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葉漸染黃碧,蘆葦叢中鴻雁羣集,哀聲動人。
崎嶇的小路,一輛馬車搖搖擺擺進入一個村莊。村莊背靠大山,村前小溪流過。幾十戶人家分撒在高低不同的三個臺階上。
三人牛刀小試。李旭光輕車熟路,王德元和全旺心裡忐忑。
馬車緩緩駛到村子中間的麥場上,平穩停下。三人相繼下了馬車。麥場空曠平整,是落腳的好地方。
“收藥啦……”李旭光一聲尖銳清晰的嗓音,穿透秋天的空氣,向村莊四周擴散開來。
李旭光深深吸一口氣,又是一嗓子。
“收藥啦,收藥啦。”村中幾個孩童學着喊聲往家跑。
農村孩子最喜歡這種情況,趁大人賣藥就能得些零花錢。等貨郎一喊,再把這些錢花出去。
秋收已過,天氣漸涼,村民不下地,呆在家裡做手工。
不多時,村中巷道零零星星竄出婦孺孩童,提籃抱包地向麥場彙集。
李旭光擺出家當,拉開架勢收貨。
先到的一位老太太打開布包,亮出一堆天麻和一撮益母草,朝李旭光說:“你經常來我認識,前些日子有人收過一回,村裡藥材已經不多了。”
這在王德元意料之中,現在收藥已到後季,村民手上貨已不多。好在供應寶芝林一家藥商綽綽有餘。
“大媽,還是上次的價格,我給您過秤。”李旭光嘴甜如蜜。
話音剛落,又有兩三名村民拿來藥材。
驗貨打價,過秤裝藥,記賬付款。三人配合默契。貨量雖少,工序不減。三人還是忙得不亦樂乎。
看到眼前衣衫破舊的村民,勾起王德元對家鄉王家坪的記憶。一樣偏遠的村莊,一樣貧困的村民。哪位老年婦女,像極了母親。皮膚白淨,衣服破舊,反差之大隻恨生不逢時。王德元傷感、同情與思念之情涌現。
收藥高峰過後,來了一老大爺,杵着柺杖,兩腿顫抖着走來,放下籃子,說:“小夥子,看這些能買多少錢?”
“好嘞,大爺,我幫您看看。”李旭光過完秤,和氣的說:“大爺,七十二文。”
全旺記賬後,把錢如數交到老大爺瘦得只剩粗皮包骨頭的手中。
“謝謝小夥子。”遲緩的手接過錢,從懷裡拿出一塊皺皺巴巴的布塊,死死的把錢包進去,踹進懷裡,再從衣衫外面摸了摸確保無誤後轉身離去。
不大對勁。按堆估計,大爺的藥材不止這些錢。王德元雖然沒看秤,懷疑李旭光做了手腳。王德元向李旭光看去,眼光中大有審問的意思。
李旭光面對王德元無言的審問,頓時渾身發熱,臉色通紅。
商業交易重在信譽,欺詐被人不齒。
審問的視線裡,李旭光像犯了錯的孩子,囁嚅道:“兄弟,老哥我錯了。”
坑蒙弱勢,是李旭光的習慣使然。以前老闆要求這麼做,開始他心裡很是排斥和不忍,慢慢習慣成自然。現在自己能做主,這種下作的行爲就該終止。剛纔的行爲,有負王德元對他的信任和厚望。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似笑非笑的看向王德元,慚愧地搖搖頭。重新算過,向全旺要過十五文錢,交道王德元手中。
王德元追上走出不遠的老大爺,道歉道:“大爺,剛纔給您算錯了,這錢是屬於您的。”
老大爺拿上錢,讚許道:“小夥子厚道,以後我的藥材只賣給你們。”
看着弱不禁風的老大爺,激起了王德元的慈悲之心,說:“大爺,我扶您回去。”
“謝謝小夥子。順便在家喝口水去。”老大爺感嘆,世上還是好人多。
一老一少進到一家破落的小院,樹枝補着院牆多處破損的地方。破舊的小屋在秋風中瑟瑟顫抖,沙沙的響聲從未落的樹葉上發出。屋內寒磣的不忍直視。
王德元聲音哽咽,說不出話來。老人怎樣活,他能想到;怎樣死,他不敢想。
“小夥子,那邊有水自己喝。”老人習慣性地坐向炕頭,說:“就我一人生活,主要靠挖點藥材賣錢。”
自己母親何嘗不是這樣呢?王德元鼻子一陣酸酸的感覺。拿起地上水桶裡的瓢,拼命的向口裡灌水。
一瓢冰水衝下,王德元心情好了許多。從兜裡掏出一點碎銀,塞到老人手中說:“大爺,您好好休息,我走了。”老人的這種情況,注意身體或者保重之類的話,他確實說不出口。
“小夥子,等等。”老人叫住王德元。下炕從一堆柴火低下摸出一塊翠綠色的石頭,遞給王德元說:“小夥子,這個你拿着,不知道有沒有用。村裡好多人想要我都沒給。”
這塊綠石頭拿在手中,分量非一般石頭可比。狀如一滴水,大小似雞蛋。王德元見只是一塊石頭,拿着就拿着,說:“ 謝謝大爺。”說完轉身離開。
仰頭眺望,村莊農田有限,山溝居多。山上草木已枯,從稠密的草枝不難猜到夏季的茂密。土地很少裸露。可見這裡風調雨順,藥材生長條件得天獨厚。若能很好利用,村民想不富都難。如何開發,他意識形態還很朦朧。
“收藥的小哥。”一句喋喋的聲音傳來。
人未到,聲先至,三人整齊擡頭行注目禮。
只見一位二十出頭,很有姿色的村婦,姍姍而來。一身粗布,一塵不染。身軀修長而又結實,臀部左右搖擺,幅度甚是誇張。
少婦回頭環顧無人,欠身扭頭說道:“小哥,家裡有藥材,我拿不動,能幫我拿一下嗎?”腔調配合身姿,很有舞臺範兒。
大買賣,一人拿不動,貨就不在少數。
三人一對望,誰去?
李旭光強忍住皮下訕笑,看向王德元。
王德元出道一年,接觸女性少,眼前這位大嫂讓他退避三舍。又把目光轉向全旺。
其餘三人的目光又落在全旺身上。全旺畢竟涉世資歷深,在太原見過不少異性,心裡無排斥感。稍作遲疑,說:“那我去幫忙。”
少婦上下打量全旺一番,一絲微笑掛上嘴角。說:“好的,跟我來。”
全旺跟在少婦故作婀娜的身子後,進了巷道。
不折不扣的笑聲從李旭光口中發出。
王德元問:“你笑什麼?”少婦扭捏作態也不至於讓李旭光笑成那樣。
李旭光把嘴巴靠近王德元耳門,嘰裡咕嚕說了幾句。
王德元羞得臉上像蒙了一片紅布,扭頭用圓圓的眼珠瞪着李旭光,說:“不會吧?”
太陽接近西山,陽光柔和地照在一座農家小院裡,略顯陳舊的青磚青瓦大門,拉長影子映在院中。一排面朝東南的房屋,正背對太陽。
女前男後,雙雙進入小院。
“小哥,我幫你倒杯茶,喝完再走不遲。”少女顧盼神飛地說。
忙了半天,身體嚴重缺水,全旺想拒絕都難。客氣地說:“謝謝大嫂。”他站在院中等水喝。
“小哥,進屋坐。”說着少婦先緩步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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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有別人倒好辦,否則孤男寡女身處一室,不好解釋。全旺爲自己的想象豐富感到下作。人家一番好意,都已經進屋了,不進去才顯得心虛。
全旺移步進屋。小屋裡光線昏暗,彷彿來到另一個世界。一股濃濃的女人味籠罩全身。
“小哥請坐,我給您倒茶。”少婦聲音溫柔可人,眼裡燃燒着火焰。
坐在椅子上的全旺埋下頭,故意躲避她的視線,顯出一點莫名其妙的約束。
屋子乾淨愜意,好長時間沒有男性進入,至少在全旺進來以前。現在不同。全旺就像雲縫中的太陽,光彩照人。
“男人出門半年了,就我和婆婆兩人。婆婆下地幹活還沒回來。”少婦向全旺解釋。
屋外秋風沙沙,屋內少婦發揮各個能動的部位,儘量揮灑女性的柔情與嫵媚。
坐在椅子上的全旺,審視着少婦的身影。面對眼前的尤物,秀色可餐。作爲正常男人,還從未嘗到禁果的滋味。有些失敗,有些虛僞。
少婦端過茶水,雙手遞上。眼睛溫情脈脈,大腿貌似無意地蹭到全旺腿上。
亮光透過門窗簾,微弱的照進來,房間幽暗。面對少婦一次又一次的召喚,他像一隻看家狗一樣想撲上去,可總有一根無形的繩子拽着他,讓他掙脫不了。
少婦心旌盪漾,渾身血液加速奔流,喘息有些顫慄。這時誰要撤局,那就是她的殺復仇人。
“全旺,全旺。”
魂遊小屋的全旺,被兩聲呼喚叫醒,連忙起身撤退。門檻太高,掛住腳尖,打了一個趔趄,繼續正身逃竄。收藥的事早拋到了九霄雲外。
全旺拿藥好一陣子不見回來,王德元有些擔心,怕遇“仙人跳”。扯着嗓子喊了兩聲。
只見全旺踉踉蹌蹌地奔來。臉紅的跟關公似的。
看見全旺的敗相,王德元和李旭光和着晚霞笑的前仰後合。
全旺連忙跳上早就裝好藥材的馬車,羞愧得不能言語。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馬車迎着晚霞沿着崎嶇的土路向回駛去。今天收成不錯:天麻近二百斤斤,連翹一百多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