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飛和李寒秋都聽得茫然不解,望着俞白風,呆呆出神。
俞白風目光轉到娟兒身上,道:“娟兒,你是否覺出這幅畫有什麼不同之處?”
娟兒道:“娟兒確實感覺不出。”
俞白鳳輕輕嘆息一聲,道:“這幅畫,並非出自名家手筆。它的珍貴處,並非是畫的本身,而是它寓於畫中的一些隱秘。”
娟兒道:“什麼隱秘?”
俞白風道:“在我未解說這畫中隱秘之前,爺爺要先問你一事。”
娟兒點點頭道:“娟兒恭候教訓。”
俞白風道:“我要你仔細地描繪這一幅圖畫,你是否已然牢記於心?”
娟兒道:“娟兒記下了。”
俞白風道:“如是我將此圖用火焚去,你是否還能畫出這樣一幅畫來?”
娟兒道:“可以畫出來。”
俞白鳳道:“那是說你已把這幅畫默記於心了?”
娟兒道:“我一筆一畫地畫下來,自然是記得很熟了。”
俞白風神情嚴肅地說道:“真的麼?”
娟兒道:“真的,娟兒完全記下來了。”
俞白風淡淡一笑,道:“你再仔細地看看。”
娟兒接過兩幅圖畫,又仔細地看了一遍,道:“娟兒看清楚了。”
這當兒,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步履之聲。
俞白風伸手抓起兩幅圖畫,晃燃火摺了,燃了起來。
但見人影一閃,譚藥師陡然出現在石室門前。
他臉上本來帶着笑容,但見到了那燃燒的圖畫之後,臉上突然一變,直向前欺去,伸手去抓那燃燒中的圖畫。
但見寒光一閃,李寒秋已快迅絕倫地劈出一劍,斬向譚藥師的右腕。
他出劍奇快,快過雷飛身出的掌勢。
就在李寒秋劈出劍勢的同時,雷飛也躍起攻出一掌。
譚藥師在劍掌進逼之下,只好向後退了兩步,躍出了門口。
俞白鳳哈哈一笑,道:“譚兄弟,你又晚了一步啊!”
譚藥師冷肅的臉色,一瞬間又浮現出笑容,道:“俞兄燒的什麼畫?”
俞白風道:“百佛圖。”
譚藥師兩道銳利的目光,在那火灰中瞧了一陣,道:“百佛圖只有一幅,但俞兄卻似燒的是兩幅畫啊!”
俞白風道:“一幅是愚兄摹繪的副本。”
譚藥師眼看絹圖成灰,心中有着說不出的痛惜,長長嘆一口氣,道:“這就是俞兄你的不是了。”
俞白風道:“什麼事?”
譚藥師道:“這百佛圖是小弟和俞兄同時取得之物,權爲共有。你要燒此圖,也該讓小弟同意纔是。”
俞白風道:“此圖不吉利,燒了也罷。”
譚藥師道:“哪裡不吉利了?”
俞白風道:“爲兄自取得經圖之後,就爲六指逸士暗算,受了重傷,如同囚犯一般,住在這石洞之中,無法出洞一步,如若不是這幅百佛圖,爲兄也許不會受那六指逸士的暗算了。”
譚藥師長長吁一口氣,道:“俞兄,你仔細瞧過那百佛圖麼?”
俞白風道:“瞧過了啊!但在下卻看不出它有什麼珍貴之處。”
譚藥師道:“當真瞧不出麼?”
俞白風道:“也許是爲兄在書畫之上,修養不夠。”
譚藥師突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俞兄啊!你這話可是想叫兄弟相信麼?”
俞白風道:“有什麼不對呢?”
譚藥師哈哈一笑,道:“不是俞兄大智若愚,就是把兄弟我看得太輕了。”
俞白風冷冷說道:“譚兄弟不顧咱們數十年的交情,可就是爲了那百佛圖麼?”
譚藥師微微一怔,道:“俞兄說什麼?”
俞白鳳道:“譚兄弟爲了那百佛圖,暗算了小兄是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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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藥師長長吁一口氣,道:“咱們過談越遠了。”
俞白風緩緩說道:“有一件事,只怕大出了你的意料之外。”
譚藥師道:“什麼事,小弟是越聽越湖塗了。”
俞白風道:“小兄的病勢,看似痊癒,實則還有着很沉重的內傷。如是小兄不和人動手,這傷勢就永遠無法發覺,但小兄卻動上了手。”
譚藥師道:“有這等事,不知你和何人動手?”
俞白風目光轉到李寒秋的臉上,道:“和這位李世兄。”
譚藥師道:“你明明傷在六指逸士的手下,不知和兄弟何干?”長長嘆息一聲,道:“俞兄對兄弟這般多疑,倒叫兄弟甚感意外了。”
俞白風緩緩說道:“數十年來,江湖上風雲人物,小兄全都能想到,但卻想不出那六指逸士究竟是何許人物。”
譚藥師道:“因此,俞兄就對小弟生出了疑心,是麼?”
俞白風道:“小兄生疑並非是全然無因。”
譚藥師道:“原因何在?”
俞白風道:“原因是每次小兄和六指逸士見面時,譚兄弟均不在場。”
譚藥師道:“因此,俞兄就懷疑到兄弟頭上來了?”
俞白風道:“形勢如此,小兄難免生疑,除非兄弟能提出合理解釋。”
譚藥師緩緩說道:“在咱們相處的日子中,如是兄弟有害你之心,那也用不着現在下手了。”
俞白風道:“但有一件事絆住了你的手腳,使你無法下手。”
譚藥師道:“什麼事?”_
俞白鳳道:“你想這百佛圖。”
譚藥師冷冷說道:“如果俞兄認定了兄弟是害你之人,看來兄弟就百口也無法爭辯了。”
俞白風冷冷說道:“還有一樁證明,使我大爲可疑。”
譚藥師道:“什麼可疑?”
俞白風道:“我已覺出此刻之傷,不似武功所傷,而是一種奇怪的藥物,侵傷了我的內腑。”
譚藥師道:
“俞兄這麼算來,小弟的嫌疑愈來愈大了?”
俞白風淡淡一笑,道:“是與不是,譚兄弟心中明白。”語聲微微一頓,接道:“不論過去的事情如何,都已經過去。目下,那百佛圖已化爲火灰,譚兄弟不知準備如何對付小兄?”
譚藥師道:“俞兄的口氣,似乎是小弟當真是謀害你的兇手了。”也不待俞白風答話,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小弟有一點不解之處,俞兄又何苦把那百佛圖用火焚去呢?”
俞白鳳哈哈一笑,道:“小兄感覺自得到這張百佛圖,就開始了不幸的日子,似乎是咱們兄弟的情義,就開始受了影響,而且小兄也開始受那六指逸士的暗算。”
譚藥師臉色嚴肅,沉吟了一陣,突然又展顏一笑,道:“俞兄,小弟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不知對是不對?”
俞白風道:“兄弟是何等感覺?”
譚藥師道:“小弟未看到那幅百佛圖,很懷疑俞兄燒的是真的。”
俞白風道:“如若小兄還珍藏那張百佛圖,譚兄弟又準備如何呢?”
譚藥師緩緩說道:“如是俞兄願意交出百佛圖,咱們兄弟倒可以談談了。”
俞白鳳哈哈一笑,道:“談什麼?”
譚藥師道:“那百佛圖俞兄保管已久,也該由兄弟我保管一段時間了。”
俞白風道:“可以,不過,爲兄如交了那百佛圖,兄弟又如何對小兄呢?”
譚藥師道:“自然,小弟要盡我所能地醫治俞兄的傷勢。”
俞白風道:“是否能夠一定醫治得好呢?”
譚藥師沉吟道:“自然是很費事,不過,兄弟將盡我心力。”
俞白風道:“那是說,這些年來,兄弟就一直沒有盡過心力,替我醫治了?”
譚藥師道:“那也不是。”
俞白風道:“那是兄弟的醫術沒法治好小兄的傷了。”
譚藥師道:“如是我不能醫,天下還有何人能夠醫治呢?”
俞白風道:“唉!如是小兄交出百佛圖,你替我醫病,已非是咱們兄弟的情意,那是交換條件了。”
譚藥師道:“俞兄如此說,小弟如不承認,那也不行了。”
俞白風道:“可是,目下還有一個問題,很難解決。”
譚藥師道:“什麼問題?”
俞白風道:“咱們數十年的交情,一筆勾銷,那是說咱們之間,彼此已不信任了。”
譚藥師點點頭,道:“俞兄怎麼說,小弟只好怎麼承認了。”
俞白風道:“我如先交出百佛圖,兄弟如若食言,不治好我的傷勢,小兄豈不是吃了大虧?”
譚藥師道:“不錯啊!但如是我先行療治好你的傷勢,你如不肯交出百佛圖,我豈不也上了俞兄的大當。”
俞白風望了李寒秋、娟兒一眼,笑道:“譚兄弟似是已承認了是加害小兄的兇手了。“
譚藥師道:“俞兄是否被兄弟加害,目下似是無關重要,重要的是那百佛圖。”
這時,李寒秋、雷飛和娟兒都已聽出了譚藥師和俞白風,是爲了那百佛圖造成這一番劇烈的爭執。譚藥師也似已隱隱承認,就是加害俞白風的兇手,只不過沒有正面說出來罷了。
俞白風道:“好!不過,交圖和療傷,總要有先後纔是。”
譚藥師道:“交出百佛圖,輕而易舉,但如要兄弟療傷,情形就不大相同了。”
俞白風道:“怎麼樣呢?”
譚藥師道:“俞兄的傷勢如何,大約你自己心中明白,單憑藥物,已無法醫好,必得借兄弟手術相助才成。”
俞白風道:“小兄巳經上過當了,不願再上一次。”
譚藥師道:“但小弟也不願上當了。”
俞白風道:“那是說咱們此番無法談成了。”
譚藥師望望那堆火灰,冷然一笑,道:“只要俞兄燒的不是百佛圖,兄弟自信可以尋得。如是燒的真是百佛圖,我治好你的傷勢,又有何用?”
目光一掠娟兒、李寒秋等,冷冷接道:“這三位,大概都自以爲得計,以見你爲榮,但我有一樁事要說明白,那就是我進入這石洞時,已然有下了奇毒,目下,除了你們停身的石室之外,到處都是奇毒,只要離開石室一步,就立爲奇毒所傷,百步內毒發身死。”
俞白風臉色嚴肅,望着譚藥師一語不發。
譚藥師談談一笑,接道:“還有一件事,兄弟自信不會猜錯,那就是俞兄已把你一身武功,傳給了他們三人,由三人分繼你的衣鉢。可惜的是,他們卻無法離開石室一步,今生今世,終老於斯,俞兄的武功,也永無法再揚威於江湖之上了。”
雷飛輕輕忖道:“高級鬥智,一切變化,都出人意料之外。”
李寒秋突然挺身而起,拔了長劍。
俞白風搖手阻止住李寒秋,道:“不要衝動,你坐下。”
李寒秋滿腔怒火地望了譚藥師一眼,緩緩坐下。
俞白風目光轉到譚藥師微微一笑,道:“你猜得不錯,但你錯估了一件事。”
譚藥師道:“兄弟已覺着盡善盡美,不知錯在何處?”
俞白鳳道:“小兄的智能。”
譚藥師道:“你和李寒秋比武之後,才知自己內腑中毒。”
俞白鳳接道:“但我早已對你動疑,所以,百佛圖早已被我藏了起來。”
譚藥師道:“那是在娟兒手中了?”
俞白風道:“如若在娟兒手中,你自然可以想到,小兄尚不致一蠢如斯。”
譚藥師臉色一變,道:“俞兄仔細地想想吧!那百佛圖重要,還是你們四人的生死重要。”
俞白鳳道:“就譚兄弟的爲人而言,愚兄縱然交出百佛圖,只怕也是無法保得我們四人性命。”
譚藥師道:“那倒不然。”
俞白風道:“空口何憑,如若我交出那百佛圖後,到時,你又改變了主意,那時如何是好?”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有一件事,俞兄心中必然明白。”
俞白風道:“什麼事?”
譚藥師道:“別忘了他們都是常年追隨俞兄的人。”
俞白風點點頭,道:“這個小兄自然會記得他們。”
譚藥師略一沉吟,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既是無法兩全,俞兄,只好委屈一下了。”
俞白風道:“委屈些什麼?”
譚藥師道:“如這些人沒有救你的機會,俞兄就委屈一下。”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四位請仔細想想,在下先走一步,如是今日四位想不好,咱們明日見面再說也成。”言罷,轉身而去。
但聞譚藥師的聲音在外說道:“四位要牢牢記住,出那石室門一步,就要受佈下的奇毒所傷。”
但聞聲音逐漸遠去,那譚藥師似是已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