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動了李伯然,李錚這一行的目的基本上就達到了。
接下來,就是做準備工作。
靈州縣下轄十三個鄉,每個鄉里要置辦一所書院。每個書院,至少要一棟院子,一名老師,還要一班做飯的廚子。這是最簡單的配備。
師資方面李伯然自告奮勇承擔了下來,他在靈州定居超過二十年,教授的學生零零總總也有上百人。
雖然大部分都因爲出身或者其他的緣故,沒有得到好的發展,甚至回鄉下種田去了。而這些年來,多數人也都因爲生計沒有進修的心思和機會,學識能力大多不高,但用以啓蒙教育,卻是綽綽有餘。
李錚承諾,只要李伯然的這些學生願意做老師,那麼每個月都有俸祿,四石糧食或者四百錢任選其一。
爲此,李伯然顯得十分高興。
只道他的這些學生沒有白學,在養家餬口的同時,還有幾乎承擔起傳播文化知識的神聖責任,這讓他老懷大慰。
老師有了,那麼接下來就是場地。
每個鄉一棟書院,面積還不能太小。畢竟,其面向的是整個鄉里的所有適齡孩童,或者有志於學習的人。還要考慮到有的求學者離家太遠的住宿問題,就需要宿舍。
這樣算起來,每一棟書院,至少要數千錢甚至一金。
十三座書院,就場地而言,至少就要花掉十金往上。
還有廚子的薪俸,日常生活的花銷,加上給老師的俸祿,零零總總每個月每棟書院至少也要花掉數千錢甚至一金往上。
這樣算起來,整個靈州的教育方面的費用,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現在李錚掌握着靈州的稅收,還有草場旗下的商隊也有收入,但這些錢還要用來安置流民,改造靈州,養活軍隊等等等等,算起來已經十分勉強了。
畢竟,李錚的產業,還未擴大到支撐起一個縣的所有消耗。
但不論怎樣頭疼,李錚深知,這是必須的。而且是越早做越好。
無論如何,咬牙也要擠出一些。
回到護羌校尉府,李錚立刻把周肥叫來,將普及教育的事宜吩咐了下去,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配合李伯然老先生。
要錢也罷,要人也罷,統統應允。
周肥雖然有些異議,但他知道,李錚的決意,是不能反駁的,做好李錚吩咐的事,纔是他的本分。
打發走周肥之後,李錚默默的坐了好一會兒,只覺得心裡千頭萬緒。良久,才嘆了口氣,自語道:“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正此時,一個聲音傳來。
“李校尉!”
李錚擡頭一看,卻原來是荀攸。
於是連忙起身,拱手一禮,道:“公達先生這幾天辛苦了。”
荀攸回了一禮,笑道:“哪有什麼辛苦的。倒是李校尉,我看你有些愁緒,何不說出來,參詳參詳?”
李錚哈哈一笑,道:“在下能有什麼愁緒?”說着,話音一轉,道:“不知前日裡說的事,現下若何?”
“已經差不多辦妥了。”荀攸看出李錚不願提起愁緒,於是順着李錚的話,接口道:“通過駔儈和周林的商隊散播謠言,雙管齊下,想必不出十天半月,那韓遂就該有所動作了。”
駔儈裡南來北往都是商人。雖然現在涼州局勢緊張,但也阻攔不了這些商人火熱的心。通過他們,可以輕而易舉的達到傳播訊息的目的。
至於周林的商隊,就是一個額外的補充。
“對了。”
正說着,荀攸轉言卻問道:“李校尉,我觀靈州城的下水道工程,似乎有些不妥之處,不知當講不當講。”
“哦?”
李錚微微一愣,心裡疑惑。下水道有什麼不妥?
“在下洗耳恭聽。”
荀攸笑道:“那下水道聯通城牆內外,李校尉可知,若是靈州城被圍,下水道便是一大破綻。”
“嗯?!”
李錚聞言不由一怔,腦子裡迅速運轉起來。
越想,越覺得荀攸的話有道理。
在提出建設下水道之時,李錚是沒想到這個問題的。從那個時代帶來的固有思維,仍然影響着他的判斷。
而這個時代,城牆是最主要的防禦建築。若是有了破綻,那樂子可就大了。
不過轉念間,李錚卻又心裡嗤笑起來。
若真有那麼一天,被敵人打到靈州城下,那也就預示着李錚差不多快玩完了。靈州這樣的小城,城牆的防禦力量也就那個樣,相較而言,有沒有下水道,有沒有破綻,都沒有太大的區別!
想到這裡,李錚鎮定自若,大笑一聲,道:“公達先生的話雖然有理,但李某卻不敢苟同。”
“哦?”荀攸露出傾聽的神色。
“城牆不是防禦,而是束縛!是一種示弱的行爲!進攻,唯有進攻,不斷的進攻,纔是最好的防禦!”
“李某不會讓敵人有兵臨城下的機會,若是真到了那一刻,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那就是李某無能,該死!”
“曾聞御人於國門之外者,李某深以爲然。再則,公達先生以爲,區區靈州小城,能防禦多少敵軍?”
荀攸聞言,眼睛不由一亮,口裡卻道:“李校尉的理念,的確與衆不同。但這世上沒有絕對的事,李校尉難道敢保證,不論任何時候,都不會讓敵人兵臨城下嗎?!”
“呵呵,”
李錚悠然一笑,道:“這只是一個理念,李某崇尚進攻,一直以爲,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我能做的,就是將這一理念貫徹實施下去,至於能做到那一步,我卻不能做承諾,也做不了承諾。”
荀攸微微頷首,不再糾結於這個話題。
接下來,二人談天說地,縱論古今。荀攸學識淵博,曾周遊天下,印證學問。而李錚呢,則來自於另一個時代。
兩人一個淵,一個博,聊起來端的是相得益彰。
一個說大漢朝某個地方發生了某些事,有某些景緻,某些有趣的人物,蘊含怎樣的寓意。一個則說在大漢之外,有什麼人種,有什麼物種,有什麼國家風俗。
一時間,二人都被對方話裡的內容吸引住了。
待得肚子咕咕叫,二人這才相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
“李校尉如此年輕,竟然有這般見識,着實令攸佩服不已。”荀攸由衷讚歎。
李錚呵呵一笑:“公達先生的話,每每發人深省,
比之在下可高深多了。”
說着話,李錚邀請荀攸一同用餐,荀攸欣然答應。
於是便吩咐下去,讓廚房準備飯菜。
不過兩刻鐘,飯食上桌,二人大吃起來。
李錚自不必說,自認一個武人,吃起飯來大開大合。
而荀攸也不差,他動作優雅,但速度卻不慢。
食不言,二人直到吃完,這才又聊開了。
“我曾走遍天下,也在洛陽爲官數年,但要說飯食,還真要數靈州第一!”荀攸酒足飯飽,笑道:“敢問李校尉,這麥飯到底是何種糧食製成?還有這肉,也讓人吃的欲罷不能。”
李錚哈哈笑道:“沒想到聞名天下的荀公達也好吃食。”
“衣食住行,乃人之本欲。孔子曰,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告子也曾說,食色性也。”荀攸笑眯眯的道:“荀某也是凡人,爲何不能好吃?!”
聞言,李錚不由暗暗佩服。
連好吃都扯到聖人身上去了,果然不愧是大才。
於是笑道:“公達先生知道在下不通經義,就不要用先賢的話來糊弄在下啦。”
“哎,這可不是糊弄。”
荀攸直起身子,道:“荀某說的可是事實。”
李錚不欲爭辯,於是道:“這麥飯乃是參麥製成,至於這肉食,其中一盆乃是紅玉鳥肉,另一盆卻是棘皮諸肉。”
“參麥?紅玉鳥?棘皮諸?”荀攸一愣,道:“恕我孤陋寡聞,竟然從未聽說過。”
“呵呵,這是靈州特產。”李錚笑道:“從入冬開始,在下就會將參麥逐漸普及,到明年這個時候,想必靈州家家戶戶吃的都是參麥飯了。至於紅玉鳥和棘皮諸,我也會看準時機逐漸普及推廣。”
參麥是李錚早就決定普及種植的糧食作物,至於紅玉鳥和棘皮諸,李錚也有這個打算。不過後兩種禽畜現在數量不多,要普及恐怕還需要一定的時間。
既然要普及,自然就不怕爲人所知。
“哦!”
荀攸驚訝萬分。
在他的慣性思維裡,只要是好東西,一般而言,都會抓在手裡,當做獨家寶貝,絕不外傳。
中原的世家大族,都是這樣的做法。
他沒想到,李錚竟然會將之普及。
這種做法,這種心胸,的確讓荀攸心生感嘆,不由作了個揖,道:“校尉心胸,在下佩服。”
李錚擺擺手,笑道:“這算什麼。我作爲此地長官,自然要爲這裡的百姓着想。再則,這些也不算什麼稀奇的東西,藏着捂着算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