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令便發動了京中關係,砸了近千兩銀錢,才讓侄兒吳文道得以到吏部文選司觀政。最終的結果也很理想,吳文道在聽選中最終被授予驗封司主事之職。
雖然吳文道進的不是文選司,但能夠初次授官就擠進吏部,已經足夠其他同年豔羨的了。
這點吳縣令很是滿意,侄兒雖說不是文選司的官員,但近水樓臺先得月,將來未必沒有機會調任。
這種吏部內部的調動要比各部之間的調動容易的多,如果一年後自家侄兒能夠調任到文選司,吳縣令砸下的銀錢就有了作用,他考績後調任六部任職就有了轉機。
當然,僅僅有一個吳文道還是不保險的,吳縣令十分看好謝慎的前景,故而沉聲道:“謝賢生,本縣的侄兒吳文道現下在京師吏部擔任驗封司主事一職,你將來若是去京師參加會試,可以暫住在他的府上。”
我靠!
謝慎險些喊出了聲。
這吳縣令思維跳躍性也太強了一些吧,剛剛給還談着辦私塾怎麼一轉眼的工夫又到了他家侄兒身上?
而且他和吳縣令很熟嗎?爲什麼吳縣令要拋出這個話題呢?
再者說,現在鄉試還沒考,吳縣令就斷定謝慎可以參加會試,這不是捧殺嗎!
彷彿看出謝慎心中疑惑,吳縣令忙解釋道:“以賢生的實力,如無意外進士登科是一定的。”
吳縣令之所以沒有將話說死,便是因爲浙省的競爭實在太激烈,謝慎雖然是小三元,但還是有極小的可能折戟在鄉試。而一旦過了鄉試,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擋謝慎前進的腳步。
畢竟自打成化以來,已經很久沒有出現神童了。
好不容易出現一個謝慎,自然會多方默契,“造”出一個神童來。
見吳縣令說的雲山霧罩,謝慎更是發虛,試探着問道:“假使學生真能赴京師參加會試,一定前去拜訪小吳大人。”
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別管吳縣令的真實目的是什麼,面上還是要示好一番的。
如果直接拒絕和吳文道結交,就相當於公然和吳縣令決裂,這當然不是謝慎想要看到的。
“如此甚好,你們都是同輩人,自然要相互照拂。”
吳縣令其實還有一句話沒好意思說出來,那就是希望謝慎得到吳文道的照拂,將來可以合力助他一臂之力。當初吳縣令傾盡家財爲侄兒砸出來一個吏部文選司主事,自然不可能是純爲親情。同樣的,他如此示好謝慎,自然也是希望將來能夠從中獲得收益。
如果謝慎能夠多和自家侄兒吳文道走動,將來同入吏部爲官,那自然是極好的。
這樣吳縣令就有很大的可能在考滿後升遷入京,到六部任職。
這是吳縣令的夢想啊,用後世的一句話說,沒有夢想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可是吳縣令卻不知道此刻謝慎心中很不屑。
驗封司?
他苦修明史,對這個名字自然不陌生。
事實上,按照明史職官志的記載,驗封司主要執掌的是封爵、襲蔭、褒贈、吏算之事。翻譯成大白話,就是驗封司負責的都是虛頭巴腦,無關緊要的事情,真正的實官升調並不經手驗封司,而是主要由文選司負責。
封爵自不必說,無外乎是授予封號和爵號。
至於襲蔭則似乎是驗封司稍稍有實權的職責了。
其也可分爲兩大部分,其一是世襲,這個多見於武官。還有一個稱爲蔭序,按照大明定製,正一品官員的子嗣可以正五品起用,從一品之子可以從五品起用,以此類推。最慘的六七品的官員,他們的子嗣按照定製也可以蔭序,但是獲得的是未入流的官職。
這可是個專有名詞,是實際存在的,並非調侃......
至於授予散官等職責就完全無關緊要了。
說到底,這驗封司就是個清水衙門。
除了蔭序時可能撈些錢,旁的時候該司的官員幾乎就是窩窩頭就鹹菜過日子,碗裡沒有一塊肉,粥中沒有一滴油......
跟這樣的官員結交,似乎也沒什麼前途啊。
不過吏部作爲六部之首,其地位還是很高的。能夠初次選官就進到六部任職主事,看來這個吳縣令的侄兒吳文道也是個狠角色。而且多條朋友多條路,這和謝慎的仕途規劃並不矛盾。
罷了罷了,若是性子相合也可以聊聊看。
卻說謝慎拜別了吳縣令,隻身返回家中。
此時恰巧長隨魯有田返回家中,二人在大門口撞在了一起。
見魯有田腳步虛浮,面色慘白謝慎皺眉道:“你不是生病了吧,要不要瞧瞧郎中?”
魯有田苦笑着搖了搖頭道:“小老爺,咱沒有給你丟人。”
謝慎恍然大悟。
他和王守文、謝丕離開沿海荒灘時卻是把魯種田留在了那裡幫着修築堤壩。
魯種田以爲謝慎是在考察他,故而這幾日都在賣力的搬運石塊修築堤壩,卻是精疲力竭,元氣大損。
別的佃農搬運石塊有銀錢拿,可他魯種田因爲已經任了謝府的護院,故而是白白出力。
可憐那魯種田賣了一天苦力,身子已經被掏空,也難怪似無根浮萍一步三搖。
謝慎無奈的搖了搖頭道:“你也沒必要這麼累着自己,快進府休息一會吧。”
想那魯種田身材魁梧,壯碩如耕牛。謝慎第一眼看見他,以爲這人有一身使不完的氣力。
可誰曾想魯種田一天下來卻是像霜打的茄子一般......
謝慎只能說,這魯種田倒真是一個老實人。
晚飯時魯種田一人就吃了三大碗米飯,若不是魯種田、陳虎兒是和謝慎這些主家分開吃的,謝慎簡直都吃不上飯菜了......
思量再三,謝慎還是決定暫時不讓魯種田去沿海灘塗幫工築堤壩。
畢竟他聘請魯種田是來做護院的,讓他去幫着搬運石塊實在是太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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