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89年春,一月份的溫度比以前要冷得多。
風流皇帝劉宏,此刻是再也風流不起來了,剛入冬的那陣就得了風寒,病魔按照醫匠的說法,已經深入骨髓,只怕已經無力迴天了。
今年開始,劉宏就一直躺在病牀上。
每天,依靠有限的清醒時間,詢問一下朝政,隨即服用了吊命用的蔘湯之後,繼續進入了新一輪的睡眠之中。不是他願意,而是他的身體已經不聽他的話了。
還真是諷刺,堂堂一國之君,大漢子民的生死都掌控在他的手中。
然而在這個時候,自己的身體卻不受控制了。
朝政已經落入了何後的手中,與何進合作狼狽爲奸,把不服的臣子換了一大批。誰都看得出來,宦官的時代又要結束,而外戚的時代即將到來。
最近的幾十年裡,大漢都是按照這個模式發展下去的。
大家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政局變化,也習慣朝着外戚這邊靠攏。他們知道這是暫時的,或許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宦官勢力又將重新崛起。
但是,幾十年的歷史還會重演嗎?
門閥已經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除了更進一步已經沒有繼續發展下去的可能了。他們需要天下的一次大洗牌,把很大一部分世家和人口清洗掉。如此,剩下的世家,才能夠獲得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財富,更高的地位!
視角一直侷限在華夏區域,無法放眼看世界的封建時代,真的很可悲。
但也不能怪他們,西邊大部分都是荒漠或者草原,很多人都覺得除了遊牧民族,正常點的人都不會在那裡發展,畢竟土地不肥沃根本沒有購置的必要。
往南都是瘴氣沼澤,又有百越蠻夷到處作祟,危險係數太大不好投資。
往東就是大海,瓊州就是大地的盡頭,這年頭航海技術不發達,別指望可以離開海岸超過二十公里的。
是的,這個世界就那麼大,能夠重點投資的自然是中原地區,隨即是冀州、荊州地界也不錯。揚州北部地區還好,雍州南部,益州北部地區也湊合,其他地區就沒什麼價值了。
世界那麼小,人口那麼多,資源不夠啊!
所謂的朝代變更,不過就是世家大族新一輪的分贓開始。
最多,偶然在分贓過程中,外面來了強盜,把贓款全吞了的同時,還把分贓的世家當成奴隸玩了幾百年。
門閥們此刻就等着劉宏歸西,他們等待着朝代的變更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吧?閒着無聊發動黃巾起義,不過是預演一下,順便先領取一部分紅利。
實際上當這份紅利吃進了嘴裡,那香甜的味道讓世家們上癮之後,改朝換代的步伐就停止不下來了。
189年春節,劉銘與妻妾們過了一個愉快的新年。
189年春節,劉宏傍晚甦醒過來,找兩位皇子上前談了半個時辰,繼續昏迷。
189年元宵,劉銘與妻妾賞花燈,吃元宵,其樂融融。
189年元宵,劉宏喝着蔘湯,那味道他以及膩味得想吐,但依然得喝。
時間一點點的熬,劉宏的身體卻依然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神奇的地方在於,不知道劉宏的意志力太強大了,還是醫匠的吊命技巧太強,他就是活得半死不活的,怎麼也不願意嚥氣。
其實,按照他目前的身體情況,嚥氣比死撐着要幸福。
但,只怕沒什麼人膽敢跟他說:“陛下,您還是歸西吧!”
有人等不住了,到了四月份的時候,袁逢已經再也沒辦法等待下去。
西園八校的軍餉,主要來自袁家,而袁家也不是財神爺,可以憑空把錢變出來。他們也要考慮一件事情的價值纔會去投資,而西園八校適合短期投資,而不是長期。尤其,最近何進打算安排何苗接管西園八校,袁家可不會坐等這樣的事情發生!
劉宏,劉宏!!
你,該死了!!!
四月四日,多麼吉利的一個日子,最適合歸西了。
一名小黃門,獻上了一枚金丹,言明是何大將軍求來的金丹,可以讓劉宏龍精虎猛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足夠了,若是能夠清醒三個時辰,一切都夠了……
劉宏知道這是什麼丹藥,他更懂桓帝和前面幾個皇帝,差不多都是服下類似的玩意掛掉的。但若是真的有三個時辰可以清醒,那麼一切都值得。
如今,他每天只能夠清醒二十分鐘……
趁着還有意識,劉宏把丹藥吞了下去。
很濃郁的藥香,應該是純中藥製劑,不添加重金屬的高級產物。只可惜那麼高級的貨色,不是醫治自己病痛的良藥,而是讓自己赴死的毒藥。
“把何皇后,十常侍以及兩位皇子都叫來!”服下丹藥的劉宏,精神果然振作起來,臉色更是變得紅潤潤,彷彿什麼事都沒有一般。
這是把最後的生命一口氣透支的迴光返照,劉宏知道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
前後不過十幾分鍾,一干人等已經全部到齊。
看着坐在牀上,一副健康模樣的劉宏,何後大驚失色,十常侍驚喜萬分。
“辯兒,過來!”劉宏睜開了眼睛,朝着劉辨招了招手。
“父皇。”劉辨走了過來,神色有點激動,也有些要哭出來的感覺。
“你的性子木訥,但本質很像我,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劉宏淡淡說到。
劉辨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爲劉宏最討厭的就是他。
“末代皇帝不好當,這天下說不準就在你這代完蛋,你那耿直的性子,可當不了這個皇帝。給我到地方,當個王爺吧!”劉宏慈愛的撫摸着劉辨的腦袋。
劉辨哭了,他今時今日,才知道劉宏是那麼的瞭解他,那麼的關心他。
“協兒,你上來!”劉宏側頭看向劉協。
“父皇。”劉協上前,用稚嫩的聲音說到。
“苦了你了……若是太平年間,你本來應該一名中興之主,可時不我待……末代皇帝不好當,一個不好就要身首異處,很危險的,你怕嗎?”劉宏伸出手來,在劉協的頭上摸了摸。
“孩兒不怕!”劉協堅定的點了點頭。
他還不知道這番話意味着什麼,只是他要向父親展現自己堅強的一面。
“不要勉強,我看重的就是你的圓滑。該放棄就放棄,大漢天下,也不過是在先秦手中奪過來的。天下這玩意,說穿了就是一個物什,不過是身外之物,沒有就沒有了。但你若是沒有了,父皇會很傷心的。”劉宏慈愛的說到。
一旁的劉辨已經泣不成聲,而劉協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或是被環境感染所致,也不由得變得很哀傷,甚至已經淚水盈眶。
“你們都不是好人,但我的任務已經完畢,也管不到你們了。就如我之前所說,爲了這兩個孩子好,我走了之後,就按照我之前的話行事吧。蹇碩,別人不說,你必須要保護好兩位皇子!”劉宏擡起頭來,大聲喝道。
“喏!”蹇碩堅毅的行禮。
他受劉宏提拔,這輩子都是劉宏的人!
“筆墨伺候,我要寫詔書!”劉宏大手一揮。
不多時,一張白帛就拿到了他的面前。劉宏深深吸了口氣,奮筆疾書。
立劉協爲新皇,劉辨爲弘農王!整篇詔書的主題,就是這樣的。
“蹇碩,給我保管好!”把墨跡吹乾,劉宏把詔書卷起丟給了蹇碩。
“臣誓死捍衛詔書!”蹇碩不懂得客套,只懂得捨命相護!
“你們出去吧,我要睡了……”劉宏大手一揮。
整個人,躺在了牀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很均勻,感覺就像是真正在睡覺。其實按照劉宏的意思,在睡夢中離開,至少沒有那麼多的痛苦……
所有人離開了寢宮,十常侍給何後送去一個眼神,而何後蒼白的搖了搖頭。
這位被權勢薰昏頭腦的女人,她不懂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愛護,只以爲劉宏依然偏愛劉協,而放棄劉辨。之前的一切,不過是一個藉口罷了。
是了,大漢在她和何進的看護下,至少還可以持續六十年!
直至,她們死去爲止!
被權欲遮蔽理智的她,已經不懂得去思考,只懂得去憎恨,懂得去攬權!
她已經暗暗做了決定,不管詔書怎麼寫,即位的只能是自己的孩子!
唯有劉辨,纔是真正的大漢天子!!
三個時辰,過去了……
陛下,駕崩了!!!!
有黃門高呼,頓時整個皇宮都是哀鳴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