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爭站起身來,默默地望着海面。
陳勝跟着起身,站在那,不敢去驚動吳爭。
好一會,吳爭回頭道:“找個機會,派人私下去見方國安,探探他的口風。”
“大人的意思是,招降他?可他……。”
吳爭手一擡,阻止了陳勝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如今我身邊、朝廷治下,投清又反正的人還少嗎?朝廷勢力太小,每折損一個士兵,等於清軍就強了一分。能兵不血刃收復紹興府,於國於我皆有利。況且,方國安真要是反正,對已經投靠清廷的降將降臣的示範作用是巨大的。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一同抗清,這也是我這次堅持南下增援隆武朝的真正目的。”
陳勝默默點頭。
“回去吧,好好防守瀝海,按我判斷,收復紹興府、與杭州連成一片的時間應該不會太遠了。”
“屬下遵命!還請大人保重!”
……。
海面上一片狼籍,殘骸、碎木,當然,還有屍體。
好在將士對落水者盡力救助,加上大部分的戰船都是歸降的,舟山水師的傷亡倒不是很大。
但水師官兵的士氣,無疑是極度低落的。
吳爭宣佈,只追首惡不究脅從,聲言黃斌卿已死,只要將士們效忠朝廷,朝廷既往不綹,以此來安定軍心。
經過短暫的安撫,吳爭下令全員回港。
一時間,杭州灣海面上,水道擁堵不堪。
無數的水兵上岸,整條海岸線上,都是人。
剛上岸,吳爭就被黃道周堵在了岸邊。
“鎮國公,戰況如何?黃某聽聞,黃斌卿死了?”
吳爭點點頭道:“是。他不肯歸降。本公下令擊沉了他的座艦。”
黃道周愣住了,吶吶道:“竟這般容易……一天的時間,這……這怎麼可能呢?”
吳爭回身,朝身後張名振招招手。
張名振帶着王朝先上前,先向吳爭拱手一禮,而後向黃道周見禮,“末將見過尚書大人。”
黃道周一愣,“可是張參將和王將軍?”
“正是末將。”
“究竟是怎麼回事?”黃道周厲聲問道,他突然回味過來,這場平亂如此迅速地結束,恐怕和這二人有着極大的關聯。
張名振看了一眼吳爭,吳爭微微頜首。
張名振這才道:“末將奉鎮國公之命,說服王將軍撥亂反正,如今舟山水師本營已經全部歸附朝廷。”
“朝廷?哪個朝廷?”黃道周聲色俱裂,“你是我隆武朝的將軍,爲何奉慶泰朝鎮國公的命令?”
張名振平靜地直視黃道周,“回尚書大人話,末將本就是慶泰朝的官,當初受兵部尚書張大人之命,輔佐、監督黃斌卿。只不過黃斌卿貪戀官爵,投了隆武朝罷了。”
“你……。”
吳爭適時開口道:“黃大人息怒,平了黃斌卿,這是好事,正合了黃大人此來的使命,如今舟山水師已經受本公號令,我軍不日便可南下,黃大人又何必節外生枝呢?”
黃道周眼神複雜地看了一眼吳爭,“鎮國公好手段啊,想必在應天府時,你已經有了吞併舟山水師的全盤計劃,南下增援福建是假,吞併水師是真……趁火打劫、落井下石,難道你就不怕天下人齒寒嗎?”
吳爭平靜地說道:“本公不否認,確實有吞併舟山水師的想法。但在應天府決定南援時,還不知道張將軍來投的消息。這是其一,至於說趁火打劫之嫌,本公承認,落井下石的指責嘛,黃大人卻是冤枉吳爭了。”
提着張名振,吳爭道:“其實黃大人心中也明白,舟山水師已經不奉調度,隆武朝已經失去了對舟山水師的控制力。黃斌卿或許此時還沒有投降滿清之意,但水師與陸軍不同,它沒有補給能力,失去陸地,便是浮萍,一旦兩面被圍,那就只能投降的份了,吳爭絕不認爲黃斌卿能效死朝廷,下沉船殉國的命令。可如果舟山水師落入清軍控制,那麼不管對隆武朝還是我朝,都將是滅頂之災。如今落在本公手裡,雖說有趁火打劫之嫌,但本公絕不會向福建動武,兩害相權取其輕,這道理黃大人應該明白。”
黃道周看着面不改色的吳爭,氣得話都說不出來。
確實,在應天府奉天殿時,黃道周應承過,只要平亂,吳爭答應南援,隆武朝可以默認慶泰朝對舟山水師的控制。
但這事的前提是,舟山水師已經徹底失控。
可現在,很顯然,舟山水師並未徹底失控,至少象張名振、王朝先,還有那無數的水師官兵,心裡還向着朝廷,他們歸降了,幾乎是成建制的歸降。
而吳爭,幾乎是毫無傷亡地接手了舟山水師,根本不存在血戰。
這讓黃道周有種被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的鬱悶。
可他同樣也知道,時勢於人強,自己有求於吳爭,不是翻臉的時候。
瞪着吳爭,黃道周沉聲道:“既然鎮國公已經如願以償,那承諾出兵的事,又該如何?”
吳爭一口應道:“黃大人放心,快則三天,慢則五日,等整編完水師將士,大軍直接從杭州灣出海南援!”
黃道周哼了一聲,側身擡手一拱,“望鎮國公言而有信。告辭!”
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張名振有些不安,輕聲問道:“是不是末將壞了事?”
吳爭看着內道周的背影,搖搖頭道:“成見已深,非短時可以緩釋的。哦,對了……還不替本公引見王將軍。”
張名振趕緊一拉王朝先,“這便是鎮國公。”
“末將王朝先見過鎮國公。”
看着這個絡腮滿面、幾與自己同身高的漢子,吳爭展顏笑道:“王將軍能及時撥亂反正,實爲人傑也。如今舟山大營中,將士們可安生?”
王朝先陪笑道:“鎮國公放心,駐守大營的,都是末將舊屬,他們這些時日,不被黃斌卿所信任,受盡了壓制。如今自然是一心效忠鎮國公的。”
“不對,應該是效忠監國、效忠朝廷!”吳爭淡淡地糾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