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入洞,便有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襲來,二人不禁打了個冷戰。洞穴很窄,僅容一個人通過,南教授舉着火把走在前面,歐陽冰拿着砍刀緊跟在後。走了大約五六米,山洞的內壁上隱約有字,南教授便舉起火把察看,只見上面寫道:擅入此洞者死,皇陵寨子孫尤記。這十三個字刻在石壁之上,用硃砂填紅,在火把的照耀下,十分醒目。
“老師,咱們又不是什麼皇陵寨子孫,這話不是寫給咱們的,呵呵。”歐陽冰笑嘻嘻的說道。
“別老沒正經。這話不是隨便刻着玩的,看看村民對這洞的反應你就知道了。咱們務必小心,這洞內可能另有玄機,別人沒救成再把自己的性命搭上。”此時的南教授語氣十分嚴肅。
歐陽冰吐了吐舌頭,沒再說話,跟在南教授後面繼續向前走。又行了大概十幾米,空間逐漸寬闊起來,可二人並排行進。此時外面的光線已完全照不進這山洞之中,南教授和歐陽冰舉着火把,亦步亦趨,在這漆黑的人骨洞中摸索前進。洞內靜謐異常,洞頂滴水的聲音都清晰可聞,幾隻蝙蝠被火光驚起,拍打着翅膀從二人身旁擦身而過,更增加了些許詭秘氣氛。
“這山洞有些奇怪啊。”南教授用手摸了摸洞壁,轉身對歐陽冰說道。“你看,這洞壁十分光滑,上面還有斧鑿的痕跡,像是被人加工過似的。”歐陽冰靠近洞壁仔細看了看,這洞壁確實光滑異常,不像是天然形成的。
“您看,這石壁上面還刻着許多細槽,從筆直程度來看,確實是人爲刻上去的。”歐陽冰說道。
南教授點了點頭,將火把往下照了照,發現地面和石壁相接的地方還挖有一縱淺溝,一直延伸到洞口,說道:“這些細槽是用來排水用的,洞壁滲水可順着這些細槽流下,再通過淺溝排出洞外。看來這山洞是經人精心設計過的,決非天然形成。”
二人再往前行,這洞內空間是越來越寬闊,此時已可以四五個人並排行進,火光照耀下,十幾具白森森的枯骨橫七豎八的趴在地上,進入二人的視線。
南教授俯下身來,將這幾具枯骨仔細察看了一番。他發現每具屍骨都是頭朝洞口方向倒下,四肢張開,屍骨上散插着若干支短箭,有的射穿頭顱,有的穿胸而過,顯然這些人是被這些短箭射死的。
“看來這些屍骨就是那些誤闖山洞人,死的真慘啊。”南教授嘆道。
“這麼一來小二子真的是凶多吉少了。可這山洞中哪來的這些短箭射殺這些人呢?”歐陽冰有些擔憂。
南教授點了點頭:“是啊,但只要沒見到屍體,咱們就還有希望。抓緊往前走吧。切記要步步小心,這洞內可能有機關。”
又行了幾米,幾具黑色的骷髏出現在火光之下,十分恐怖。歐陽冰看了看,這些人骨已成焦炭狀,說道:“這些人是被燒死的。看他們這俯仰橫翻的樣,死前肯定是經過了劇烈的掙扎。”
看了這些人的死狀,二人心中已有些許恐懼,可救人之念仍占上峰,歐陽冰緊握砍刀的手心已微微滲出冷汗,但仍跟着南教授緩緩向前行進。這洞內空間是越往內越寬闊,又走了幾百步,二人便來到一個石廳之中,這裡人工斧鑿的痕跡更加明顯,除了地面和四壁外形十分規整外,廳內居然擺着幾張石桌石凳,還有幾個碩大的木箱放在一旁的角落之中。石廳的地面上,也橫七豎八的躺着十幾具白骨。
歐陽冰舉着火把四處看了看,這石廳四周都是石壁,再無其他通路,於是說道:“老師,這難道就是山洞的盡頭了?小二子呢?難道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成?”
南教授也甚感奇怪,這洞廳之中除了幾十具白骨之外,再無其他屍體,也不見一個活人的蹤跡。小二子現在身在何處,到底是死是活,確實讓人費解萬分。
“看看那一旁的箱子裡有什麼。”南教授注意到了角落裡的那幾只大木箱,說道。
二人舉着火把走到木箱旁,這木箱有半人多高,碩大異常,其中容下一兩個人也毫無問題,箱外刻有紋飾,做工十分精美。箱蓋沉重,南教授和歐陽冰費了好大的勁纔打開。火光照耀下,一片金光從箱內射出,晃的二人睜不開眼。過一會,二人再定睛細看,這木箱之內,竟滿滿的裝着金銀珠寶!
“這……這……這洞裡哪來的這麼多金銀財寶?”歐陽冰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陣勢,此刻已驚的是目瞪口呆。
平常人若是看着這一箱珠寶,恐怕早已狂喜萬分。南教授卻是一個不愛身外物之人,平生所喜只有書筆而已,這滿箱珠寶雖入得了眼,卻入不得心,此刻雖有些吃驚,但仍平靜的說道:“一定是先人們藏在這裡的。咱們是來救人的,這些財物切不可亂動。再去看看其他的箱子裡有什麼。”
歐陽冰又打開了其他幾個箱子,也都裝滿了金銀珠寶,只有角落最邊上的一個箱子,裡面是什麼都沒有,空空如也。
“誰要是得到了這些金銀財寶,那一輩子的榮華富貴便享用不盡了。”看着這幾個大木箱,歐陽冰不無感慨的說道,伸手想從箱內拿出一件珍寶把玩。
“切不可見財起異,非爾等財物切勿亂取,橫財必致橫禍啊。”南教授嚴肅的說道。
歐陽冰只是年輕好奇而已,心中並無太多貪念,聽南教授這麼一說,他也點了點頭,把手縮了回來。
“爲何這裡還有一個空箱子呢?”歐陽冰對角落裡的那隻大木箱感到奇怪。於是走了過去,舉着火把,仔細的研究起這個木箱來。這木箱和其他幾個確有不同,紋飾和做工都比較粗糙,左右兩邊各鑲有一個鐵環,這是其他箱子所沒有的。
歐陽冰圍着箱子看了又看,也沒有什麼發現。於是隨手握住其中的一個鐵環轉了一下,沒想到這鐵環隨着歐陽冰這麼一轉,竟也跟着轉了起來,等到了一定角度之後,箱內傳來嘩啦的一聲。
二人向箱內看去,原來箱底是一道暗門,此刻已經已經打開,露出一個黑漆漆的洞口來,下面還有石階相連。
“看來這裡是別有洞天啊。”南教授說道,“走,咱們下去看看。”
二人便舉着火把,順着石階走入這暗洞之內。幾十級石階下來便是一個走廊,這走廊四四方方,完全是人工斧鑿而成,走廊的石壁上還插有火把,歐陽冰走過去,將石壁上的火把一一點燃,這暗洞便豁然光亮起來。
這走廊的石壁上,每隔幾步便鑿有一個石龕,每個石龕之內都安放着一具屍骨。與外面那些屍骨不同的是,這些屍骨毫無外傷,均身着衣冠,姿態安詳的坐在石龕之內。二人數了一下,這些屍骨有十幾具之多。
二人沿着這走廊向內走去,不多久,便走到一個石門之前。二人正尋找這石門開啓之法,忽聽一聲悶響,這石門自己緩緩向上升起,門內傳出一陣聲音:“進來吧!”
二人吃了一驚,想不到這洞內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活人,便走進了這石門。門內乃是一個石室,也安放各種石制傢俱,屋內光線昏暗,一盞油燈在石桌之上微微發亮。
“咳,咳,咳!”幾聲咳嗽將二人的目光吸引到屋內的一張石牀之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盤腿端坐。他面色蒼白,不時的咳嗽幾聲,像是患有重病在身。
歐陽冰和南教授四目相投,詫異萬分,想不到這人骨洞中竟還有這樣一位老者。
“這位先生,好一句橫財必致橫禍啊,世人若能有先生這般見識,這洞內也不會有這累累白骨了。”老者看着南教授說道。
“哦,此話怎講?”南教授愈發感到奇怪。
老者微微一笑,看着歐陽冰說道:“你剛纔若是動了那箱內的珠寶,此刻已無法再站在這裡了。這洞內佈滿機關,一旦有人觸動那箱內的珠寶,機關便會自動開啓。看到洞內那些白骨了嗎?那便是貪圖這些財寶的人的下場。剛纔多虧你聽了這位老先生的話把手縮了回來,實在是萬幸啊。”
聽了這話,歐陽冰額角滲出一絲冷汗,想不到自己的生死就在剛纔的一念之間。
“進了這山洞卻不摸這些金銀財寶的人,除了剛纔那孩子,便是你們二位了。我日日禱告,蒼天垂鑑,終於把你們盼來了。”老者說道。
“剛纔那孩子?那孩子還活着嗎?”聽到老者話中提到孩子,南教授連忙問到。
“當然活着。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尚未懂事、天真無邪,我怎麼忍心下手殺他?這洞內機關乃是用來對付那些有貪念之人的。你們二位不爲財寶所動,現在不也是平安無事嗎?”
聽了這話,歐陽冰和南教授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眼前這位老者除了滿臉病容外,卻是慈眉善目,毫無半點殺氣。
“這位老人家,我們進洞乃是爲了救這個孩子,別無他意。能否讓我們把這孩子帶出洞去?”南教授問道。
“這是當然,二位先生見義勇爲,老朽也十分感動。但不知二位能否答應老朽一個條件?”老者答道。
“什麼條件?只要我們能辦到,但說無妨。”歐陽冰說道。
聽了這話,老這臉上露出一絲欣喜之色,說道:“二位別急,且聽我把事情的原委道來。我名叫達蘇圖,乃是蒙古伊克昭盟的大濟農。”
聽了這名字,南教授大吃一驚:“什麼?你是達蘇圖?不可能啊,達蘇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不在人世了。你……你怎麼可能是他?”這達蘇圖乃是蒙古最爲著名的薩滿法師,也是現在伊克昭盟大濟農察克漢的前任,二十年前染疾故去。研究蒙元歷史的南教授,對這些事情是十分了解的。
“此事說來話長。這位先生,聖祖成吉思汗在我們蒙古人心目中的地位您應該是十分了解的。這幾百年來,聖祖陵寢從未被人發現過,這對於我們來說,雖是一件幸事,卻也是一件憾事。尤其是那些聖祖的嫡系血親們,他們既不希望祖先英靈被打擾,但也希望能夠知道祖先陵墓的真正所在,以便秘行祭祀,以慰追思之情。二十年多前,我奉伊克昭盟沙王之命前去尋找聖祖陵寢,此事乃是極爲機密之事,我臨行前占卜,乃是大凶之兆,於是我便和沙王約期兩年,兩年之內我沒有回來,沙王便可對外宣稱我已病故,免得有人追問我的行蹤。”
“原來如此。”南教授點了點頭。
“那您又是如何來到這洞中的呢?”南教授接着問道。
“二位先生尋找成吉思汗的陵墓,又是如何來到這六盤山中的呢?”達蘇圖反問道。
歐陽冰便把羊皮卷軸之事告訴了達蘇圖。
“原來如此。我也是籍着一些線索,來到這六盤山中。”達蘇圖說道。
“哦?是何線索?”南教授問道。
“《元史》記載,憲宗三年忽必烈徵雲南中,派兵2萬屯駐六盤山,憲宗八年四月,王汗蒙哥駐蹕六盤山;憲宗九年四月,令大將渾都海領兵2萬駐六盤山。又據《固原地區志》、《涇源縣誌》和《新編元開成府志稿》記載,在元后的40年中,先後有忽必烈,南平王禿魯、將軍李進、總帥汪惟等,都是以駐蹕、屯軍、巡視、駐防等名義,屢屢輪番來六盤山,且多是四月來,八月走。大汗的忌日是8月25日,因此他們共同的目的似乎只有一個:祭祀大汗。他們一邊放牧軍馬,一邊等待大汗的忌日—8月25日,若是速來速去,豈不暴露了他們的來意和大汗的陵地之秘?”
南教授沉思片刻,點頭說道:“如此說來也確有道理。《元史》我讀過多便,只是這些蛛絲馬跡的線索,我卻沒有想到。”
達蘇圖接着說道:“還有一個更爲明顯的線索,世祖忽必烈在六盤山下的開城建起安西王府,除設王、置官、派員、駐軍外,王府內還延清西藏喇嘛高師八思巴,賜以赤綾袈裟;同時,還請來道教大師孫德或,贈給御衣、錦裝、道服,破封爲上師,共同祭奠祀事。先祖如此重用佛道名師,目的極有可能是爲秘祭長眠在六盤山的大汗。另外,安西王府的設施也頗有大汗行宮之格局。”
聽了這些,南教授對達蘇圖已是十分的佩服,說道:“先生能從史料之上推得如此之多的線索,確實讓人佩服。我研究蒙元歷史也已經有幾十年來,和先生相比,卻還遠差一大截。”
“您的推理確實頗合情理,想必成吉思汗的陵墓,一定是在這六盤山中了。”歐陽冰說道。
聽了這話,達蘇圖仰天大笑,可這笑聲中竟帶着些自嘲的味道,讓南教授和歐陽冰聽得是詫異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