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行江中,溯江而上(漢明大黃袍345章)。
入川大體上只有北、東兩路。北路是由漢中入劍閣,這條線路最早是由戰國時期秦國司馬錯伐蜀開道而成,而漢中是四川的屏障,入川先入漢,歷史上的暗度陳倉、諸葛亮北伐大都是從漢中傳秦嶺北上,從漢中到關中的隘口大致有子午谷、祁山等,不同朝代名稱不同,宋代寶雞附近被稱爲大散關。
而東路主要指溯江而上,可水陸並進,大致在兩漢之際,公孫述佔據白帝城時,此路才廣爲流通,在三國演義中,劉備入川,以及吳蜀夷陵之戰都可看做是沿此路線進軍。
楊帆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江船之上了。剿匪那日,法相潰散帶來的脫力,讓他好幾天都在昏迷之中。他緩緩走出夾艙,發現一個下巴削尖的少年正拿着那個黑匣子把玩着。楊帆腰間的佩刀則是被他放在身邊。
“嘖嘖。這機關真是厲害,都三天了,搞得老子真想一刀劈了它!”狐眼兒有些惱怒地撥弄着黑匣子上邊的密碼鎖。黑匣子上邊,是三個三位數的密碼鎖,也就是十億種可能的排列結果,若是真的被狐眼兒破解了,那這狗運都可以去買彩票了。
“喂,能問一下,這裡是哪兒嗎?”楊帆坐在臺階上,似乎並不怎麼關心狐眼兒手中的黑匣子。他即使想關係,也是力不從心。自己丹田內力全無不說,手腳都是虛軟無力的。楊帆終於明白那晚是有多麼危險了。如果不是那個神秘的黑影出現,估計自己就死在那個老道手裡了。
那狐眼兒生得確實好看。楊帆敢說,見過很多美人兒都沒有他那麼標緻,只可惜是個帶把兒的,浪費了這樣臉。他頭也不擡,道:“入川!”
“那晚你救的我?”
“不是!”狐眼兒眼睛都快冒火了,他自然不知道這密碼鎖根本就是個無底洞,只要不是運氣逆天,根本解不開來。他那修長的手指停住了。側頭微笑道:“不過,現在。你是我的獵物,所以說我救的你也不爲過。”
楊帆臉色平靜道:“想打開嗎?”
“不要告訴我!”狐眼兒有些傲嬌地直接打斷楊帆的話,道:“如果你敢說出來。我不介意把你丟入江中餵魚兒。”
“呵,隨你。”楊帆本來就是打算入蜀,也算是搭了趟順風車。如今湖廣第一道防線,相信在盧象升和陳王廷的配合下,能夠阻擋住起義軍進攻夔州的腳步。這第二道。便是要讓秦良玉作爲援軍,一旦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了,如果能有一個強力的後援,無疑是守住川蜀的又一道保障。
秦良玉可不是一個普通的婦人,是蜀中有名的悍將。當初皇太極突襲京師之時,秦良玉出蜀勤王,也是受到朱由檢的大加讚賞。
狐眼兒翻了翻白眼,可能是覺得這隻獵物太過淡定了些吧。天不是很冷,楊帆發現自己的衣服已經換成了一件長衫,遠沒有自己那件風衣來得暖和。
“你叫什麼?”
“我嗎?”還在看着有些波瀾的江水。轉過頭來。
“這裡還有其他人嗎?”
“哦,楊帆。”
狐臉兒蹲下來,用手中的彎刀很不友好的在楊帆的肩上拍了拍,道:“淩河伯楊帆?”雖然他已經猜個七七八八了,但還是有必要確認一下。
“以前是,現在不是了。”
狐臉兒點點頭。繼而有笑道:“當初在京師,你還口口聲聲,說岳飛,批秦檜的,要平息民憤。再舉遼東,現在天下還是這副模樣,看來你也不是傳說的那麼神啊。”
楊帆靠着木板,笑了笑。道:“當初?太年輕罷了。以爲自己什麼都懂,什麼都看得清。我將的那些,騙騙那些愚昧無知的百姓可以,可騙不了那些老狐狸。”
狐眼兒沉默了片刻,緩緩道:“嶽將軍如此忠君愛國,都死得這麼冤。你還想效仿?”
楊帆微微一笑:“你說岳飛乃忠君愛國之臣,那我來問你,這君和國有何區別?可不可以說君就是國,國就是君。”
狐眼兒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
楊帆雙手託着頭,悠閒道:“既然岳飛乃忠君愛國之臣,如今是君要他死,國要他死,他又何冤之有?倘若他有不滿,豈不是不忠君不愛國了?岳飛自己臨死前還山呼萬歲呢,哪裡輪得到你來抱冤叫屈?”
狐眼兒一時語塞,思索片刻後問道:“那你倒是說說,嶽將軍爲何會落到如此下場。”
楊帆苦笑了一下:“這岳飛雖然有忠君愛國之心,卻不知道該如何忠君愛國。”
“此話怎講?”
“是否忠君愛國誰說了算?皇上。皇上說你忠君愛國那你就是忠君愛國,皇上說你欺君賣國那你就是欺君賣國。所以想要忠君愛國就得揣摩上意,想皇上之所想,急皇上之所急,最起碼得分清皇上說的那些話是真話,那些話是假話。皇上在大會小會、大庭廣衆上講的十有八九都是假話,像什麼執政爲民、愛民如子、正大光明、直言進諫等等,都是假話,倘若當了真,輕則丟官,重則丟命。”
“我也知道一些話是皇上用來忽悠草民們的,但是‘收復失地,迎還二聖’這句南宋皇帝天天掛在嘴上的難道也是假話?岳飛可是一心一意這麼做的。”
楊帆嘆了口氣:“這岳飛傻就傻在把這兩句話當成了真話。南宋皇上能攢上這麼點家當坐上龍椅可不容易,自然是倍加珍惜。保住他的政權,保證他能享受榮華富貴就是皇上執政的根本,也是大宋國的核心利益。收復失地?談何容易?那金人可不是大宋國的賤民,兇悍無比,南宋皇帝可不願意冒險,不是被金人逼的沒招了就絕不會去和金國打仗,南宋皇帝心理想的就是如何韜光養晦。這個世界上誰最愛和平?大宋國的皇上!爲了和平哪怕是割地賠款也在所不惜。”
“你這話說的不對。若都是你這麼想,那你這意思,這失地就不該收復?”
楊帆微微一笑,接着說道:“咱先說說這迎還二聖吧。這二聖一個是南宋皇帝他爹,一個是皇帝他哥,以前可都是皇帝,倘若真把這二人給弄回來了,他往哪擺?退回去重新當康王?宋高宗是絕不會甘心讓位的,因此這弄回來的二聖就會成爲皇上的心病,殺不得關不得,得好吃好喝的供着,還得當賊一樣的防着,時刻提防他們復辟,宋高宗還能睡得上一天安穩覺嗎?所以別說是搶回二聖,就是他大金國現在主動把二聖送回來,宋高宗也會找藉口不收的。至於你說的收回失地,那也得看看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評書聽多了,自然就打破金兀朮,攻佔朱仙鎮。至於後話如何,咱就先不論。”
楊帆繼續笑道:“我聽有些人這麼說,說岳飛有點傻也就罷了,更要命的是他還有點倔。宋高宗讓他從朱仙鎮撤兵,他老大的不情願,雖然沒有外界傳說的十二道金牌那麼邪乎,但岳飛已經露出不聽話的苗頭了。聽不出真假話再加上不聽話,宋高宗豈能容他,若任他岳飛一意孤行,萬一他真的直搗黃龍,迎還了二聖,豈不是把宋高宗架到了燒烤爐上,所以宋高宗防患於未然也就不奇怪了。
但是咱這都是背後嚼舌頭了,這嶽老爺,咱還是得敬的。但只能放在心裡邊敬,拿出來真的學他那樣,喏,袁崇煥就是個例子。”
“你聽誰說的?”狐眼兒眼中傳出一股殺意,楊帆感到莫名其妙,都死了幾百年的人了,怎麼,還說不得了?便道:“以前隔壁的二大爺,現在墳頭草都三尺高了。”
“他還說了什麼嶽將軍的壞話?”
楊帆端起茶杯,喝了口水接着說道:“他說啊這岳飛還犯了個大錯,就是沒搞清自己在大宋國是什麼身份。你別看宋高宗平時一口一個咱們大宋國如何如何,好像這大宋國人人有份,個個都是國家主人。其實這大宋國的主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皇上,那些草民也就是奴隸,而他岳飛也不過是奴,而且還不是一等的奴才。”
狐眼兒驚愕地睜大了眼睛,簡直要冒火。
“他還說啊,草民們若是錯把自己當成國家的主人倒也無妨,皇帝還巴不得他們那樣呢,可這岳飛也錯把自己當成了國家的主人,竟然主動過問起立嗣之事來。這立嗣說小,那是皇帝的家事,說大那是國家的大事,豈是奴才能過問的?古往今來多少聰明的大臣即使被皇帝主動問起此事,都是以這是皇帝的家事爲由而請皇上乾綱獨斷。這岳飛可是手握重兵的大將,主動過問起立嗣之事豈不引起皇上的疑心,疑心時間一長必然會動殺心,岳飛也就在劫難逃了。”
狐臉兒已經站起來,手中的彎刀似乎嚯嚯而來,楊帆眉頭一挑,急忙提醒道:“都說了是隔壁二大爺說的。老子可是對嶽將軍敬重的很吶。喂,狐眼兒,你咋這麼激動?”
“老子就姓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