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血紅,與這個顏色相搭,澤凱利亞這個國家所籠罩的顏色,也是猶如血一般豔紅。
昏暗的街道除了餘留的空攤子以外,並沒有人影在街道上逗留。
只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卻有着一個小女孩走在街道上。
這是一個身軀瘦小的小女孩,面孔不精緻也不算秀氣,只是帶着小女孩般的天真可愛。但因營養不良而凸顯出來的顴骨,讓這份可愛也消失了幾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沒有吃飽的瘦猴子。她的步伐顯得踉蹌,每一步都像是木馬般左右起伏,每走一步都需要花好長的時間。她也不想這樣,可不這樣做的話,她那堅持到極限的身體會隨時栽倒下來。
這不像是一個小女孩所擁有的堅毅,更像是一個在戰場之中蹉跎了大半輩子依舊有着某個目標的堅毅老兵。
小女孩所做的事情不是其他,她只是拖着步伐來到了街道左右的門前,用那細小的手敲着門發出了同樣細小的聲音。
咚..咚..咚..附帶着節奏般的聲響。
門打開了一小個縫,從縫裡露出了一雙蒼老的眼神,他偷瞄了眼門外,在確認了叩響門的只有這個小女孩後,這才挪開了鎖住的門。
老人嘆了口氣,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女孩了。
小女孩擡眼看着這個老人,那乾裂的嘴脣,發出了細懦的聲音,“澤凱利亞花,怎麼才能變成紅色?”
澤凱利亞花,是澤凱利亞的國花。是一種生長在雪地裡的花,其花具備着藥性,又有着極強的觀賞性,在植物生長的自我保護的下,它的花瓣是與雪地一般的白色,根本就沒有紅色這個概念。更何況,它最爲特殊的一點便是,在寒冷之中成長,吸收着雪水而長大,在綻放的一刻,便是其死亡的一刻,而它的花瓣也融於雪水之間,被白色所浸泡更顯白澈,在這個國家裡,澤凱利亞花也成“瞬逝”。
即便有那麼幾朵變異的紅花,在這樣子生長的條件下,也會被泡成白澈透明的花瓣。
“我不知道,興許其他人會知道。”
老人搖了搖頭,說出了這麼個答案,他沒有破壞小女孩的幻想。
“謝謝..”小女孩禮貌地迴應着,轉身便欲離去。
“等等..”老人叫住了她,他轉過身走回屋內,只是幾十秒的時間便又返身回來,他將手中用布條緊緊包裹住的東西遞到了女孩的懷裡,然後又塞了壺水說道:“這些給你。”
“謝..”女孩準備重複地表示感謝。
“別謝我!別..再來這了!”老人加重了語氣。
小女孩忐忑地接過東西,怯懦地性格讓她立即邁着步伐向着外走,在拉開距離之後,她回過身又想表示感謝。
“別再看我了!快走!”老人喝道。
小女孩只得收起了感謝的話,繼續踱步向前。
老人嘆了口氣,他的目光鎖定在小女孩的身上。他那樣嚴苛的語氣也是有他的理由...他無法幫助她太多,而當他看着她眼神的時候,他的心又忍不住發顫。
“澤凱利亞花,怎麼才能變成紅色?”小女孩走向了一旁的屋子提出了相同的問題,只是這家的人卻不準備搭理他。緊鎖着門,就連窗戶也給蓋上了。
小女孩沒有氣餒,她開始向着其他地方走去。
只是這時,卻小女孩的背後傳來了一聲詢問的話語。
“澤凱利亞花,是什麼花?”
在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女孩轉過了身。
小女孩看到了詢問她這個問題的人,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她所看到的人。她讀的書少,形容詞也很匱乏,所以無法形容。但她知道這是她所見到最好看的一個人,比她的母親還要漂亮得多,即使他是一個大哥哥。在她詢問自己父母的時候,男生女生的區別,她很清晰地感受到了父母的緊張和尷尬,他們似乎不知道怎麼跟她回這個問題,但後來父親和母親似乎想到了什麼,露出了笑臉對着她說:“用喉結判斷。”
她清楚地看到這個小哥哥的喉結滾動,因爲他正吃着東西,吞嚥食物時他的喉結來回地收縮,讓小女孩可以細緻地發現。
“你想吃這個嗎?”方行問道,他注意到了小女孩盯着他不放。考慮到小女孩的模樣,他以爲是盯上了他的美食。畢竟這都是由哲普提供的美食便當,雖然味道上相比于山治所做的還差了那麼一點點,可也是散發着十足的香味。
女孩被這個突然的問題問蒙了,她看了眼手中剛剛獲得的乾糧,又看了眼被方行平推到身前散發着誘人味道的美食,喉嚨不自覺地滾動了下,將饞人的口水給嚥了下去。
“我不要,我的父母教過我,不能拿陌生人的東西。”她搖了搖頭拒絕道。
“可你的這些乾糧,不也是從其他人手裡獲得的嗎?”方行奇怪地問道,他清楚地看到小女孩叩響了一個老人的門,然後獲得了這些。
“他不是陌生人,我知道他是誰,...以後我會報答他的。”小女孩肯定地說,然後看向了方行,“可我不知道你是誰,所以不能要你的東西。”
方行乾脆強硬地將美食推到她的面前,說道:“我叫方行,這會算是認識了吧。”
“不行..”女孩艱難地回道,她依舊堅持着自己的觀點,即使這個觀點的堅持是要付出“代價”的——她舔了舔嘴脣,撇開了眼神,還儘可能的閉氣讓自己不聞到那誘人撲鼻的味道。
這副艱難的模樣引方行發笑,“那就當剛纔我提出問題的獎勵如何?你只要回答了我剛纔那個問題,你就可以得到這一些。”
“..不..行。”
小女孩依舊說出了相同的答案,她在剛纔已經心動了,甚至準備按照方行所說的那般依靠着回答來換取這份報酬。只是話剛準備開口,她卻改了主意。
她向方行解釋着說道:“即使你不給我這份報酬,我也準備向你解釋,所以這根本就無法算是獎勵。”
方行的臉有些沉了下來,“你這小傢伙怎麼比我還犟?”
他總算體會到了以往別人在他身上體會到的味道。
米澤爾靜靜地待在後頭,沒敢說半句話。只不過看着這一幕卻也有些駭然。讓他駭然的地方有兩點,一點是方行實力的可怕,另一點則是方行現在讓人不理解的行爲。他還是頭一次見着方行把自己的美食貢獻出來,平常在他吃飽之前,米澤爾他根本就沒辦法吃到半點東西,方行在美食上的獨佔欲就是如此可怕,可現在不僅是給不給吃的問題了,而是方行在對方拒絕的情況,還要強行塞給她。
是世界變得太快,還是他還沒睡醒?
方行嘆了口氣,乾脆地把便當盒放在了地上,“現在我把東西丟了,愛要不要。”
“真的扔了嗎?”小女孩再次問道。
“扔了。”方行肯定地說。
“我做的食物,不是用來扔的。”哲普突然間上前說道。
他的臉頰很兇,腿又帶着義肢,無形給人帶來了壓力,小女孩也用畏懼的目光看着他。
哲普沒有理會這種目光,他在當海賊的時光裡早已習慣了這種目光。他看着小女孩,總覺得她的性格執拗的點有些像那個蠢蛋山治。他將另外一個未來得及解開的便當盒子遞給了她,自己則撿起了方行扔的那份。
“它歸你了,你要做的是在吃完之後,幫我清理一下餐具。”哲普說,他強調了一句,“這是工作。”
在這樣的話語下,小女孩立即點頭。
“還有,別吃太快。只能吃一半,剩下的一半在完成了一半工作以後再吃完,我會幫你熱下食物的。”哲普提醒了一句,這個小女孩瘦弱的身軀,並不適合一瞬間就吃下那麼多的肉食。
小女孩如搗蒜般,小腦袋快速地點着,精神樣也露出了不少。接過便當之後,迫不及待地解開,往自己的嘴裡塞着東西。
方行看着她津津有味的模樣,自己胃口也是大開,他伸過手接過了哲普手中剩餘的,他剛纔“丟棄”的便當盒,繼續吃了起來。
小女孩遵守了約定,在吃了一半以後,她沒有因爲自己口饞就多吃那麼一兩口,而是將依依不捨地蓋上了便當盒。
早已解決完的方行看着她,詢問道:“你剛纔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澤凱利亞花,是什麼花?”
“澤凱利亞花是這個國家的國花,只有白色。”一個老人突然躥了出來回道。他盯瞧了方行他們很久,在注意到他們接近了小女孩之後,他並沒有輕舉妄動,一直等到他們給小女孩提供了食物之後,他這才站了出來。這說明,他並不是澤凱利亞國王的人,否則那羣貪婪的傢伙,哪怕一口糧都準備從他們的手裡撬走,又怎麼可能給他們提供?
“只有白色的花?”方行問。
老人小聲地將這種花給方行介紹了一遍,方行也有了大概的認識,只是他不明白小女孩找花做什麼?尤其每一次,當他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小女孩的眼神都微微一縮。
“..能說說爲什麼要讓白花變紅嗎?”方行問道,這是他第三次問這個問題了。
老人看了眼方行,又看了眼小女孩,給予了她鼓勵的眼神。
小女孩也擡眼仰視着方行,隨後露出了堅毅的面容,“..爸爸媽媽在離開的時候說過,在澤凱利亞的白花變成紅花的時候,他們就會歸來的...他們從未對我撒過謊,我..相信他們。”
她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也看着老人,是在反駁着老人那句“只有白色”的話語。
老人嘆了口氣,他在看到小女孩招惹上方行的時候,他在旁邊盯瞧着,也是充滿了擔憂。
小女孩雖然只是詢問着澤凱利亞花如何變紅的問題,不會礙着什麼事,可是在現如今澤凱利亞國王將自己比作國王,並以此白色做題宣傳的時候,小女孩問出這樣的問題。在只看重自己的國王身上,無疑會被其當作侮辱,紅色在這個世界裡可不是吉利的顏色,鮮血,死亡均可被紅色代替。
正因爲有了這份擔憂,在確認方行他們沒有問題之後,老人這纔會戳破小女孩的幻想。如果現在不戳破小女孩的幻想,等她遇上真正國王軍派來的人,可就晚了。
“艾維的父母,曾是街道的管理官員,他對我有過恩惠。只不過..在這個國家裡,好人是註定活不了太久,他們被國王賣了。瘋狂的國王,將普通的人直接貶成奴隸叛賣..”老人向着方行述說道,語氣充滿了唏噓。這個街道之所以那般安靜,就是因爲所有人都害怕被國王軍抓走充當奴隸。
“賣了?”方行說道,他的話語裡既帶着幾分怒氣也帶着幾分好奇。
生氣的是,在這個大海之上,哪裡都有這樣的事情。但是好奇的是,由海軍提供而來的泰佐洛訊息便是在這,而以他對泰佐洛的瞭解,雖然充當最一流的藝人以及建造世界最大娛樂城市古蘭.泰佐洛,都是極其出風頭的事情。可是在除此之外的方面,他都極力地隱藏着自己所擁有的勢力,這是一個有着目的是狼,尤其是他並不會因爲“錢”特意地將自己暴露在危險的狀況之內。
“買去做什麼?與之交易的商人又是誰?”方行接連問道。
老人盡皆搖了搖頭,他只不過是個普通的人,對於這些有了解,卻也不多。
“看你們對這些事情都不瞭解,應該不是這個國家的人,我勸你們還是儘快離開吧...順便帶上艾維。”
“謝謝你。”艾維先是像老人答謝,但卻不是答謝他的這個提議。
“我會幫你清理餐具的。”艾維又向着哲普說道。
只是在說完這些以後,她繼續向着其他的門處走去。在吃飽了之後,她的腳步並沒有剛纔那般踉蹌,可以踩穩着走去。
老人沒有再勸,艾維的父母是好人,艾維也是個好姑娘,可他註定成不了好人。在已經明確地告知艾維情況的時候,她依舊選擇沉浸在虛幻之中,在這樣的情況下,老人也不願意再搭上自己。他快步地走回自己的屋子,然後緊緊地鎖住了房門,甚至連跟方行他們打一聲招呼都沒有。
“澤凱利亞花,怎麼才能變成紅色?”
這句細懦的聲響,再次在昏沉的街道里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