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行出三丈左右,在一塊大岩石上坐下。
蘋兒只覺她舉動詭異,心中暗道:“不知她又想出什麼花樣?”心中念轉,口中卻問道:“姊姊有話吩咐我麼?”
君中鳳道:“吩咐倒不敢當,有件事和你商量。”
蘋兒道:“什麼事?”
君中鳳道:“被我施放毒物所傷之人,很快將毒發而死,那將使方秀和韓濤心中生出很大的畏懼。”
蘋兒輕輕說道:“這個,和小妹有關麼?”
君中鳳道:“聽來雖然無關,其實卻有借重姑娘之處。”
蘋兒道:“你吩咐吧!”
君中鳳笑道:“我先要知道一件事,你是否很喜愛李寒秋?”
蘋兒想不到她忽然問到這上面來,怔了一怔,道:“這個麼,小妹就很難答覆了。”
君中鳳道:“你必須告訴我,咱們都是女兒之身,姊姊也不用害羞了。”
蘋兒沉吟了一陣,道:“我和他相處甚久,而且患難與共,兩情十分融洽,但我們一直未曾提到過兒女之情,彼此之間,只能說是一對很要好的朋友。”語聲微微一頓,又道:“不過,如是爲李寒秋的事情,小妹就算赴湯蹈火,亦是在所不惜,姑娘又管吩咐就是。”
君中鳳淡淡一笑,道:“我想請姑娘去見見方秀。”
蘋兒一怔,道:“這個,和李寒秋有關麼?”
君中鳳道:“自然有關。”
蘋兒道:“既是和李寒秋有關,小妹萬死不辭。”
君中鳳道:“我去見他,那方秀對我心存畏懼,必然不肯相見。但你不同,他們不會想到你會放毒。”
蘋兒怔了一怔,道:“小妹本就不會施放毒物啊!”
君中鳳道:“我教你,在片刻之間,就可以讓你學會,你見着方秀之後,就暗中放出毒物,傷了方秀,他們投鼠忌器,顧慮到方秀的生死,決然不敢傷你……”輕輕嘆息一聲道:“他們的人手太多了,小妹無法一下子傷他們許多,有道是打蛇打頭,如若咱們和他們對峙,不但無法救得李寒秋,而且,也無法自保。”
蘋兒點點頭,道:“小妹願往,請姊姊授我放毒之法吧!”
君中鳳道:“你閉上眼睛。”
蘋兒心中雖然大感奇怪,但卻依言閉了眼睛。
感覺之中,君中鳳似是把一個光滑之物,放入下她袖口之中。
那似是一條蛇,在袖內蠕蠕而動。
蘋兒雖然不畏死亡,但在袖口放一條蛇,卻叫她心神俱裂。她雖未睜眼瞧到,但那感覺,卻已經使她頭上冷汗直滾。
只聽君中鳳低聲說道:“好了,你睜開眼睛吧!”
蘋兒睜開眼睛,用左手揮拭一下頭上的冷汗,道:“姊姊,你在我袖中放的是什麼?”
君中鳳道:“毒物,你放心,這是我養熟的毒物,它已經通靈,絕不會傷着你。”
蘋兒啊了一聲,道:“是一條蛇麼?”
君中鳳道:“不論是什麼,它不會傷你就是?”
蘋兒道:“小妹不懂役施之法,如何能夠使它飛出傷人呢?”
君中鳳道:“最是簡單不過了,你只要對方秀一拋袖口,把此物當暗器打出就成了,自然,如果在他不知不覺中,使毒物咬他一口,那是最好了。”
蘋兒道:“就這樣簡單麼?”
君中鳳道:“說簡單麼,也不簡單,要看你是否有這份沉着豪勇之氣了!”
蘋兒道:“此言何意?”
君中鳳道:“你必須要很接近方秀,拋出此物時,他才無法逃避。”
蘋兒道:“要接近他到什麼程度?”
君中鳳道:“三尺之內最好,五尺之內也成,再遠了,那就未必能傷得到他了……”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你如能膽大一些,裝的若無其事,在他不知不覺中放出毒物他,那是最好了。”
蘋兒道:“我袖口之內,裝了一條蛇,要我如何不怕呢?”
君中鳳道:“反正你又沒有瞧到,只要感覺之中,不認爲它是一條蛇,就可自然一些了。”
蘋兒道:“我明白了,小妹現在就去。”起身向前行了兩步,又回過頭來,接道:“君姑娘,如是小妹不幸死於方秀之手,希望你將此訊告訴李寒秋一聲。”
君中鳳道:“只要膽大心細,成功的機會很大,萬一不幸死了,我也會替你報仇,你放心去吧!”
蘋兒望了君中鳳一眼,欲言又止,轉過身子,走出雜林。
韓公子率領的人手,雖已退出雜林,但林外仍監視之人。
蘋兒行出樹林,立時有一枚暗器,疾飛而來,射向前胸。
蘋兒長劍一起,擊落了暗器,高聲說道:“快去通報,我要求見韓公子。”
只一個身着長衫的老者,由雪堆後站了起來,說道:“韓公子不在這裡,姑娘有什麼話,對我說也是一樣。”
蘋兒道:“你作得了主麼?”
那老者應道:“老夫如是作不了主,自然也不會問姑娘了。”
蘋兒道:“你認識我麼?”
那長衫老者搖搖頭,道:“不認識。”
蘋兒道:“我叫蘋兒,乃是方家大院中的丫頭。”
那長衫老者道:“老夫徐大興,奉韓公子之命留此監視諸位,在這雜林四面,都已經佈下了羅網,姑娘如想破圍而出,那是白日做夢了。”
蘋兒冷冷說道:“你不認識我,快些替我通報方院主、韓公子,就說蘋兒求見。”一面說話,一面舉步行去。
那徐大興爲人極是沉着,也不出言喝止,只待蘋兒行近丈餘左右時,才沉聲說道:“姑娘可以站住了。”語聲一頓,接道:“目下,至少有十種以上的暗器,對準姑娘,只要你一動,立時將羣弩齊發。”
蘋兒道:“你作不了主,快些通報。”
徐大興道:“老夫已遣人去報韓公子,姑娘請丟下手中長劍。”
蘋兒依言棄去長劍。
片刻之後,韓公子急趕而至,揮手一笑,道:“蘋姑娘要見在下麼?”
蘋兒道:“韓少爺言重了。”
韓公子微微一笑,道:“林中積雪甚深,難覓充飢之食,姑娘可是想找些食物麼?”
蘋兒搖搖頭,道:“我要見方院主。”
韓公子雙目中神光閃動,打量蘋兒一眼,道:“別人不知道,大概你心中明白,我能夠作得幾分主意,你有什麼事,告訴我也是一樣。”
蘋兒搖搖頭,道:“不行,我們主僕間事,告訴你也是無用。”
韓公子沉吟一陣,道:“方怕伯和家父都沒有在此地了。”
蘋兒怔了一怔,道:“他們到哪裡去了?”
韓公子道:“去找李寒秋師徒。”
蘋兒啊了一聲,道:“去了好久時間?”
韓公子道:“動身三四個時辰了。”
蘋兒道:“嗯!我還道你俠肝義膽,累於親情,無可奈何,想不到,你竟然是一位十分陰險、惡毒的人物。”
韓公子淡然一笑,道:“姑娘一向溫柔,這幾句話,卻罵得如此刻毒,想必是心有所關了。”
蘋兒冷冷說道:“你們如若殺了李寒秋師徒,定有很多人不會和你們甘休。”
韓公子嗯了一聲道:“那些人都是誰?你蘋姑娘之外,還有君姑娘,一位娟姑娘,是麼?”
蘋兒道:“是又怎麼樣?”
韓公子仰臉望天,冷冷說道:“這麼看起來,在下是得不佩服那位李寒秋了,他對女人的魔力,實可當得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蘋兒道:“你錯了,他實在是位品行端正的君子。”
韓公子道:“你和他相處甚久,自然是比在下了解他了。”
蘋兒道:“我和他相處很久,但他從未欺過暗室,端端正正的君子之風。”
韓公子道:“所以,你對他十分傾心了。”
蘋兒道:“我對你本也十分尊重,但現在,我對你的看法,大不相同了。”
韓公子輕輕嘆息一聲,道:“不論你心中如何想法,我也不能放你們離開……”揮揮手,接道:“去告訴君姑娘,離開此地之法,只有憑仗武功衝出去了。”
蘋兒心中暗道:“那方秀不在,這位韓公子定是首腦人物,那只有對他下手了。”
心中念轉,緩步向韓公子身側欺近。
韓公子一吸氣,陡然向後退出八尺,笑道:“蘋兒,回到林中去吧!”
蘋兒心中暗自震駭道:“此人果是機警得很。”口中卻冷笑一聲,道:“你心裡很怕我,是麼?”
韓公子道:“我不願傷害你,但也不願讓你暗算。”
蘋兒冷冷說道:“你武功高強,我如何能夠傷得了你?”
韓公子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在下對君姑娘的施毒之能,早已驚佩得五體投地了。”
至此蘋兒已完全瞭然,自己的才智武功,已然無法是韓公子之敵,只好轉身入林而去。
韓公子伸手攔阻屬下的追襲,笑道:“你們堅守各處要道,不要讓他們衝出就是。”
且說蘋兒回到林中,君中鳳迎了上去,道:“你先坐息一下,咱們再想別的法子。”
蘋兒道:“你都知道了?”
君中鳳道:“我聽到了韓公子和你的對話。”
蘋兒道:“那你要快些想法子啊!”
君中鳳沉吟了一陣,道:“我正在設法,你閉上眼睛。”
蘋兒依言閉目,君中鳳伸手取出她袖中毒物,接道:“你們守住原位,別讓敵人衝入林中來。”轉身自去。
只見趙旺行了過來,低聲向段平說道:“君姑娘一個人,萬一受人圍攻,只怕無法騰出手下施放毒物,咱們趕去助她一臂之力。”
蘋兒道:“她未要咱們趕往相助,咱們自行前去,只怕要壞了她的事情。”
趙旺道:“君姑娘性格,我很清楚,外和內剛,雖然明知不敵,也不肯要人相助,但如君姑娘不幸戰死,咱們幾人,也無法活着離開此地啊!”
蘋兒道:“既然是如此,咱們就追去瞧瞧吧。不過咱們先在暗處監視,如是她未和別人動手,咱們就不用現身。”
趙旺點點頭,道:“那是自然。”
三人順着君中鳳的行向走去,一直行到林邊,還不見君中鳳的身影。
擡頭看去,只見皚皚白雪,一片瓊瑤,竟不見君中鳳的身影何處。
那韓公子的人手,都藏在白雪堆成的掩蔽之下,暗中監視着這樹林中的舉動,自是無法瞧見,但那君中鳳不可能一下子走得沒了影兒。
細着白雪地上,也未見打鬥的痕跡。
趙旺心中焦急,不自覺探頭向外瞧去。
就這一探頭首間,對方已有了反應,嗤嗤兩聲,兩支長箭,疾射而來。
趙旺急急縮頸藏頭,那兩隻長箭,同時釘在趙旺藏身的大樹之上。
蘋兒低聲說道:“他們防守得很嚴密,兩位請到這裡藏身。”
原來,蘋兒藏身在一株大樹之後,前面林木交錯,最是安全。
趙旺、段平齊齊走了過來,低聲說道:“姑娘有何吩咐?”
蘋兒道:“咱們隨後追來,君姑娘走不了這麼快,雪地上,也不見打鬥痕跡,因此,她可能還在林中。”
趙旺道:“如是她還在林中,爲什麼要避開咱們呢?”
蘋兒道:“也許她不願咱們看到她放毒的本領,看來守在此地,對她無益,不如退回原地去吧!”
趙旺嘆一口氣,道:“不知他們在林外埋伏了多少人手?”
蘋兒道:“至少在四五十人以上,不過,他們人手雖衆多,但用心只在把咱們困入這叢林之中。”
趙旺道:“那是想把咱們活活地餓斃於這叢林之中了?”
段平道:“君姑娘定然有幫咱們解決的辦法。”
趙旺還未及答話,突聞一種淒涼無比的聲音,傳入了耳際。
那聲音不高,但聽來卻使人有着一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似乎是人間的事事物物,都面臨毀滅的邊緣。
趙旺似是知曉那聲音的厲害,急急說道:“蘋姑娘,快些堵住耳朵。”
蘋兒長長吁一口氣,道:“這是什麼聲音,好生淒涼。”
段平道:“這是君姑娘的九幽鬼哭,是一種役使毒的信號,但它也具有着懾人魂魄的力量,聽下去就不能自主了。”
蘋兒啊了一聲道:“聲音並不是太難聽,只是太淒涼了。”
趙旺輕輕咳了一聲,道:“我聽君姑娘說過,那九幽鬼哭,似乎是一種非常吃力的功夫……”
說話之間,瞥見那白雪地上,站起了很多的人影。
原來,這些人藏在白雪堆成的掩體之後,望去不見人蹤,但這陣紛紛起立,目力所及,不下數十人。
蘋兒細察他們停身之處,各站有一定的方位,果然已把這座密林出路,全都封鎖起來。
就在她思忖之間,突見那站起人影,一個接一個地倒了下去。片刻工夫,站起的數十個人,一齊摔倒了下去。
這些人似乎是受到了一種強烈的毒傷,哼也未哼一聲,就摔倒在地上。
這時,那淒涼的哭聲,也突然停了下來。
只聽趙旺高聲喊道:“君姑娘。”
蘋兒轉目望去,只見君中鳳雙手捧胸,步履踉蹌地走了出來,急急奔了過來,伸手扶住了君中鳳,道:“姊姊,你傷得很重麼?”
君中鳳搖搖頭,道:“不要緊,我是累的,休息一會就好了。”微微一笑,道:“你瞧到了麼?他們很多人,都受了傷。”
蘋兒道:“瞧到了。”
君中鳳道:“看來你的功力,似是精進了很多,韓公子留此之人,傷了大半,量他也不敢再強擋咱們的去路了。”
蘋兒道:“姊姊用什麼方法傷了他們?”
君中鳳道:“自然是役毒物了,如是憑武功,兩個君中鳳也不是韓公子一人之敵。”長長吁了一口氣,推開蘋兒,道:“我要去見韓公子。”
蘋兒道:“小妹同往如何?”
君中鳳點點頭,道:“好吧,不過,不許多言,一切由我應付。”
蘋兒道:“小妹遵命。”
君中鳳回顧了趙旺和段平一眼,道:“好好守在這裡,這是我們根本之地,如是我們不能離此,不得不退守此地。”
趙旺、段平齊齊欠身應道:“姑娘放心。”
君中鳳振起精神,大步向前行去。
蘋兒緊追在她身後而行,隱隱有保護之意。
君中鳳行約六七丈,停下腳步,道:“韓公子在麼?”
一堆白雪之後,緩緩站起了韓公子,冷冷說道:“姑娘又施展毒物,傷了我不少的人。”
君中鳳道:“嗯!有沒有過半傷亡?”
韓公子冷笑一聲,道:“可惜的是,沒有傷到在下。”
君中鳳道:“現在,時猶未遲,公子是否想試試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