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說,從吳爭下令轉向的那一刻起,敵我雙方的距離,最少是四十里以上。
這個距離對於增援陳勝部已經足夠了。
可吳爭心裡明白,這四十里絕對不是安全距離。
只要明軍任何時候遇敵遲滯,這四十里對於博洛麾下騎兵而言,追上也就一柱香的時間。
官道的火藥讓清軍吃了個悶虧,但傷亡卻不大,最多不會超過一成。
這樣的損失對於這支騎兵而言,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也不至於引發太大的慌亂,因爲應該慌亂的人,都被當場炸死了。
留下的,最多心有餘悸罷了。
所以,爲了搶時間,吳爭隨即下令,全速前進。
……。
回過頭來,需要說說與吳爭部分開的錢肅樂、張煌言一行。
引爆官道火藥時,吳爭分出一支三百人的騎兵,護送錢肅樂一行向三界、嵊縣方向突圍。
三百騎兵,哪怕遭遇兩倍於己的敵人,也不是沒有還手之力。
對於去往三界西北數十里距離的嵊縣,有這三百騎兵護送,正常來說確實已經夠了。
所有人都沒有預料到清軍會在三界駐囤兵力。
不,準確的說,是沒有預料到清軍還會在三界駐囤人馬。
事實上,多鐸和博洛主觀上,確實也沒有在三界設伏兵的意思。
照道理,博洛率八、九千人“押送”明軍過三界,三界就算原來有兵,也應該抽調完了,因爲清軍的兵力並不雄厚。
三界其實不大,方圓不足十里,依江傍山,處於一個山、江所夾的一個小平原。
所以,就算駐囤,人馬也不會很多。
可正因爲如此,三界的地形屬於易守難攻,不適合大規模作戰。
三界的清軍確實不多,僅一百人,這是抽調兵力之後,一時被“遺忘”的駐軍。
可這一百人給護送錢肅樂一行的明軍造成了大麻煩。
從去年樑湖千戶所在此,由沈致遠想出的“奸計”,擊潰清軍騎兵始,三界的簡易工事一直存在。
清軍佔領紹興府後,雖然沒有加固,但也沒有拆除。
也就是說,這些防禦工事,還是當初吳爭部自己所建,爲得就是應對敵人騎兵的衝鋒。
官道必經之處,全是木柵欄、鐵蒺藜,百名清軍中有至少六十名有弓手,據官道一邊的山坡上,俯視官道,足以阻斷明軍的通行。
所以,在明軍一行進入官道這個區域時,被清軍的箭矢射了個猝不及防。
一個照面之下,十餘人傷亡。
好在明軍騎兵在前,錢肅樂一行護在中間,否則,單就這個突然而來的打擊,足以令吳爭抱憾終生了。
錢肅樂之前在吳爭面前欲言又止,並不是象吳爭猜測的,心中有愧疚。
而是……錢瑾萱也在此行人中。
錢瑾萱,錢肅樂的獨女,就是那個在吳爭要返回杭州上船前,被攔下理論的那個女子。
吳爭甚至沒有看到過她的容貌,但不可否認,她名份上,就是吳爭的妻子。
按理,錢瑾萱不該出現在這行人中,錢肅樂、張煌言是爲了迷惑多鐸、博洛,可錢瑾萱應該隨朱媺娖一行的。
這件事,不用說吳爭不知道,甚至連錢肅樂原本也不同意的。
可錢瑾萱堅持,她只用了一句話說服了她的父親錢肅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既然吳爭此行有險,她就該待在吳爭身邊,妻子不正應該如此嗎?
如果這話被吳爭知道,定爲懟過去。
可錢家從老子到兒子再到女兒,都是這麼個脾氣。
還真別說,錢肅樂就吃這套。
理,大於命。
所以,錢瑾萱就這麼藏在馬車裡混入了大軍中。
可在吳爭意識到清軍兵力有問題,計劃發生改變,要與清軍開戰時,錢肅樂擔憂了。
原本考慮,吳爭所率的是騎兵,正常情況下,清軍只要得知吳爭護送的不是朝廷君臣,清軍就不會拼死攻擊。
因爲那樣與事無補,就算殲滅了吳爭部,多鐸也無法得到朱媺娖一衆。
拼個兩敗俱傷,對雙方都沒有好處,畢竟雙方的停戰協議還在生效階段。
所以,在錢肅樂的思考中,錢瑾萱隨行是有驚無險的。
可計劃的改變,讓原先的考量都成了廢話。
錢肅樂猶豫是不是該向吳爭透露此事,可被錢瑾萱拒絕了。
這次錢瑾萱還是一句話說服了她的父親——告訴吳爭,反而亂了他的心,不如不說!
錢肅樂覺得有理,可在吳爭面前時,錢肅樂還是想開口的,畢竟做爲父親,他不想失去唯一的女兒。
話到嘴邊,錢肅樂終究沒有說出來。
因爲他知道錢瑾萱說得對,這個時候讓吳爭得知此事,反而徒增心亂。
而在錢肅樂心中,朱媺娖和朝廷的安危,還是重過……女兒安危的。
既然吳爭有去增援朝廷之心,他如何能爲了家人,去影響吳爭的決定呢?
這正是錢肅樂,這個大明吏部尚書的忠義。
直到遭受三界清軍空襲,錢肅樂這纔將此事說了出來。
而說出來,也不是向宋安說,而是和張煌言私下說的。
張煌言聞聽,怒了,斥責錢肅樂道:“錢大人好糊塗!這等事,也能瞞我、瞞吳爭?你可知道,要是令媛有個好歹,我等如何去面對拼死救援殿下的吳爭?”
錢肅樂此時確實心亂了,任由張煌言責罵,“玄著啊,不是錢某有意相瞞,只是……只是我怕若是吳爭知曉萱兒在,很有可能不去增援殿下,如此殿下豈不陷入危境?”
張煌言被錢肅樂氣得直跺腳,“錢大人啊錢大人,你莫道這世間只有你一個正人君子,莫道除了你錢大人,這世間就再無忠義之人。到了今日,難道你還不明白吳爭之忠誠嗎?若他有異心,豈會讓妹妹吳氏、夫人周氏與殿下同行?就算你告知吳爭令媛在此,他也斷然不會置殿下安危於不顧!”
錢某的臉色慘然,“也罷……到了此時,還請玄著替我拿個主意。”
張煌言冷靜下來,想了想道:“如今吳爭必定已經率部轉向百官,我等想退回,恐怕是趕不上了。退回平崗山寨更是不可能,說不定清軍已經增援老槐村,回去正好撞上。那就只有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