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錚身着常服,一身悠閒,最後與荀攸、賈詡、趙五和周肥四人緩步走進了大廳。
“拜見主公!”
見李錚進來,廳中一干文武,盡皆躬身作揖,看着李錚的目光,或是狂熱,或是敬仰,或是感激,或是激動。
李錚笑呵呵的擺擺手,道:“諸君不必多禮!”
說着,李錚上了正廳主位,端坐榻上。荀攸、賈詡和趙五、周肥四人,各自尋了位置坐好。荀攸位於右首,次位乃是趙五,下面纔是李伯然,賈詡則坐於左首,周肥在賈詡之下。
“今逢惡日,按照朝廷慣例,則有天子賜予梟羹。不過我們這裡孤懸邊塞,遠離洛陽,天子恐無暇顧及...”
開頭,自然是一些場面話。李錚畢竟還掛着鎮西將軍的名號,是朝廷的鎮邊大將,雖然所作所爲早已超出職權範圍。但對於一干下屬而言,遠在千里之外洛陽的天子,他們可不認識。
他們的一切,都是李錚給的。
沒有李錚,在座諸君,絕大多數要麼碌碌無爲,要麼乾脆死於戰亂飢餓,哪裡有現在的風光?!
所以對李錚,他們是發自內心的崇敬和拜服。
這場宴會並非肅穆莊重,過節而已,所以顯得十分輕鬆自然。場面話過後,廳中就逐漸熱鬧了起來。
比如那一干縣尉,都曾隨同李錚上過戰場,飯飽酒酣之時,還與李錚開開玩笑。也有縣令,向李錚敘說一些平時遇到的困難,或是尋求李錚一些做法的深層次意義,等等等等。
宴會中,以前李錚只是知道而不認識的,現在都已經心裡有數,誰的才能高,誰的辦事能力強,誰穩重,誰靈活,李錚都一一記在心中。
通過這次宴會,加強了主臣一干人等之間的相互瞭解,這就是其中的意義所在。
不過讓李錚和一干縣尉稍稍感到有些遺憾的是,軍中的數位將領,則沒有這個機會參加此次宴會。不論是張山、白狼,還是努羅、龐德,他們都必須要鎮守一方,脫不開身。
而周林最是繁忙,商業方面的事,尤其是現在正在加大力度開拓市場,他就免不了要四處跑,根本沒時間回靈州參加宴會。
端午之後,又過了一個月。
六月神秘商店刷新的全都是一些沒用的商品,暫且不表。到了六月中旬,幾輛豪華的馬車在一隊騎兵的護送下,穿過北地郡中部的荒原,進入了富平縣的邊境。
“阿福,我們這是到哪兒了?”
爲首的那輛馬車中,傳出一個滄桑的聲音。
“老爺,”駕馭馬車的老僕回道:“應該快到富平境內了。”
“哦,到富平啦?”老者淡淡的道:“先停下歇息歇息吧。”
從過了長安,進入左馮翊起,人煙就稀少起來,尤其是北地郡中部,完全就是一片荒原。一成不變的景緻,和夏日的炎炎氣候,讓人十分容易疲乏。
老僕吆喝了幾聲,整支隊伍就近找了個林子,尋了樹蔭,停了下來。
老僕掀開車簾,從馬車中走出一位身材瘦削,面容清癯的老者。老者臉色有些泛紅,鬢間略略有汗漬,但一身衣着,仍然整齊嚴謹。
在老僕的攙扶下,老者下了馬車,站在樹蔭下,深深的吸了口氣:“馬車裡面還是太過悶熱。”
“阿伯!”
清脆如同黃鸝鳥一般的聲音從老者身後響起,一個面目明淨清新,睛眼大而靈動,頗有些英氣的美貌少女,從旁側一輛馬車裡跳下來,步履歡快的走到了老者身邊。
少女的瓜子臉上,有兩團紅暈,將她的素面,映襯得更加美麗動人。
“小英啊...”老者溺愛的看了眼少女,撫須笑道:“這就快到富平了,有什麼感想?”
“哼,”少女抽了抽鼻子,哼道:“聽說他很厲害,我倒要好好見識一下。”
老者聞言,面色略顯無奈:“我荀氏詩書傳家,就你最特別!”
“阿伯不喜歡嗎?”少女偎老者撒嬌,道:“小英真傷心。”
老者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搖了搖頭。
歇息了一陣,喝了點水,隊伍繼續前進。
剛不久,正在馬車裡閉目養神的老者,聽到了馬車外傳來的陣陣訝然和驚歎,不由睜開眼,開口問道:“阿福,怎麼回事?”
“老爺,”趕車的老僕回話道:“應該是進入富平境內了...好寬敞平整的路!好大一片麥田,一眼望不到邊啊!”
老者聞言,不由掀開車簾,半個身子探了出去。
入目處,一片浩大的綠色麥田了,首先映入眼簾!夏風中,綠茵茵的麥浪翻滾,就像處於大海中一樣。一股子清新自然,帶着溫度的麥苗香味,頃刻間便充斥鼻端。
“嗬,這...”老者目中盡是驚訝之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麼評價,良久才道:“公達眼光不差呀。”
收回目光,老者發現,車隊已經走上了一條寬敞的大道。道路寬達兩丈,向麥田深處延伸,彷彿沒有盡頭。
“好路!”
嘆了一聲,老者縮回上半身,眼神深邃無比。
“阿福,這種景緻,多久沒見過了?”老者默然了良久,忽然開口,自問自答:“從桓帝起,這天下不是天災就是人禍,如此景緻,老夫已經數十年沒見到啦...”
因爲天災人禍,便是中原,也再無眼前這種景緻。茁壯成長的一望無際的麥田,代表着生機勃勃,而中原大地,卻一派蕭條頹然,其中差距,是一目瞭然。
後面的那輛馬車中的美麗少女,此時已經出了馬車,站在車轅上。她看着一望無際的麥田,大眼睛裡,是異彩連連。
不論是僕從,還是家兵,對於眼前這一切,都持着一種享受的態度。不過走不遠,卻產生了一個難題。
一個三岔路口出現在隊伍面前。
同樣寬闊的大道,一邊在他們腳下,其餘兩條分支,則都向着麥田中延伸,不知去向。
僕從家兵們商量了一下,選擇了一條向北的分支,繼續前進,但走不遠,又是岔路口。
這就將人給難住了。
在這種一望無際的麥田中,這些四通八達的道路,就像是迷宮一樣,如果不熟悉,恐怕很難走出去。
幸而,他們遇到了農人。
農人對於這隊看似豪族的隊伍,並不懼怕排斥,熱情的將前往富平縣城的道路一一指出,笑道:“看樣子你們不是本地人吧?俺們這裡就是這樣,不熟悉的人,還找不到路呢...前些時候聽說鄉老們已經決定向鎮西將軍府提出建議,在各個路口設置路牌,等到路牌設好了,那就方便了。”
謝過這老農,一行隊伍繼續前進。
馬車中的老者對於駕車的老僕道:“這富平的人,精氣神就不一樣。你看剛纔那老農,面色紅潤,中氣十足。”
老僕連連稱是。
相較於所謂的繁華中原,這裡的人,非但精氣神大不一樣,尤其是面對他們這種一看就知道是豪族的隊伍,竟然一點也不排斥。要知道,在中原,普通百姓見了豪族隊伍,就像老鼠見了貓一樣,躲避都來不及呢。
“就是這路太難走,”老僕抱怨道:“如果沒遇上這位長者,恐怕天黑都走不出這片麥田。”
“哈哈,”車裡的老者笑了,道:“剛纔那農人不是說了嗎?鄉老已經向他們的鎮西將軍府提出建議,以後啊,就沒這麼麻煩啦。”
鄉老,在大漢朝,是鄉里德高望重的象徵。大漢朝的官吏制度,真正最低一級其實就是縣級。而下面的鄉老、亭長等等,其實多爲民間推舉的德高望重的人來擔任。
不過到了現在這年頭,鄉老的推舉制度,幾乎已經被廢掉了。由於大漢朝對地方的掌控力度越來越弱,比如鄉老這一級的管理者,基本上都被地方豪強所把持,再不復當初以德望論定。
不過看到眼下這種情況,想必在那位鎮西將軍的治下,這種良好的制度,仍然被貫徹的十分完美。
老者心裡越想越多,臉色變幻不停,最終化爲一聲嘆息。
天黑之前,這支隊伍,終於到了富平。
一路上的見聞,讓他們大開眼界,而眼前的富平縣,更是讓人驚訝。那種有條有理的秩序,那種整潔乾淨的環境,其中人們愈發高昂的精氣神,都讓這一行人目不暇接。
“老爺,我們現在該去何處?是暫時歇息一晚,明日去往靈州,還是去縣衙?”老僕問道。
“去縣衙吧。”馬車裡,老者道:“這富平非同一般,縣令想是不凡,見見也好。”
“是,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