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章 王見王
“學士妙計安天下,賠了公主失琉球!”幾條琉球船漸行漸遠,喊聲遙遙傳進陸秀夫的耳朵,他知道,朝廷永遠失去了這個堅定的盟友----楚風臨走前,在泉州宮門上親筆提了八個大字:琉球楚風,永不朝宋!
釣魚島號中甲板的官廳,侯家兄弟、李鶴軒呼啦啦跪倒磕頭:“屬下等未得總督命令,擅自發炮劫持御舟,有違琉球軍令,請總督責罰!”
“嗯,話得掰開兩面說,你們是擅自作主違了軍令,不過也救了我一命,這可怎麼辦呢?”楚風皺着眉頭想想,“這樣好了,違令該罰,砍頭,救我該賞,賞銀五千兩。來人吶,先砍了這幾顆狗腦袋,再給他們脖子上鑲個銀的。”
啊?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侯德富愁眉苦臉的道:“大人,能不能功過相抵,不賞不罰呢?”
楚風一陣大笑,給三個傢伙每人屁股上踢了一腳,“幾個渾球起來吧,你們腚一撅,要放個什麼屁我都知道,裝什麼裝?咱們是在哪兒?前線!本來軍法就許你們隨機應變的!”
剛纔還畏畏縮縮的三個壞蛋,嘻嘻哈哈的站起來,根本就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
臣子救主君,這事要放別處,什麼“功高震主”啊、“尾大不掉”啊、“不賞之功”啊,猜忌之心就來了,按照君臣綱常的邏輯,既然你能救我,自然也能殺我,爲了避免你殺我,我就先殺掉你,臣子就要倒黴了。
楚大人就這點好,對事不對人,只要你做得對,就不用擔心受猜疑。侯德富想起父親以前說過的。做官的人,多半是三分心思應付朝廷,三分心思逢迎上司,三分心思對付同僚,只得一分心思去做事;在楚大人手下,你可以打點着十二分心思把事做好,再不用擔心別的!
侯德富跟楚風跟得久了,說話也隨便:“大人在泉州宮裡。就不怕咱們投了朝廷?”
楚風盯着他眼睛,直到侯德富把目光轉開,“跟了我一年多了吧?”
侯德富一凜,恭恭敬敬的稟道:“回大人,再過十三天,標下追隨大人就有一年六個月了。”
“你是聰明人。若是一年零六個月還沒能讓你想明白。我楚風也合該死在行朝!”
侯德富嘿嘿乾笑。被楚風盯得渾身不自在。突然想起李鶴軒給自己兄弟下毒。這混賬東西。老子給他下點蛆!指着李鶴軒轉移目標:“李大人爲總督執鞭鐙。還不到半年吧?”
李鶴軒心裡咯噔一下。狗日地侯德富。毒藥怎麼沒把你毒死!卻聽得楚風呵呵笑道:“李鶴軒?這傢伙全身上下有哪一寸長得像大宋朝地忠臣?我看吶。他沒把官家太后一炮轟上天。朝廷該燒高香謝過佛菩薩了!”
李鶴軒臉上笑容突然就凝固了:難道、難道楚大人猜到了我地來歷?再看楚風。又不像話裡有話地意思。
“好吧。別胡思亂想了。這輩子就替楚某幹活吧!”聽見楚風說出這句。三人一齊定了心。有這句話。這輩子地男兒功名。就綁在楚總督身上了。
拍了拍三個壞蛋地肩膀。楚風施施然走出了官艙。
船上最大最好的艙房,本是楚總督的狗窩,現在大變了樣,便是他本人也認不出來了:帆布帳子換作了碧羅紗,船身起伏,帳子四角長長的流蘇就輕輕搖曳,光光的船板上。鋪了一層厚實綿軟的波斯地毯。從來只擱書本文件的桌子,有幸擺上了珍珠描金地插屏、琉璃七寶的擺件、黃金鑲翠玉的果盤。地下還有個古色古香的薰爐,燃着檀香屑。
趙筠挨着紅鶯躺在牀上。只覺得今日恍如在夢中。
楚兄啊楚兄,真不知該怎麼說他纔好,提到紅鶯還在王府,要接她一起走,結果楚兄把王府的金銀細軟古董字畫一古腦兒裝上船,再加上馮奶公這十多個僕役,哈哈,不是倉惶逃走,倒好像是王府大搬家似的。
而且,慢慢搬東西的時候,十多門大炮還一直指着自己可憐的嫂嫂和侄兒!想到這裡,趙筠又想笑了,千百年後,史書上會不會大記一筆“大長公主趙筠與琉球總督楚風合謀劫駕”?
“公主睡不着吧?”蜀錦被子下面,鑽出紅鶯髮絲散亂地小腦袋,方纔她有些暈船,一直矇頭大睡,這會兒才緩過來,“哼,瞧瞧姓楚的手下剛纔胡亂喊什麼?學士妙計安天下,賠了公主失琉球,好像公主是陸學士賠給他似的!公主啊,咱們到了琉球,就端上架子,姓楚的不通名求見遞手本,咱就給他個閉門羹,省得他將來自高自大,過門了還不知怎麼欺負你呢!”
“你個小丫頭,就知道亂嚼舌頭,將來把你配個大頭兵,生他一窩子小兵出來!”趙筠想到紅鶯披着粗布衣服圍着鍋臺轉,身邊四五個小孩子跳跳鬧鬧,快嘴快舌的俏丫頭被鬧得一個頭三個大的場面,就忍不住笑得肚子疼。
忽然又不笑了,嗖的一下爬起來,和紅鶯臉對臉地說:“對了,以後別叫什麼公主,我現在就叫做趙筠!”
“那好吧,我的好小姐!”紅鶯眼珠一轉,嘻嘻笑道:“我看這小姐兩個字,要不了不久就得叫做總督夫人了!”
“好啊,我做總督夫人,就罰你做個粗使丫頭,”趙筠學着馮奶公的口氣,粗聲粗氣的道:“紅鶯,去,把這桶髒衣服洗了,再到後院劈柴。”
“啊呀,還沒做總督夫人,就要行起家法了!”紅鶯這一叫,趙筠羞惱起來,兩女滾作一團,艙內風光無限……
琉球碼頭,夕陽把兩個嬌媚的人影拖得長長的。王敏兒和陳雪瑤,每天黃昏都會到海邊來走一走,翹首望着西北方地大海。
十六歲的生日,比上次過得更熱鬧十倍,家裡的傭人也多了,也不缺錢了,全家人聚在一起慶祝,雪瑤姐姐也送了禮物,親到宴席上彈琴,幾十樣菜山珍海味流水價端上來,弟弟虎子吃得滿頭大汗,敏兒卻沒動幾下筷子。
她想楚哥哥了。去年的生日,有楚哥哥在,過得可比這次有滋味多啦!楚哥哥親手做的菜,也比這些山珍海味更加合口十倍呀!
唉,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
雪瑤輕輕踩着海邊細碎的貝殼和粗砂,在腳底下滋滋的響,垂着頭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楚呆子,我到你府上幾個月,你也不說是收房還是不收房,你不發話,難道要我女兒家自薦枕蓆?說是婚姻自由,滿琉球誰不知道我住你府上啊!
我陳雪瑤當真就沒讓你動心?哼,每次彈琴的時候,你那雙色眼都粘在人家身上了,裝吧,你就裝下去,看你能裝多久!
負責保護兩女的總督府衛隊長法華,遠遠地跟在四五丈外,看着兩女地背影暗暗好笑:每天到海邊,說是散步,卻老望着西北方的大海,賽如兩尊望夫石!嘿嘿,這點小兒女心思,連我個出家人都看出來了。
哎呀,都破戒大半年了,還什麼出家人吶!楚總督、楚總督說要給我娶個老虎似地惡婆娘,嗯,但願他出去這麼久,早就忘了吧。
“咦,那是什麼?船、船回來了!”法華長年練武眼力非同尋常,遠遠就看見一個小白點在浪花間起起伏伏。
“什麼,啊,船!”敏兒和雪瑤像從夢中驚醒,同時擡頭望着西邊大海。但是,這樣的希望有很多次了,船出去、船回來,船上總是沒有楚風,希望一次次落空。
船越來越近,已經能看出是一條炮船了!兩女同時歡呼起來,高興得抱在一塊,敏兒晶瑩地眼淚珠子串串的往下淌,她們知道,新下水的炮船和太平島號,都停在碼頭上,這一條釣魚島號回來,楚風必定隨船返回了!
“什麼?住到他府上去?”紅鶯驚訝的捂住小嘴,那模樣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小姐,您還沒過門呢,就不怕閒言碎語?”
趙筠笑道:“夜奔出城、夜宿軍營、劫駕、謀逆、反叛,咱們哪樣大罪都做過了,也不差這一點子。楚兄的軍營住得,他府上倒住不得了?”
俏丫頭眼珠兒滴溜溜的一轉,拍着手叫道:“哦明白了,小姐是要到他府上,去盯住鄉下丫頭和陳家那小狐狸精!”
“別胡說!”趙筠往她背上一拍,兩根指頭捏住她小嘴巴,“敏兒是楚兄救命恩人,雪瑤又救了敏兒,而且行醫濟世救人性命,好生叫人佩服呢。這兩位都是他紅顏知己,你可不能得罪人家,否則呀,我罰你天天刷馬桶!”
“好啦好啦,我的總督夫人勒,您是不妒不嫉的賢妻良母,行了吧?”紅鶯嬉笑着逃到牀後,生怕趙筠追上來廝打。
撇攬、拋錨,船靠碼頭了。
船頭上,踩着跳板當先下船,臉上賊笑嘻嘻的人,不就是日思夜想的楚哥哥嗎?敏兒拉着雪瑤姐姐,向着棧橋飛跑。
忽然間,兩女停下了腳步,緊跟在楚風身後的兩位女子,一位清秀靈動嬌俏可愛,另一位更是姿容絕世,簡直讓人自慚形穢。
楚風看到敏兒和雪瑤的表情,就知道馬上要醋海翻波了,他做賊心虛的撓撓頭,乾笑了兩聲。
李鶴軒、侯家兄弟在後面幸災樂禍,嘿嘿,這下子王見王,看咱們的楚大人回去是跪搓衣板,還是頂醋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