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楊帆一直蹲在利民當後院的一塊石板上,拿着炭筆寫着那些看不懂的符號。←小,..o一旁的小白,趁着王絮兒午間小憩,溜了出來。在楊帆的身旁安靜地坐着。拿前爪梳理着自己的臉。這隻小白,也成了精似的,整天不睡覺,到處瞎逛,好在沒有在半夜鬼叫。
“爵爺可是有煩心事?”一旁傳來軲轆聲。蘇青的腿腳不便,如今坐的那把手搖輪椅,便是楊帆設計的成品。木頭做的齒輪,加上一條鐵皮圈鑿而成的鏈條,蘇青只要那手搖那把手便是,很方便。
“蘇先生,輪椅還好用嗎?”
蘇青用了幾天,如今駕駛起輪椅來,早已經輕車熟路,笑道:“好用,好用。以前還得有人攙着,走起路來和蝸牛無二,多謝了爵爺這輪椅。”
楊帆一笑,道:“好用就好。”蘇青叫輪椅搖至楊帆的一側,小白聽到那咯吱的聲音,立馬就跳下石板跑開了。“看爵爺這面色,莫非是吃了官司?”
“官司倒是小事,只是被狐狸咬了一口,心裡不爽罷了。”楊帆手中的炭筆一直未停。蘇青瞥了一眼青石板上的符文,道:“前日要了爵爺的八字,命中大富大貴,亦有大凶大險。這種八字,在下不敢深測下去。”
楊帆暗自腹誹道,能夠有這樣奇葩穿越的,當然測不出來,兇險?老子怕死就不出山躲在村裡,喝酒吃肉,老婆熱炕頭了。
蘇青見楊帆沒說話,話鋒一轉,道:“爵爺,您知道廟堂之外是什麼嗎?”
“廟堂之外?是什麼?”
蘇青摸着手上的那個扳指,“那便是江湖了。無論哪朝哪代,無論太平盛世還是烽火狼煙,總有人在混江湖。”
楊帆不知道蘇青要說什麼,便沒有接話,那腳將青石板上的筆跡抹去,又繼續重寫。
“江湖,少了些爾虞我詐,多了些快意恩仇。這也是這麼多人喜歡走江湖的原因。走上仕途,進入廟堂,難免要勾心鬥角。爵爺既不想按規矩來,又要試圖掌控這個規矩。這按規矩來辦事的狐狸,能不咬你?”
“那蘇先生的意思是……”
“交由江湖來辦。”蘇青的話語中透露着豪氣。楊帆眉頭一挑,暗想不會也是個老江湖吧。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想法。“我麻衣一派,術數本就屬於走江湖一類,還記得我蘇青名號的,恐怕不多了。還記得的,恐怕也半隻腳踏在棺材裡,隱退了。”
楊帆問道:“蘇先生實在感慨崢嶸歲月嗎?”
陽光鋪灑在蘇青那張褶皺的臉上,顯得那樣慈祥。他笑道:“我實在珍惜如今的生活。原先我總是在想,要麼等朝堂,要麼混江湖,反正總要選擇一個地方。
等我混久了江湖,才發現,原來絕大多數人都不在我說的這兩個地方。他們就靜靜地耕耘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早出晚歸。只要有飯吃,就夠了。還有一些人,走街串巷、開門營業,賺着diǎn小錢。不知怎的,越到老,對於那樣的生活越是嚮往。”
他的枯手伸進袖子中,掏出一個木牌來,上邊的字,只能依稀見到,是個“甲”。也許代表着老人的身份,混江湖,總有個論資排輩,這個甲,或許放在衙門,放在朝堂上,是個屁。但對於老人,對於江湖來說,這個木牌的意義,只有他們自己能明白。
“我老了,終究要死的。江湖上,有個規矩。持甲字木牌的老人,只要將木牌掛在任何一個角落,看到的人便會明白,是那老人要死了,會爲他最最後的一件事。但是前提,是不能涉及朝廷。至於洛家,老夫算過一卦,是該亡矣。”
蘇青的輪椅離去,楊帆拿着手中那木牌,摩挲着。
……
——————洛家——————
“哈哈,爹。今天你是沒看見楊帆那臉色鐵青的樣子,孩兒想想心裡就痛快。”洛家酒席間,張至發坐在尊位,一邊是都察院右御史於澤成,另一邊這是郭有恆。
“還不快謝謝兩位大人,和你姑父!”洛青川臉色稍緩,自己的獨苗走出陰影,心裡自然送了一口氣。於澤成笑道:“說來說去,還是他楊帆太嫩了,以爲仗着聖上撐腰,靠着那張嘴皮子,就能把天翻過來。”
張至發diǎndiǎn頭,將菜塞進嘴中,“朝廷有朝廷的規矩,他要不守規矩,那我們只好拿他辦規矩了。”
“御史大人說的正是。那楊帆就是個刺頭,如今被這麼擺了一道,估計也蹦躂不了多久了。聽說六科的給事中聽聞此事之後,那彈劾的奏章,都快堆成山了。”於澤成笑着將酒斟滿。
家丁上來,道:“老爺,那關着的管家還有那女子該如何處置?”
“這個好辦,等事情風頭過去了,發配充軍便是,反正如今暴民這麼多,這多上一個兩個的也不是問題。”郭有恆道,“這紅袖招的姑娘太多,一下子不見了說不過去。你這天字陸號的東家可要打diǎn打diǎn,不要露出餡來。”
洛青川笑道:“這個自然。來人,把酒罈子端上來。倆位大人辛苦了,這兩罈子酒,就犒勞犒勞兩位,不成敬意。”
“還挺沉的,東家有心了。哈哈,來來來,乾杯!”
……
朱由檢看着周延儒遞過來的一大推奏摺,一語不發。看開每一本,都是彈劾淩河伯楊帆,看得他頭都脹了。洛養性悄然而至,跪在殿下。
“養性啊,如何了?”
“回稟聖上,似乎是淩河伯佔了劣勢。”
“朕就知道,蒼蠅不叮無縫的蛋,這些六科的噴子一定是受了那些人的教唆。你先下去吧,等來,把這些奏摺拿走。”
洛養性菱角分明的臉龐擡起來,劍眉星目,生得十分俊朗,問道:“聖上,拿到哪裡去?”朱由檢喝了口茶,道:“扔了燒了都可以,就是不要讓朕在看見這些。”
洛養性走出乾清宮,緩緩地將朱門關上。朱由檢的桌上多出了幾封密信。他一一拆開,看着。看了很久,拆了一封又一封,將其扔在桌上,靠在椅背輕語:“都是些什麼玩意兒,鬼畫符嗎?”他又拿起來,似乎在哪裡看見過這些符號。
“來人,請教堂的西洋人入宮。”朱由檢放下那張符號,拆開最後的一封信,呢喃自語道:“楊帆,這次朕不幫你,看你如何能過得了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