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城東門,一個日本憲兵警備隊駐紮在這裡,戒備森嚴。
城門樓上插着日本的膏藥旗和僞滿洲國的“國旗”,城牆上用白灰刷着“大東亞共榮”、“日中親善”等幾個大字,十分的搶眼。城門口的大路上設有路障,兩側用沙包堆起了兩個射擊掩體,裡面各站着一個機槍手,面前各架有一挺九二式重機槍,十幾個全副武裝的日本憲兵站在城門兩側,端着插有明晃晃刺刀的步槍,仔細的盤查每一個過往行人,檢查每一批出入城的貨品物資。
近午時分,一行六人騎着馬緩緩向奉天城東門走來,這羣人中有五男一女,男子都穿着皮襖帶着皮帽,手裡端着大煙袋,似乎是從關外趕來,唯一的那名女子身上穿着一件青灰色棉襖,相貌醜陋,膚色蠟黃的臉上長滿雀斑,就如同灑滿芝麻的燒餅一樣,讓人不願多看一眼。這些人的馬背上都馱着大筐,上面用油布蓋着,讓人看不清裡面裝的是什麼貨物。
這羣人走到路障前停了下來,立刻有一名日軍少尉帶着幾個日本憲兵前來盤問。少尉用生硬的漢語問道:“你們從哪裡來,是幹什麼的,馬背上駝的是什麼貨物?”
這羣人中的一名男子從馬背上翻身下來,這人臉上長着濃黑的絡腮鬍子,身材壯碩,只見他走到那名少佐跟前,微微彎着腰,十分客氣的說道:“太君,我們是販賣菸葉的,剛剛從關外趕回來,這馬背上的大筐裡裝的全是菸葉。”
那名少尉走到一匹馬跟前,伸手揭開大筐上的油布,裡面果然裝的全是菸葉,還不放心,從腰間拔出指揮刀來又向大筐裡刺了幾下,怕裡面藏有活人。檢查過後無異常,這名少尉向身後的幾名日本士兵招了招手,說道:“再將其他的馬匹檢查一下,一定要仔細!”幾名日本士兵隨即端着步槍走到馬匹前逐一檢查起來,一邊檢查一邊還不住的打量着衆人,看其神情舉動有無異樣。
日軍少尉眼光冷冷的看着這名男子,問道:“你們有良民證沒有?”關東軍在佔領東北期間,向民衆發放良民證用以辨識身份維持治安,凡是沒有良民證的人員,一律按照暴民處理,可隨意關押刑囚。那名男子急忙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本來交到這名少尉手中,說道:“有有,太君,我們可是大大的良民,一向奉公守法。”這本子的封面上印着日本國旗和僞滿洲國的“國旗,”下面用漢字寫着“良民證”三個字。
少尉接過良民證,仔細的看了一番,沒有發現什麼問題,便將證交還給這名男子,問道:“其他那些人是幹什麼的,同你是什麼關係?”
“那些男的是我的同伴,也是一起販賣菸草的,那女的是俺媳婦,太君,他們也都是大大的良民。”男子回答道。
少尉轉身走到其他幾個人面前,將他們的良民證也逐一檢查了一番,走到那名女子面前時,少尉不懷好意的將其打量了一番,但一看到其醜陋的面貌,心中頓生一股厭惡之感,匆匆將其良民證檢查了一下便轉身走開,再不向其掃去一眼。
幾名士兵也將其他馬背上駝的貨物檢查了一番,裡面裝的也全是菸葉,沒有發現什麼問題。少尉又對那名男子說道:“把你的通行證也拿出來看看。”男子隨即又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交給那名日軍少尉,少尉看通行證上所標明的貨物同馬背上所裝運的無異,便在上面蓋了一個章,表明覈對無誤,然後又將衆人打量了一番,感到無甚可疑之處後便向後揮了揮手示意放行。那名男子急忙向日軍少尉鞠了一躬,連說了幾聲“謝謝太君”,然後便翻身上馬,帶着衆人穿過戒備森嚴的崗哨進入奉天城內。
入城之後,這一行人找了一條僻靜的巷子停了下來。那名相貌醜陋的女子走到那名滿臉絡腮鬍子的男子面前,笑着說道:“朗瑪,你演的可真像啊,還說我是你媳婦,呵呵,哪個男的若是娶了我這麼個奇醜無比的老婆,那可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說完之後,只聽“撲哧”一聲,那名壯碩男子竟如同女子一般呵呵笑了起來,其他人也忍俊不禁,跟着笑出聲來。
這些人是誰?原來那名滿臉絡腮鬍子的壯碩男子竟是朗瑪用易容術假扮的,除了臉上沾滿鬍鬚之外,身上也填塞了不少棉花,顯出粗壯結實的樣子,另外朗瑪也精通變音之術,一個年輕女子竟也能發出一名中年男子般粗重沙啞的嗓音,讓剛纔那名日軍少尉看不出一點破綻來。其他那些菸草販子分別是歐陽冰、木日和、達爾牧、善英裝扮的,而那滿臉雀斑的黃臉女子,竟是由沙若蘭裝扮的!
只聽朗瑪說道:“我若不是把你裝扮的醜一些,那名日軍少尉要是看上你可怎麼辦?聽說日本人在東北糟蹋了不少良家婦女,我這樣做可是爲了你好。”關東軍在東北燒殺淫掠無所不爲,剛纔沙若蘭若是以真面目示人,其姣好的面容定會讓那些日本憲兵獸心大起,到時被強行扣下掠去,那便是大大的麻煩了。
歐陽冰走了過來,說道:“是啊,多虧了朗瑪你的易容術,咱們才能順利的進入這奉天城內。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儘快的找到一個落腳點,免得再被這城內的日軍搜查隊檢查一番。”這奉天城乃是日本關東軍的大本營,戒備森嚴,除了晚上宵禁之外,白天街上也有大批的日本憲兵隊巡邏,見到可疑人等即進行盤查,隨時可將其逮捕關押,所以歐陽冰等人順利入城之後,仍不敢掉以輕心。
“幸虧咱們來之前準備的周到細緻,各種證件咱們都有,一般的檢查都能應付過去,我看這樣,咱們先找一間客棧住下,一來可以休息一下,二來咱們也有了一個落腳點,好接着謀劃下一步的行動。”木日和提議道。
“是啊,咱們現在的身份可都是菸草販子,也是關東軍治下的良民,只要咱們不鬧出什麼大動靜來,那些日本憲兵是不會隨便找咱們麻煩的。咱們大可以找一家客棧名正言順的住下,這樣就更不讓人懷疑了。”善英說道。
歐陽冰點了點頭:“對,越是藏着掖着越讓人起疑,咱們就當自己是菸草販子,一切按照他們的方法習慣行事就可以了。咱們別老呆在這裡了,還是抓緊找一間客棧落腳吧。”衆人便都翻身上馬,隨歐陽冰一起在走出小巷,開始在街上找起客棧來。
這奉天城在日軍的治下也算“安寧”,大街上稀稀落落的沒有多少人,倒經常見到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牽着狼狗在街上巡邏,街道兩旁的店鋪也都開門營業,門口都掛着一面日本太陽旗,有的牆上還刷上了“日中親善”、“大東亞共榮”、“滿蒙自治”等標語,店裡的生意似乎都不是很好,裡面的店傢伙計都清閒無事,眼神空空的看着門外,一見有憲兵巡邏隊走過,裡面的人神色立刻緊張起來。歐陽冰只覺得這城中籠罩着一股莫名的緊張壓抑的氣氛,讓人透不過氣來。
衆人走到一個僻靜的街區,街道旁有一家客棧,名叫“北國驛館”,歐陽冰看這附近較少有憲兵巡邏隊走過,便說道:“這客棧也算清淨,咱們就住在這裡吧。”
客棧內的夥計急忙從店裡迎了出來,一看衆人的行裝舉止,便知是走貨行商的買賣人,問道:“諸位可是來住店的?”歐陽冰點了點頭,說道:“夥計,你客棧裡還有清淨些的房間沒有,我們幾個人要住店。”
“有有,幾位裡面請。”夥計伸手欲將衆人引入客棧之中,善英道:“你們這裡有院子沒有?我們要存放一些貨物,還有,馬匹也得給我們照顧好了,用上好的草料來喂。”
夥計急忙點了點頭,說道:“幾位放心,我們這裡有專門爲客商存放貨物的後院,馬匹有專人照顧,保管讓您滿意。”然後眼睛頂着馬背上的大筐看了看,試探性的問道:“不知您這大筐裡裝的是什麼貨物啊?”
“裡面全是菸草,我們這些人剛從關外販了一批菸葉回來,打算在這奉天城內買個好價錢。”歐陽冰將其中一個大筐上的油布揭開,將裡面的貨物展示給夥計看。
夥計這才放心,招手又喚了幾個人過來,將衆人的馬匹牽往後院,歐陽冰等人也隨着他走進客棧之中。
店內的掌櫃看一下子來了這麼多客人,心裡高興,先招呼衆人在堂內坐下,命人端來茶水,接着十分客氣的說道:“諸位前來住店,在下歡迎。不知可否先將諸位的良民證以及貨物通行證讓在下看一下,一旦日本人前來檢查,我也好有所交代。”
衆人便將自己的良民證交給掌櫃,只見他仔仔細細的查看了一番,將衆人的名字登記在一個本子上,然後十分恭敬的將證件一一交還給衆人,面帶歉意的說道:“不是我信不過諸位,而是憲兵隊有交代,所有客人必須憑良民證才能入住,否則將嚴懲店家,望諸位諒解啊。”
歐陽冰深感日本人在這奉天城內真的是戒備森嚴,也不責怪店家,將良民證收回懷中,說道:“這個我們知道,你放心,我們都是皇軍的良民,還是快些讓我們入住吧,大老遠從關外趕回來,可把我們累壞了。”
掌櫃急忙安排了幾間清淨的上房供衆人住宿,歐陽冰等人來房中,急忙將房門緊閉,朗瑪和沙若蘭將臉上的易容裝卸了下來,這些東西都是用膠水粘在臉上的,讓人十分的不舒服,卸完之後真是如釋重負一般,二人又洗漱了一番,終於還回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衆人在房中休息了一會兒,便到了傍晚時分,又過了一會兒,天色完全黑了下來,只聽大街上傳來幾聲尖銳的哨聲,原來是日本人開始執行宵禁了。這宵禁從天黑開始開始,直到第二日黎明才結束,期間城內家家緊閉門戶不得外出,若是巡邏的憲兵隊發現有人在外面遊逛,便一律當成暴民處理,立刻逮捕關押起來。
歐陽冰下去點了晚飯,然後命店中夥計將飯菜送到自己房中,衆人一路上勞頓睏乏,當晚便在歐陽冰房中飽餐了一頓,然後回到各自房中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