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繼信道:“那是說,令祖約請的人,都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高人了?”
娟兒道:“不錯,他們都是不常在江湖之上走動的人。”
韓繼信口齒啓動,欲言又止。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小妹在方府中停留有一段時間,對方院主的爲人行事,也稍有了解。說到令伯父的才智、武功,實不算高,但他籠絡人的手段,確是可怕得很,竟然有那麼多武林高手,甘心爲他所用。”
韓繼信苦笑一下,道:“姑娘想必心中已明白,除了家父和我那位方伯父之外,這一場江湖大變,幕後還有主持人物。”
娟兒道:“我知道,但若非江南二俠全心全意相助,那人也難有目下這等聲勢。”
韓繼信目光轉到了君中鳳的身上,道:“姑娘請點了在下的啞穴吧!”
君中風道:“爲什麼呢?”
韓繼信道:“你們的援手,已然大批趕到,似是已用不着再問我什麼事了。”
君中鳳道:“你不滿令伯父和令尊所爲,但又不願落下不孝之名,是麼?”
韓繼信道:“不論如何想,但望姑娘能點了在下穴道。”
君中鳳道:“我會成全閣下。”
右手一擡,疾向韓繼信啞穴上點去。
娟兒道:“慢着。”伸手擋住了君中鳳右臂。
韓繼信臉色一變,道:“娟姑娘意欲何爲?”
娟兒嫣然一笑,道:“君姑娘,把這位韓公子交給小妹如何?”
君中鳳想到她當年護救之恩,道:“好吧!不過,我想說明一件事。”
娟兒道:“什麼事?”
君中鳳道:“當年你護我有恩,如今,把這位韓公子交給你,咱們就算恩怨兩清了。”
娟兒道:“好吧!君姑娘若覺得這樣清明一些,小妹這裡謝過了。”
韓繼信冷冷望了娟兒一眼,道:“你這般對我,有何用心?”
娟兒輕輕嘆息一聲道:“你走吧!時間還來得及。”
韓繼信哈哈一笑,道:“要我到哪裡去呢?”
娟兒道:“天下這等遼闊,你哪裡不可安身呢?何苦沉淪於罪惡之中。”
君中鳳道:“他身中奇毒,沒有解藥,離開了此地,那是非死不可。”
娟兒道:“解藥可在君姑娘身上麼?”
君中鳳道:“不錯,正在小妹身上。”
娟兒道:“不知君姑娘是否可以把解藥賜給小妹一粒?”
君中鳳道:“你如想解救韓公子,一粒解藥不夠。”
娟兒道:“要幾粒?”
君中鳳道:“兩粒。”
娟兒道:“那就請君姑娘高擡貴手吧!”
君中鳳取出兩粒解藥,交給了娟兒。
娟兒接過解藥,笑道:
“韓兄,你不能不顧正義,也不能作不孝之子,所以小妹覺得你留在篷車上不太方便。”
韓繼信伸手接過解藥,低聲道:“你叫俞娟……”
娟兒笑道:“中間加個小字,公子保重,小妹不能送了。”
韓繼信道:
“不敢有勞,在下去了。”
縱身躍了飛馳中的篷車。
丁佩目睹那韓繼信躍下篷車,不禁一皺眉頭,道:
“人人都說那韓公子是一位才慧甚高的人物,你放走他,豈不是等於縱虎歸山麼?”
娟兒道:“他不幸生爲韓濤之子,如若咱們到方家大院中佔了優勢,要他如何能袖手看親人被戮?他如不忍坐視,咱們豈不多了一個敵人?”
丁佩道:“近墨則黑,就算他生具了善良天性,在方秀和韓濤的影響之下,也會變成壞人了。”
蘋兒道:“就賤妾之見,那韓公子也確實在變,不過,他還未變到方秀等那等程度而已。”
娟兒道:“不論如何算計,韓公子能避開這場搏鬥,對咱們有益無害。”
君中鳳冷冷說道:“娟姑娘只怕忘了一件事。”
娟兒道:“什麼事?”
君中鳳道:“咱們帶他回來,用心在交換李寒秋,你放走了韓公子,小妹就想不出還有何人交換那李寒秋的份量。”
娟兒道:“咱們設法自已救他出來。”
蘋兒道:“俞姑娘似是早已有成竹在胸了?”
娟兒道:“盡力而爲吧!”
談話之間,篷車巳馳到了方家大院。
但見院牆上,人影遊動,似是站了不少人。
娟兒道:“要他們放下吊橋。”
趙旺應了一聲,提高聲音,道:
“放下吊橋。”
院牆上有人應道:“什麼人?”
娟兒低聲道:“告訴他們,就說紫薇宮三位夫人駕到。”
趙旺高聲罵道:“瞎眼奴才,紫薇宮三位夫人大駕,你們就瞧不出來麼?”
娟兒低聲道:“君姑娘,你這位屬下不錯啊……”
但聞對面傳過來一個冷冷的聲音,道:
“就是算三位夫人,也得啓開車簾,檢查之後,才能進來。”
娟兒低聲說道:“要他放下吊橋,我們過橋之後,再行檢查不遲。”
趙旺高聲吼道:“就算要檢查,放下吊橋,讓我們過了吊橋才能檢查啊!”
他吼得理直氣壯,院牆上的人,似是已被他唬住。
略一沉吟,放下了吊橋。
娟兒低聲說道:“過了吊橋之後,不要理會他們的攔阻,直衝方家大院,院內一座廣場,廣場右角處有一排連接的瓦舍,在那瓦舍外面停車。”
趙旺一面驅行上吊橋,一面低聲問道:“他們人手不少,想衝過恐非易事。”
娟兒低聲說道:“你只管驅車向前奔衝,其他的事,都不用你擔心了。”
趙旺膽氣一壯,馳車而行。
車過吊橋,兩扇緊閉的大門,緩緩大開。
只見四個身體魁梧的大漢,手執長槍,並排而立,攔住了篷車的去路。
顯然,對方已有防範,怕篷車直衝而入。
另一個身着長衫,手執長劍,頭戴方巾的中年人,似是管事,站在右側,行向趙旺,道:
“夥計,找開車簾瞧瞧。”
趙旺目光轉動,發覺那服長衫執劍的管事,和迎面四個大漢之外。
兩側還有八個環抱厚背鬼頭刀的大漢,一身黑色勁裝,目中神光炯炯,顯似都是會武功的人物。
只聽簾內傳出清脆的女子聲音,道:“什麼人說話如此無禮,要你們方院主來見我。”
那長衫管事,聽出是女子聲音,不禁信了大半,急急欠身一禮,道:“在下方秀大院的二管事,院主正在廳中筵客,不能親來迎接,還望夫人們海涵。”
趙旺打蛇順棍上,怒聲喝道:“你們還要不要查看,如是不要查看,那就快讓開路!”
那長衫人道:“敝院主有令,不論何人,都要查看明白。”
娟兒已然抽出寶劍,握在手中戒備,沉聲說道:
“這人說話無禮,打他一鞭子。”趙旺長鞭一揮,橫向那長衫人掃去。
長衫人左手一起,抓住長鞭,道:“方家大院中,豈容得人撒野。”右手長劍,橫裡削去。
就在他揮劍刺向趙旺時,車中寒芒一閃而逝。
但聞一聲悶哼,那長衫人,突然摔倒在地上,丟去手中長劍。
這一招動作太快,快得兩側懷抱鬼頭刀的大漢,無法瞧出那長衫人如何被殺。
趙旺右手一甩長鞭,啪的一聲,橫向前面四個攔路大漢掃去。
事實上,他動手已是慢了一步,篷車中寒芒連閃,電射而出。
四個執槍攔路的大漢,齊齊摔倒地上。
這時,兩側八人懷抱鬼頭刀的大漢,已有警覺,各揮兵刃,攻向篷車。
兩側劍光閃動,各有一支長劍揮出,擋開了八人兵刃。
趙旺長鞭捲到,正好帶開了中間的兩具屍體。
篷車急馳,車輪輾過攔路屍體,衝奔方家大院之中。
他這些日子中,一直馳車趕路,早已練得純熟無比。
目光一轉,果見院壁內大廣場右角,有一排相連的瓦舍,當下揚鞭抖繮,直向那瓦屋衝去。
蘋兒啓動簾角,瞧了一陣,道:“娟姊鳳姊,那瓦舍乃是方家護院教師住處……”
娟兒道:“我知道,咱們趕去,就是要接應他們。”
蘋兒道:“怎樣?那是姊姊的屬下?”
娟兒道:“咱們說服了大部分人,由雷飛領導,但其中有幾個高手,未能講通,必得先把那幾人除了才成。”
君中鳳道:“這麼說來,俞姑娘早已在方家大院中安下伏兵了?”
俞小娟道:“小妹哪有這等能耐,其中另有高人相助。”
談話之間,篷車已然衝一到了廣場右角的一排瓦舍前面。
廣場中雖然有不少的人,但因篷車奔行過速,廣場又大,相距甚遠,還未來及出手攔住,篷車已近瓦舍。
俞小娟一躍下車,高聲說道:“八方風雨會金陵。”
室中有人應道:“一輪明月照九州。”
緊接着是一陣兵刃交擊之聲,兩扇木門,突然大開。
雷飛手執單刀飛躍而出。
俞小娟低聲說道:“雷兄,情勢如何了?”
雷飛道:“大部分武士都是深明大義的人,得姑娘賜靈丹之後,神志恢復,都已經棄暗投明。其中只有四五人,卻念念忘那方秀所施小惠,甘爲鷹犬。但他們已遭圍攻,就目下情形而言,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可予削平。”
俞小娟道:“可要我們出手相助?”
雷飛道:“那倒不用了。”
目光一掠篷車,接道:“姑娘來多少人手?”
俞小娟道:“這篷車中只有三四人。”
雷飛怔了一怔,道:“老前輩沒有來麼?”
俞小娟道:“我爺爺早來了,只不過他沒有說明如何混入方家大院……”
微微一笑,接道:
“我想他老人家當會及時現身。”
但見車簾啓動,蘋兒、君中鳳先後躍出篷車。
蘋兒急急說道:“雷大哥,見到李寒秋麼?”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雷飛道:“他被關在內院,除了方秀之外,只怕很少人知曉了。”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我爺爺說,他已經安排了對抗強敵的人手,只要我負責救人……”雷飛道:“救李寒秋?”
俞小娟道:“他有救我爺爺之恩,豈能不報?”
但聞幾聲慘叫,傳了出來,顯然室中的劇鬥,已然有人受傷。
雷飛回顧了室內一眼,低聲說道:“那內院中機關重重,咱們闖入不易。”
俞小娟道:“我知道很艱苦,但咱們非要冒險不可。你這裡有好多人,設法控制住這座廣場、院門、吊橋,進入內院的人,不用太多,三五個就行了。”
蘋兒道:“對內宅機關,我略知一二,自然要去了。”
君中鳳道:“我來時的用心,旨在救那李寒秋,那是應該去了。”
丁佩道:“李寒秋是我義結金蘭之交,我是非去不可。”
俞小娟略一沉吟,道:“我們三個女人去,丁師兄請留在這裡助雷兄一臂之力。”
丁佩道:“這個……這個……”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如若講搏鬥的兇殘激烈,這院外,只怕要強過院內甚多……”
語聲一頓,接道:“再說,我們三個女人,加你一個男人,行動起來,亦有甚多不便。”
丁佩道:“我留院可以,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俞小娟道:“什麼事?”
丁佩道:“你要保護那李寒秋,不要他受到傷害。”
俞小娟道:“好!”
丁佩一揮手,道:“你們去吧!”
俞小娟道:“蘋妹形勢最熟,請在前面帶路。”
丁佩目睹三人去遠纔回頭對雷飛說道:
“室中還有幾個人不聽雷兄吩咐的人,小弟去收拾他們。”
雷飛道:“不勞丁兄動手,他們已無還手之力。”
談話之間,又是一聲慘叫傳來。
兵刃交觸之聲,也隨着聲音息下來。
雷飛說道:“他們已然全部被殺。”
丁佩回顧了廣場形勢一眼,道:“雷兄策反了好多人?”
雷飛道:“二十餘位。”
丁佩道:“加上趙旺和兄弟,咱們有二十餘人,可以和他們動手一戰了。”
雷飛道:“咱們分成三批,雷兄和我各帶一部分人,以便互爲支援。”
雷飛道:“就依丁兄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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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計議妥當,立時分配人手。
再說蘋兒帶着君中鳳行近宅院,但見雙門緊閉,不見一個守衛之人。
方秀的這座宅院建造得十分奇怪,除了雷飛等護院教師住的地方之外,整個一幢房舍,連在一起,看上去好像一座連在一起的古堡。
蘋兒望了那緊閉的木門一眼,低聲說道:“內宅中已然得到消息,他們已有了戒備了。”
娟兒道:“看起來,這木門十分緊牢,只怕不易撞開。”
君中鳳道:“放火燒。”
蘋兒道:“這本門很厚,燒起來也要燒上半天才行。”
君中鳳道:“除些之外,我不懂你還有什麼法子?”
俞小娟突然上前一翻腕,拔出長劍,道:“小妹試試看,能不能劈開這兩扇木門?”
蘋兒道:“這木門很厚,聽怕會傷了寶劍。”
俞小娟道:“試試看吧!”
長劍探出之間,暗運內力,向下劃去。
這些日子中,她內功精進,運氣貫注於劍身之上,緩緩向下劃去。
寒芒過處,木門竟然被利劍劃開。
蘋兒飛起一腳,踢開木門,低聲說道:“數日不見,姊姊內功,實已到精深驚人之境了。”
俞小娟微微一笑,道:“小妹不過運氣好罷了!”
蘋兒側身而進,道:“這夾道之內,機關佈置重重,咱們保持一些距離,不可相距過近。”當先向前行去。
俞小娟居中,君中鳳走在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