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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最初遭遇敵騎繞城“飛射”的湖陵城,此時已經到了最危急的時刻。
敵人無須對城門進行攻擊,他們只是殺傷城樓上的守軍。
守軍死光了,城也就攻下了,這道理其實和一加一等於二沒什麼兩樣。
嶽小林陷入了深深地懊悔之中,他認爲,自己將這二千餘人拉進了絕地,引向了死路。
這種絕望,如同惡魔一般地吞噬着嶽小林心中唯一的理智。
這一刻,嶽小林打算破罐子破摔了。
“王爺說過,軍人當重榮譽!”嶽小林睜着血紅的眼睛,以一種激昂而悲壯的聲音大聲作着戰前動員,“今日咱們死在這兒,明日,北伐軍同袍將會奪回此城,盡誅韃虜爲咱們報仇……弟兄們,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他X的!
吳爭如果在,會一腳踢爛嶽小林的屁股。
仗打到這份上,眼前還有千餘條人命呢,據城而守雖然失敗是時間問題,但萬一有援軍呢?
敵騎就是以這樣一種不停地襲擾和蠶食在消磨守軍的士氣。
爲什麼不退下城樓,以百人躲在城垛後冷槍阻敵,就算有傷亡,千餘人分批增補,耗它個一、兩天,都不叫個事。
這樣,敵騎就算可以一天十二時辰不間斷地向城樓上射擊,恐怕也短時內奈何不了湖陵城,畢竟,湖陵北門外其實只有六百槍騎。
可惜的是,吳爭賜於了北伐軍將士勇氣,卻無法賜給他們什麼叫臨機應變。
事實上,能夠在戰場臨機應變,沒死的,基本上都成了老兵了,北伐軍中,老兵如同鳳毛麟角,大都在第一軍內,湖陵守軍包括嶽小林,其實都是新兵蛋子。
他們不缺乏戰技、不缺乏敢死的勇氣,但最缺的就是圓滑和妥協。
戰鬥,從來不是實力地碰撞。
戰爭,也從來不是爲了殺人,而是代價和利益。
這和做生意一樣,需要去權衡值不值得。
特別是一方主將,更須權衡。
不怕死,怕的是死得不值,這樣的纔是,老兵。
嶽小林的煽動,讓本已經士氣低落的守軍,士氣突然一振。
就這麼,嶽小林趁着敵騎一輪“飛射”完,下一輪未開始這短暫的空隙,率全軍,開城門,悍然向城外槍騎,發動了反擊。
守軍成功了,城外槍騎怎麼也想不到,一直被摁着打的守軍,竟敢於開城門發動反擊。
爲了攻城的連續性,槍騎的營地僅在五里之地。
而嶽小林選擇的反擊時機更是恰到好處,不過事實上,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嶽小林的本意,無非是趁敵人沒進攻時能打開城門,否則,被敵騎一鬨而入,守軍怕是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甚至嶽小林根本沒想活,因爲至此時,嶽小林還認爲城外敵騎,是三千。
嶽小林死了。
身中七彈,他心中的懊悔,迫使他身先士卒,衝在了隊伍的最前列。
最前列,往往就是,炮灰。
嶽小林明白這道理,可,他不想活了。
二千多守軍,打到只剩千餘人,被自己率領着向“三千”敵騎發動反攻,怎麼着,都是死路一條。
嶽小林不認爲自己還能活下去,也不配再活下去,所以……他死了。
然而,守軍勝了。
夜幕的降臨,使得敵人無法估計到守軍的突然出動,勝在嶽小林的出其不意,勝在敵騎前後兩輪正在交替,勝在敵騎騎槍同樣也是單發,沒有連射。
千餘守軍衝向敵騎營地時,敵騎兵最初是驚慌,而後是不屑,在射倒了一、二百人之後,發現守軍不要命地向自己衝來,才意識到要避其鋒芒、纔想到要上馬後退……可惜,晚了。
五里的距離,不足以讓這些爲了射殺守軍,耽擱了大半時間的騎兵從容撤退。
當守軍的槍刺扎入戰馬的屁股的時候,其實勝負已分,敵騎手中的短銃中,沒有彈丸,六百騎,想要以火槍對千餘守軍進行面對面射殺,這顯然是一種避長揚短的自殺。
此役,持續僅一柱香的時間,敵六百騎兵盡沒,守軍還有不到四百人在喘氣。
這三百多幸存者的眼中,更多的是,狠!
其實敵騎最後,尚有一百多人是降的,但這個時候,就算是嶽小林還活着,也無法去約束守軍倖存士兵的瘋狂。
我死,亦或者,你亡!
此夜無月,夜幕掩蓋了這一場血腥。
幾天之後,人們才發現那一堆的斷肢殘骸,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彷彿在述說着那如同地獄的一夜。
……。
吳爭率徐州主力趕到沛縣以南時,也已經是深夜。
這個時候,魯之域正在北門巡視、探視傷兵。
奇怪的是,北門敵騎僅攻了兩次就不攻了,只是在遠處不停了遊弋。
魯之域心中奇怪,難道敵人是要圍困沛縣?
那也不對啊,沛縣距離徐州近,王爺援軍說到就到,敵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一時想不出頭緒的魯之域,決定用笨方法,那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守住沛縣,一切都不是問題。
……。
沈致遠很沉着,他本就沒有攻沛縣的意思,他所要的就是引吳爭來援,然後與吳爭打一場野戰。
沈致遠很清楚,要是打一場攻防戰,他肯定是輸。
只有野戰,他纔可以穩操勝算,因爲他知道北伐軍沒有騎兵,所以,夜幕降臨之後,沈致遠依舊重複着湖陵的老套路,將六百槍騎留在北門吸引魯之域的注意力,而自己則率一千八百騎,繞行至沛縣以南二十里處,靜候吳爭的到來,不,準確地說,是靜候北伐援軍的到來。
沈致遠從沒有想過要殺死吳爭,絕對沒有!
在沈致遠心裡,吳爭從來不是敵人,是兄弟。
但就象他自己說的,兄弟,也不能擋道!
“這次吳爭若來,定成我階下之囚!”沈致遠微笑着對與他形影不離的藍拜道。
藍拜陪笑道:“額駙天縱將才,自然能馬到成功……得此世功,朝廷定會加官晉爵、厚賞額駙,往後還得多多仰仗額駙提攜。”
“好說,好說。”沈致遠打着哈哈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