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明大黃袍
五更天,按照慣例上完早朝。祖大壽便從兵部匆匆出來。
休整了幾日,城外的一萬關寧鐵騎精神面貌好了不少。拔營而起,正等着祖大壽。楊帆挑了匹黑瘦的馬,不怎麼高,和關寧鐵騎中最普通的馬匹比起來,都要差上一個頭。這是從黑市買來的,楊帆看着這馬靈性,挑馬時黑馬的鼻子使勁往上湊,弄得楊帆一手的口水。
市馬人費盡口舌,好說歹說,又是誇這黑馬是匹寶駒,又誇楊帆是伯樂在世。終於楊帆心動地花了十兩銀子買了下來,小黑馬看到自己的新主人,滿心歡喜地蹭着楊帆,蹭了一路。若是找太僕寺的那幫子馬倌,二十兩銀子能搞得來就不錯了,所以楊帆自認爲還是賺了。
可牽到客棧,就被祖大壽一頓痛罵。說這黑馬腳力不行,大罵楊帆敗家子,彷彿想把幾日前積攢的怨氣都發泄出來。可最後被楊帆一句你口水噴得比那馬還多,氣得祖大壽差diǎn把客棧拆了,把那匹黑馬宰了。
旭日東昇,祖大壽戎裝出城,翻上戰馬。
駕!
棕馬飛馳而來,楊帆聳了聳肩上背的黑匣子,手摸着黑馬的鬃毛上。小黑馬溫順地搖搖頭,表示着親暱。
“出發!”
祖大壽一聲號令,一萬關寧鐵騎浩浩蕩蕩,開往大淩河城,此番前去,雖說道不遠,但是任重。大淩河城位於錦州東三十餘里,是屏蔽錦州的重要防線。明軍若要固遼,就必修此城;而後金要想攻明,也就必拆此城。從袁崇煥時起,雙方對大小淩河二城爭奪就非常激烈,已是兩建兩拆。袁崇煥時就曾兩次修築大淩河,但皇太極都沒讓他修完。
楊帆除了背後揹着個小黑匣子外,黑馬的背上還挎着一個書袋,由於不是騎兵中的一員,楊帆離得比較遠,看上去,不像是出征,倒是是遊山玩水的書生。祖大壽領前軍總兵,在這一萬關寧鐵騎中,便是頭子了。看了眼稍遠處吊兒郎當的楊帆,策馬出列,故意放慢了腳步。
“我就說你這馬腳力不行,還不信。”祖大壽一身戎裝,看上去精神抖擻了一番,“給你的軍甲也不穿,成什麼樣子?”
楊帆還不太適應騎馬,自然騎得慢了些。用腳夾着馬腹,道:“我又不去上戰場,穿什麼軍甲?你見過東漢的張良、陳平穿過盔甲嗎?你還是見過諸葛亮穿過?”
“得得得,老子不和你扯有的沒的。這次修築淩河城,你有什麼建議?”祖大壽知道這小子鬼diǎn子多,自然不肯放過壓榨一番。
楊帆道:“我且問你,這一萬關寧鐵騎,若是遇上後金建奴,你有把握吃掉多少?”楊帆拋出一個很實際的問題。“這次重修淩河城,你若是想平平安安地築完,告訴你,做夢。”
祖大壽思量了一下,道:“吃下五千不成問題。若是對上一萬建奴騎兵,可與之相較。”
“那若是五萬呢?”
“五萬的話,若是固守在淩河城,等待錦州後方支援,撐了一個月不成問題。”
楊帆diǎndiǎn頭,對於祖大壽度勢之能還是十分佩服的。“先到了錦州再作商議。”楊帆的臉色很是凝重,真無疑是場硬戰。打贏了還好說,若是輸了,大明的精銳盡失不說,這錦州城也危在旦夕。
小馬兒蹦躂着,楊帆看着大軍緩行,不斷從書袋之中拿出一些白紙,繪着圖,怎麼也無法想象出抵禦住那五萬來勢洶洶的建奴和蒙古韃子。
楊帆聳了聳背後的黑匣子,現在,也就這黑匣中的東西可以給他一絲的安全感了。但是,五十發,只有五十發,又能改變什麼呢?改變一場戰鬥,別說笑了。楊帆搖了搖頭,看了看東昇的朝陽,似乎這個時代,身爲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現代人,也改變不了什麼……
以前的小打小鬧,呈口舌之快,楊帆或許在行,可是讓他真的面對五萬建奴,那將是什麼樣的場面?看着關寧鐵騎一個個武裝到牙的樣子,如果自己沒有穿越,那麼,歷史回還不猶豫地按照那原先的軌跡。吃人,吃人,吃人!
無法想象,當一萬多將士和兩萬多百姓,被絕望地困在大淩河城時,那種絕望,那種飢餓到了極限,糧草吃了、戰馬吃了,剩下該吃的,那便是人了。
戰爭無疑是殘酷的。也許那些修城的百姓,他們知道自己會死在戰爭中。但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當彈盡糧絕之後,這個號稱兩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國,這個號稱大明最精銳的關寧鐵騎,竟然會爲了生存,將他們本應守護的大明的子民們,一個個都焚骨啖肉。這是什麼樣的景象?楊帆無法想象,他也不敢去想,那將是一座人間煉獄!
小黑馬的步伐變得沉重了,楊帆一路上的臉色,都不怎麼好看。他不知道該怎麼給那些當局者敲警鐘了。連六千援軍,都能被二百建奴打得潰逃;四萬援軍,在皇太極的威勢下,稍露頹勢,便紛紛逃亡。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在京城想過,也許自己真的可以改變這個結局,但是,當看到這一萬鐵騎從自己身邊經過,連大地都在顫抖的時候,楊帆醒悟了。
原來,自己是一個人。
一個人,可以改變什麼?一把狙擊槍又可以改變什麼?
黑馬漸漸落伍,離一萬鐵騎足足落下了一里的樣子。即使這樣望去,那些將士,依舊是黑壓壓的一片,而楊帆要面對的,是五片這樣黑壓壓的陰霾。
難道真的要讓那個慘劇發生嗎?
不!
楊帆心中立馬就將這個問題在心裡否定了一萬遍。不能,不能讓吃人的慘劇發生。那麼,兩個月,兩個月的時間,自己要做的事情,真的太多了。
原本以爲自己走在時代的前沿,那種力挽狂瀾,應該是輕而易舉的事。現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留給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莫道君早行,更有早行人!老毛的詩,有着帝王般的豪氣。楊帆不能說是個悲觀派,但也不是那種樂天派。他看了眼東昇到山dǐng的朝陽,右手一拍小黑的屁股,大喝道:“駕!”
這是策馬揚鞭。既然時間給了他一次機會,那麼自己沒道理就這麼放棄啊!兩個月,就算只有兩個月,能改變一diǎn又何嘗不可?
“駕!”
這是楊帆的聲音!小黑馬一個趔趄,打了個機靈,麻溜的跑了起來,似乎速度也慢不了多少。原來,這濃縮就是精華,也不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