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長劍擡起,封開李寒秋一劍,道:“在下不是韓濤。”
李寒秋一怔,道:“你說誰是韓濤?”
執劍人道:“來說是非者,就是是非人,閣下找那用刀的。”
李寒秋長劍一伸,攔住執刀人的去路,道:“你也過來。”
那執刀大漢已目睹李寒秋劍勢的惡毒,心知自己如生逃走之心,絕難逃過劍下,當下緩步行了過來。
李寒秋留下這兩個大漢,餘下之人,卻藉機退出三四丈遠。
李寒秋揚起長劍,道:“兩位之中,究竟誰是韓濤,快請說出,拖陷他人,豈是大丈夫的行徑。”
執刀人回顧了退出了兩三丈的同伴一眼,道:“如若在下自認韓濤,和此刻處境,並無不同,可惜在下真的不是。”
執劍人接道:“如若閣下硬指在下是韓二莊主,在下不勝榮幸之至。”
李寒秋道:“聽兩位的口氣,你們都不是韓濤了。”
那執刀人和執劍人相視大笑起來。
顯然,兩人對騙過那李寒秋之事,似覺非常滿意。
李寒秋冷哼一聲,長劍左揮右擺,但聞兩聲慘叫,兩個人盡都中劍而倒。
俞小娟快步行了來,低聲說:“韓濤已然退人了宅院之內。”
李寒秋道:“姑娘早瞧出他了。”
俞小娟道:“瞧出了,但並未示告相公……”
李寒秋道:“如是姑娘告訴在下了,他也不會逃入宅院中去了。”言詞之間,隱隱有責怪對方之意。
俞小娟低聲笑道:“如若咱們攔阻了那韓濤,這方家大院之中,還隱藏着甚多武林高手,只怕咱們無法迫使他們出來。”
李寒秋道:“姑娘之意,那是我們還要經過一場惡戰了?”
俞小娟道:“我想還不止一場,所以,李兄要好好地養息-下,只怕還得經上幾場惡戰,才能把方家大院中餘孽除盡。”
李寒秋緩緩說道:“原來如此,在下錯怪姑娘了。”
俞小娟道:“不用客氣,希望能在方家大院中盡除強敵。”
李寒秋一皺眉頭,道:“聽姑娘口氣,似乎是除了方家大院之外,還有方秀的餘黨。”
俞小娟點點,道:“很多很多,我爺爺和幾個武林前輩已經到處搜殺,但也未必能趕盡殺絕……”
談話之間,突聞一聲清亮的長嘯之聲,傳入耳際。
那聲音似是由極遠的地方飄傳過來,水銀泄地一般,鑽入了耳膜之中。
俞小娟臉色一變,道:“李兄,咱們也退回室中去吧!”
李寒秋雖然看她神色不對,所以未再多問,緊隨娟兒身後,退入室中。
這時,房內、門外的屍體都已打掃乾淨,一些受傷的武師,也都經蘋兒和君中鳳包紮起來,幾個未受傷的人,也正閉目坐息。
李寒秋望了方秀一眼,道;“方院主,那韓濤只怕不會再顧到你了。”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想他還不敢。”
李寒秋道:“你似是有所憑仗?”
方秀苦笑一下,道:“人到此境,也只好勘破生死之關了。”
李寒秋道:“難得的很,你方院主也不怕了。”
方秀微微一笑,道:“李世兄不用太高興,目下咱們還是個對付之局,未分勝負。”
俞小娟冷冷地望了方秀一眼,道:“你好像來了救星星麼?”
方秀道:“怎麼,姑娘聽出來了?”
俞小娟道:“他未必能真的幫你。”
方秀道:“如非爲我,他不可能到這地方來,也許他會路過金陵,但絕不會到方家大院中來。”
俞小娟沉吟了一陣,道:“也許我爺爺也會及時趕到。”
方秀道:“南天一公麼?在下覺着他不會那樣巧地趕到……”淡然一笑,接道:“姑娘如願和在下交易,此刻還來得及。”
李寒秋聽得莫名所以,忍不住接道:“俞姑娘,你和他說的什麼?”
方秀道:“怎麼?李世兄聽不懂麼?”
李寒秋冷笑一聲,道:“不論來的是何許人,他可以打敗我們,但卻未必能夠救了你方院主。”
方秀怔了一怔,不再言語。
他已看到了李寒秋劍法的毒辣,心知如激怒了他,立刻就要吃虧。
只見俞小娟目光轉動,環顧了李寒秋一眼,道:“諸位兄弟姊妹,請答允聽從我幾句話,好麼?”
這幾句話,說得親切中充滿着沉痛之感,只聽得李寒秋、君中鳳個個爲之一怔。
君中鳳輕輕咳了一聲,道:“俞姑娘有何見教,但請吩咐。”
俞小娟道:“等一會,可能有一個老人趕到……”
君中鳳道:“是敵人還是友人?”
俞小娟略一沒吟,道:“自然是敵人。”
君中鳳道:“那人可是和你相識?”
俞小娟道:“和我爺爺相識……”望了李寒秋和君中鳳等一眼,接道:“也和我爺爺有仇,他趕來此地,志在謀利,所以他如挑戰時,諸位不用出手。”
李寒秋一皺眉頭,道:“他是爲助方秀而來吧?”
俞小娟道:“這叫公私兼顧,如若我爺爺不出山,我相信方秀也請不動他重出江湖。”
方秀微微一笑,默不作答。
俞小娟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臉上,道:“尤其是李兄,不能再搶先出手。”
李寒秋道:“爲什麼?”
俞小娟道:“我說過了,他是我爺爺的仇人,所以來此,志在對我,如是他勝了我,也許會擄我而去,也許會取我之命,但他不會再找你們動手了……”語聲一頓,道:“如是你們出手,縱然他搏殺你們,但我只要在這兒,他仍然不會停手,所以,你們不用出手了。”
方秀突然哈哈一笑,道;“俞姑娘……”
俞小娟冷冷接道:“閉口,我們的事,用不着你方院主插手。”
方秀輕輕咳了一聲,閉口不再多言。
俞小娟神情肅然地說道:“李兄要答允小妹之情,不得妄自出手。”
李寒秋道:“俞姑娘神情如此認真,想是那人武功很高?”
俞小娟道:“我要你答允不許出手,希望李兄能給小妹一個薄面,否則,小妹只有先行告退了。”
李寒秋呆了一呆,道:“好!在下答允姑娘。”
俞小娟目光轉動了君中鳳和蘋兒一眼,道:“兩位也都明白了?”
兩人點點頭,道:“明白了。”
俞小娟低聲對蘋兒說道:“我如不幸傷在對方手中,你們不可戀戰,以方秀的生死,威脅他讓出一條去路,暫時離此,等我爺爺趕到。”
蘋兒道:“俞老前輩是否已和姑娘約好了,在此相候呢?”
俞小娟點點頭,道:“約好了。”
蘋兒道:“約好了,老人家自然會來。”
俞小娟道:“只怕時間趕不上。”
蘋兒道:“姊姊,儘量和他拖延時間。”
俞小娟道:“有方秀從中作梗,只怕很難拖延太久。”
君中鳳靜靜站在一側一語不發,但卻暗中凝神,聽兩人談話。
李寒秋、雷飛、丁佩都知曉事態嚴重,但卻不知來的是何許人物。
突然,方宅內響起了幾聲鑼鼓,一排黑衣人,護擁着韓濤而過。
原來,韓濤進入宅院之內,換穿了衣服,恢復本來的面目。在韓濤身後,緊隨着四個負鼓、背鑼的黃衣大漢。
雷足低聲說道:“李兄弟,這方家大院之中,似是以衣着的顏色代表着他們的特性,穿着黑衣的,都列入護院武師身份。”
韓濤並未向幾個人停身之處追進,卻站在大門之外。四個負鼓、背鑼的大漢,突然間開始擊鼓、打鑼、兩張鼓,兩面鑼,構成了一種有節奏的樂章。
李寒秋看得奇怪,低聲道:“雷兄,這鑼鼓聲有何作用?”
雷飛道:“我常常聽到鑼鼓聲,但節奏和此刻不同。”
李寒秋道:“哪裡不同了?”
雷飛道:“那似是一種很淒厲的樂章,使人聽來油然生起恐怖之感。”
李寒秋正待問話,曾見城堡之上飛落下一條人影,疾快地對着幾人停身之處奔了過來。
鑼鼓聲更加緊急,有如狂風驟雨一般。
突然間,鼓停、鑼歇,但見一個身着白衣的老人,手中執一把七尺多長、半尺寬窄的兵刃。這兵刃很奇怪,似刀非刀,說劍非劍。因爲它太過奇大,有着一種奪人先聲的氣勢。
俞小娟唰的一聲,抽出長劍,緩步迎了上去,一欠身,道:“晚輩俞小娟……”
那老人白髯及腹,身軀高大,冷冷地望了俞小娟一眼,接道:“姑娘,老夫不認識你呀!”
俞小娟道:“南天一公俞白風,老前輩應該認識了。”
那老者冷哼一聲,道:“俞白風還沒死?”
俞小娟道:“他老人家還好了活着。”
那老者冷笑一聲,道:“你是他的什麼人?”
俞小娟道:“孫女兒。”
白髯老者哈哈一笑,道:“俞白風要出來和老夫動手麼?”
俞小娟道:“我爺爺想不到你也會受那方秀之邀,如若他知道了……”
白髯老者冷笑一聲,道:“知道了怎麼樣?”
俞小娟道:“知道了,他就不會放心把我一個人留下來了。”
白髯老者啊了一聲,笑道:“但那俞白風卻把你留了下來。”臉色一變,接道:“看在俞白風的份上,老夫不殺你,你退到一邊去吧!”
俞小娟哪肯退到一側,橫劍攔住了那老者去路,道:“老前輩,晚輩還有下情稟告。”
口中說話,手中長劍,卻舞出一片劍花,以阻那老者之路。
白髯老者右手擡動,手中的長劍,閃起了一道長虹般的寒芒。
俞小娟人小劍短,相較之下,頓使人興出螳臂擋車的感覺。
但見俞小娟手中寶劍閃起了錯落的劍花,順着對方的劍勢,削斬過去。
白髯老者長劍一擡,唰的一聲,震開了俞小娟手中兵刃。
兩人交手一招,彼此竟保持個秋色平分之局,那老者未能向前欺進一步。
方秀原來微現笑容的臉上,此刻,卻突然嚴肅起來,笑容盡斂。
那白髯老者臉上也閃過一抹訝異之色,道:“這可是俞白風創出的新奇劍招麼?”
俞小娟道:“這劍法是否是我爺爺新創,晚輩不知,但是爺爺傳給我的。”
白髯老者冷哼一聲,道:“南天一公,果有非凡的才學,但你年紀太輕了,就算他傳給你一套奇絕的劍法,你也難是老夫之敵,至多老夫看到你一套劍法用完,就可取你之命。”
俞小娟道:“晚輩並無和老前輩動手之心。”
白髯老者冷笑一聲,道:“那你攔住了老夫去路,用心何在?”
俞小娟道:“晚輩有話奉告。”
白髯老者道:“那你等等再說吧!我要先救方秀脫險。”
俞小娟道:“就是他不能救。”
白髯老者道:“爲什麼?”
俞小娟道:“我爺爺和瘋劍,以及七絕魔劍等幾位老前輩,都被方秀和譚藥師胡作非爲激怒出山,老前輩如若一定要幫忙方秀,豈不是……”
白髯老者道:“你威脅我?”
俞小娟道:“晚輩不是威脅,而是方秀的作爲太過猖狂,七絕魔劍老前輩已遭他加害喪命。”
那白髯老者臉上微現愕然之色,道:“這話當真麼?”
俞小娟道:“晚輩怎敢以謊言相欺,現在景老前輩傳人在此,老前輩如是不信,不妨一問。”
白髯老者不問李寒秋,目光卻轉到方秀的身上,道:“這丫頭說的話是真是假?”
方秀略一沉吟,道:“真的,七絕劍巳中毒而死。”
白髯老者默然不語,凝目沉思,似是在想着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李寒秋雖然不知白髯老者的姓名,但從娟兒和方秀對他敬重的神情而言,似乎是一位武功極強,身份極高的人物,不知何故竟然和方秀搭上了關係。
這時,李寒秋等所有之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老者身上,看他的反應如何。
只見那老者臉上一片平靜,瞧不出任何異樣神色。良久之後,雙目中精光閃動,緩緩說道:“方秀,此刻,老夫應該如何?”
他忽然間向方秀請命起來,只聽得俞小娟和李寒秋等全都爲之一呆。
方秀淡淡一笑,道:“我被他們生擒、脅迫,受盡屈辱,你應該先解我之危。”
白髯老者道:“要他們放了你?”
方秀道:“不錯,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先救我脫出他們脅迫。”
白髯老者點點頭,轉望着俞小娟道:“姑娘都聽到了?”
俞小娟道:“聽到了。”
白髯老者道:“你放了他呢,還是要老夫動手?”
俞小娟苦笑一下,道:“晚輩要放他,不過,此刻時間不對。”
白髯老者道:“放人還要一定的時間麼?”
俞小娟道:“不錯,這方秀不是君子人物,放了他,他跑得蹤影不見了。”
白髯老者道:“放不放人,由得你麼?”
俞小娟道:“老前輩如若逼人太甚,晚輩只好捨命周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