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無論這輛試運行的火車,給了馬士英、李顒如何“慘痛”的教訓和難忘的記憶,大將軍府從上至下,已經心照不宣地認定了火車的巨大作用,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辦了,只需要不斷地去改良和完善,而不是從根本上去否定。
老成但不老實的熊汝霖,當時有一句豪言,“如果此鐵牛可以耕地,熊某保證,三年時間,大將軍府所轄之地產出的糧食,提高至少三成。”
吳爭當時毫不客氣地轉頭對宋應星、戚道昆等人道:“一年,你們只有一年時間,孤要看到火車速度提升五成……。”
宋應星堅定地答道:“我願立下軍令狀。”
吳爭隨即道:“載重也要翻一番。”
吳爭自然不想將視其爲“神器”的火車,當作大型卡車來定位。
宋應星稍有爲難地道:“想要載重翻一番,牽扯之多,恐怕不能在一年內解決。”
吳爭就象沒聽見,“左布政使想要的鐵牛耕地,理論上是能達到的,將動力輕量化、便攜化和低成本化……兩年,本王至少要看到樣機,如何?”
宋應星愣了半晌,最後梗着脖子道:“如果王爺能提供足夠多的銀子和人手……宋某或可一試!”
人手不缺,華夏從古至今最不缺的就是人。
銀子,銀子,還是銀子……吳爭無語了。
……。
大將軍府確實缺銀子。
這五年多的時間,就沒一天不缺銀子。
可缺歸缺,日子不是照樣過嗎?
相反,與財政司長年窘迫的困狀相比,坊間經濟卻是非常的寬鬆,也是,華夏從不缺少銀子,特別是江南,有明以來,海外貿易的豐厚利潤,幾乎可以用“日進斗金”來形容。
而民間沉澱下來的財富,甚至需要專門挖地窖去埋起來。
準確地說,大明確實失去了一個稱霸世界的良機。
早於西方數十年就開始萌芽的初級商業資本,因爲得不到正確的引導,僅被埋於地下,而轉化不成再生產力。
而吳爭一直以來就在做這件事,引導巨大的存量資本進入流通,這本就是最大的金融改革。
不需要用武力搶奪、更不需要進一步分化階級,將餡餅不斷地做大,促使了江南資本如滾雪球般地壯大起來。
江南商會,毫無疑問,是其中最具代表性、也最具實力的標誌。
不管政治、不論立場,只要是銀子,就可以入股。
江南商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包容性,將整個中原及東南沿海乃至海外番商,統統攬了進來。
吳爭沒有持有江南商會的股份,除了江南商會旗下漢明銀行中,吳爭佔了一成半股份,變相擁有大概半成江南商會股權之外,可以說,大將軍府對江南商會的控制度,是非常低的。
這也正合了所有大小股東的心願,沒有一個商人會想把自己的財富和命運置入官府的控制之下,而吳爭給了他們相對“絕對”的自由。
這也是江南商會發展到今天,幾乎將所有人的利益都順利捏在一起的主要原因。
不僅僅紅毛艦隊統帥克里索恩想入股江南商會,也不僅僅是濟爾哈朗、洪、範等人已經入股江南商會,事實上,只要兜裡有空閒銀子,甚至沒有空閒銀子的,都一門心思想着“送銀子”入商會。
因爲漢明錢莊的存銀年利息,已經降到了半成(百分之五),但江南商會去年的單季分紅,每股已經同樣達到了半成,可問題是一年有四季,這相當於年紅利二成,且還是不算複利的情況下。
試問,誰可以抗拒這種幾乎沒有任何風險的財富誘惑?
與將銀子埋於地窖而言,江南商會就是一個被人人稱頌的“吞金獸”。
江南商會的權力架構,給了所有人信心和安心。
十三人組成的聯席會議,是商會最大的權力機構,決定着數以萬萬計財富的投資決策。
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開放型權力,不,準確地說,是一種權力的賞賜。
以南方忂州龍遊商幫、蘇州洞庭商幫、寧波鄞縣會館等等和北方晉商、山東商幫聯合掌控的聯席會議,加上不斷加入並開始佔據一席之地的番商。
江南商會如今更象是一個“跨國公司”。
聯席會議的十三人不是官,卻擁有着遠超乎官員的權力,從經濟方面而言,商會聯席會議足以撼動任何一個勢力,引發劇烈動盪。
那麼,吳爭不擔心威脅到大將軍府,造成權力失控嗎?
當然擔心。
不僅擔心,而且怕。
吳爭對這隻親手放出的“巨獸”,有着無比地戒備。
江南商會聯席會議十三人之中,江南商幫如洞庭商幫席本楨等人佔了八席,北方商幫佔了五席。
莫家以一成股權,同時又是創始人之一,成爲商會最大的股東。
而吳爭,因漢明銀行的股份而變相擁有商會半成的股權。
這樣一來,實際上吳爭便變相擁有了對江南商會的影響力,使得這些年中,但凡財政窘迫之際、需要花未來錢之時,江南商會成爲了財政司最來者不拒的堅強後盾。
至今,大將軍府已經在江南商會的借貸,超過了二千萬兩之巨。
這是個非常恐怖的數字,雖說大將軍府去年歲入已經超過一千六百萬,但沒有盈餘,反而虧損額在不斷增長。
也就是說,想還錢,沒戲。至少在可以看見的未來十年中,沒戲。
可爲何江南商會肯不斷地向財政司注入銀子,道理有兩條,一是官府信用,二是勝利!
武力在很多時候,可以轉化成信用、轉化成財力,而這些,是大將軍府最不缺少的。
所以,大將軍府並不是真正缺錢!
“老朽估算,今年大將軍府的財政赤字,將增加五百萬兩,累計將達到二千六百萬兩。”莫執念輕輕合上帳本,用一種平淡的口吻說道,“王爺確定,還要在東方紅科技股份公司注入巨資?”
吳爭挑了挑眉毛,埋怨道:“莫老,什麼時候你變得如此小家子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