”
王夫人道:“你要到哪裡去?”
蘋兒道:“我要勸說李相公,離開此地。”
王夫人道:“你們要到哪裡去?”
蘋兒道:“那就不一定了,天涯遼闊,我們何處不可去?不論到哪裡,都比住在這火藥堆上安全。”
王夫人道:“別忘了,這仙芝有你們一半。”
蘋兒道:“我沒有夫人那等視死如歸的豪氣,只好放棄了。”
王夫人道:“那李寒秋肯麼?”
蘋兒道:“夫人沒有誠意合作,彼此相處,難免要一心鬥角,彼此都有着很多加害的機會,縱有仙芝,又有何用……”語聲一頓,接道:“我相信,我能說服李相公離開此地,而且也永不會再回此地謀取仙芝。但方秀會來,夫人要多多小心了。”
王夫人道:“你要去告訴方秀?”
蘋兒道:“那倒不用了,這地方本不隱秘,那方秀自然會查得出來。”
不再理會王夫人,舉步身外行去,直到了大樹之下,正待招呼李寒秋,李寒秋已飛身而下,道:“什麼事?”
蘋兒道:“咱們走吧!”
李寒秋道:“到哪裡去?”
蘋兒道:“夫人並非和咱們誠心合作,彼此相處,鬥智鬥力,很可能鬧個同歸於盡。”
李寒秋道:“好吧,她療治我的傷勢,我還她們仙芝,應該是情盡義絕了。咱們倒也不用再留在這裡保護她們了,不過……”
蘋兒道:“不過什麼?”
李寒秋道:“剛纔正東方,閃起了兩次燈光,大概是有人來了,咱們應該告訴她們一聲纔是。”
蘋兒道:“咱們走吧,不用管她們了。”
突聞王夫人的聲音,接道:“看來男子漢大丈夫,果然是比女孩兒的氣量大些。”
轉頭看去,只見王夫人,肅立在一丈開外。
蘋兒冷笑一聲,道:“你的膽子很大。”
王夫人舉步行了過來,道:“什麼事?”
蘋兒道:“你敢離開那茅舍,不怕我們會殺了你麼?”
王夫人笑道:“你們殺我何用?小女已得我囑,不論你們用什麼方法,她也不會交出仙芝。”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希望你們母女,食用過仙芝之後,長命萬年……”
蘋兒道:“不要和這種不知好歹的人多談了,咱們走吧!”
李寒秋回顧了王夫人一眼,道:“正東方火光閃動數次,也許會有人追襲你們。”也不待王夫人答話,就轉身大步而去。
王夫人道:“兩位慢走,老身有話對兩位說。”
蘋兒停下腳步,回頭說道:“你還有什麼鬼話,可以說了。”
王夫人道:“老身此刻心中明白,兩位是好人。不過,除了此地之外,老實實是不放心安居別處了。”
李寒秋道:“好吧,你既然很放心這地方,那你們就住在這裡吧!”
蘋兒道:“你們母女的事,說給我們聽幹什麼?”
王夫人忽然間變得十分和氣,笑道:“我知道你們心中對我很不滿,不過,這也是沒有法子的事。只有住這裡,我們母女才能安心,因爲,生死操在我們自己之手。”
李寒秋冷冷說道:“現在我們知道,而且,也不再追究你許下的諾言。不過,有一樁事,在下要先行對你說明。”
李寒秋道:“你要妥善地保管仙芝。如是再被別人奪去,重落在我的手中,你就別再想取回去了。”
王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相信不會再有人從我手中取去仙芝,因爲,那只有一個結果,就是仙芝和我們母女,以及來人全部身遭毀滅,落得個粉身碎骨。”
蘋兒道:“只有這些後麼?我們已經聽到了。”
王夫人道:“還有一件事,也是我冒險來見兩位的原因。”
蘋兒道:“快說吧!”
王夫人道:“三個月後,希望兩位能再來此地一趟。”
蘋兒道:“爲什麼?”
王夫人道:“也許,那時這茅舍和老身母女,都已經身化飛灰,但也許還好好地活在世界上。”
蘋兒道:“咱們已一刀兩斷,你們母女的死活,管我們什麼事呢?”
王夫人道:“如若老身幸得不死,必有奇物奉贈兩位。”
蘋兒皺皺眉頭,道:“哼!我不信。”
王夫人道:“信不信那是你們的事了,但老身已盡了心意。”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好吧,如若三個月後有便,在下再來探望兩位。”
王夫人淡淡一笑:“兩位保重,老身不送了。”轉身回入茅舍之中。
蘋兒冷笑一聲,道:“我瞧她死的成份很大,絕無能保住仙芝。”
李寒秋淡淡一笑,道:“那也不一定吧?”
蘋兒道:“哼!她們武功不好,心地又那麼壞,立下誓言,也能說了不算,這些人怎麼會有好結果呢?”
李寒秋微微一笑,道:“不用管她們了,咱們三個月後,再來瞧瞧,看她們母女在鬧的什麼把戲?”一面說話,一面放腿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