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飴悄悄地退了出去。
每次雷家的這種場合,她都會像一個隱形人一樣。
每個人說的話她都似懂非懂,他們提到的每件事情自己似乎都知道,但是自己卻全然都不明白那跟他們正在討論的話題之間有什麼聯繫。
她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的作用就是個擺設。
甚至,自己連個擺設都不算。
雷家有一個廚子一個保潔員兩個保姆兩個司機。
這六個人,按照古時候的說法,那就都是下人而已。
可就是這六個人,每一個看向自己的眼神都帶着無比清晰的輕蔑和厭煩。
即便是結婚之初,雷鳴爲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和地位,特意在家裡幫助自己立威,狠狠地辭退了一個司機一個保潔——
那又如何?
她仍舊是那個若有若無的大少夫人。
她還記得,那個被雷鳴辭退的保潔,後來還來家裡號稱看望自己的舊同事,跟保姆廚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看到自己的時候,那一聲刺耳的嗤笑,還有明晃晃的鄙夷:“就沒聽說過連孩子都生不出來的長房長媳!”
難道自己一直努力地去追趕婆婆的腳步,也有錯嗎?
她不就是進了雷家就致力於經營家裡高檔珠寶生意的嗎?
雷鷹不是說是意外才有的嗎?
不是說她當年差點兒把雷鷹打掉嗎?
還聽說當時要不是公公發了好大的脾氣,婆婆纔不會萬般辛苦地一邊懷孕生孩子養孩子一邊打理高檔珠寶生意……
聽說蕭茜就是那個時候跟雷鷹定下的親。
娃娃親啊!
婆婆到底是有多麼封建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蕭茜那時候還在襁褓裡,雷鷹也才兩三歲……兩個小娃娃見的第一面,就以雷鷹狠狠地捏蕭茜的臉直到把人家小姑娘捏哭告終……
可兩邊的父母竟然在婆婆娘家嫂子三言兩語的說合下,竟然就正兒八經地
給孩子們定了親!
竇飴想到這裡就忍不住想要冷笑。
封建家長,包辦婚姻!
這都是什麼年代了?竟然還能出現這樣荒謬的狀況?
最可笑的是,爲了退掉這門親事,雷鷹這樣一個大男人,竟然遠遠地跑到美國留學,然後再白手起家,做起了跟家族生意毫不相關的行當……
就是爲了躲掉這門親事!
竇飴覺得自己心裡特別看不起雷家,看不起雷夫人,看不起雷鷹。
然而,那又有什麼用……
心裡再看不起人家,不還是厚着臉皮嫁給了雷鳴,嫁進了人家家裡……
現在又像是古時候那些壞心的深宅婦人一樣,跟旁枝的人勾結在一起,謀害自己的小叔……
竇飴坐到了別墅後面小花園的池塘邊,裹緊了身上的皮草,愣愣地看着天上的月亮,覺得現在的自己,無比醜陋……
……
“竇飴那個女人,就是個蠢貨!當了婊子還想立牌坊!一邊想着自己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要自由,要民主,一邊又心甘情願地匍匐在我大伯母腳底下,做出一副受氣的小媳婦模樣!就算她不願意接手家族生意,就算她咬緊牙關要去外頭上班,哪怕在隨便一個什麼國企當一個小小的職員,然後一步一步爬七年,憑着雷家的面子和她本身的努力,她也能混個科長處長什麼的了……憑自己的雙手吃飯,真的有那麼拿不出手麼?”
雷林坐在咖啡館的包間裡,深深窩在沙發角上,一邊淺淺地呷着紅酒,一邊漫不經心地評論着竇飴。
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的素衣女子,精緻妝容,淺淡笑意,低眉順目,話說出來卻格外地尖酸刻薄:“算了吧雷少爺,你我不一樣麼?哪一個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你怎麼不努力認真地在雷氏當你的銷售經理?我爲什麼不肯找個美容院當我的美容師?說到底,都是好逸惡勞的主兒,就別五十步笑百步了吧?”
雷林臉上微微一僵,隨
即一口喝乾了高腳杯裡的紅酒,冷笑一聲,看着女子,森然道:“瑪麗,你別給臉不要臉!我不是看在你曾經是雷鷹的女人的份兒上,你以爲我會給你機會坐在我面前大放厥詞?”
在致勝公司里名聲大噪的白蓮花瑪麗小姐笑吟吟地擡起頭來:“你說得一點兒沒錯。我就是仗着曾經是雷威廉的女人,所以纔敢在你面前這麼囂張。”
雷林臉上的狠戾大盛,隨手扔掉紅酒杯子,往前一探身,伸手就扣住了瑪麗的脖子,殺氣四溢:“你信不信,我現在就算是掐死你,也不會有人敢怎麼樣我!”
瑪麗仰着頭,即便被他捏的有些喘不過氣來,也從容不迫地微微一笑:“我還真不信……就算是曾經,我也還是威廉的女人……這是男人的劣根性,自己的女人,自己喊打喊殺沒什麼,但如果旁人敢碰一根汗毛,那就是天塌了的大事……何況我還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你雷少爺手裡……如果這些消息傳到威廉的耳朵裡,呵呵,他要是不把你送進去吃牢飯,那太陽一定會從西邊出來……”
雷林一把把瑪麗甩在了沙發上,恨恨地罵了一句:“賤人!”擡腿走了。
瑪麗從沙發上爬了起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微微一笑,伸手拽過自己的紗巾,把脖子兩側的紅痕擋上,優雅地坐好,繼續喝着小几上的紅酒。
不一會兒,包間門被一腳踢開,雷林又笑着走了進來,仍舊一屁股坐到瑪麗對面,迷了眼睛笑道:“差點被你這個賤人氣得沒了分寸!賤人,我問你,方元安有幾分可信?靳平又有幾分可信?”
瑪麗從容地擡起臉來,就像是剛纔差點被掐死的事情從未發生過,笑容嫺靜:“敗家子,以我當年的瞭解來看,方元安是鐵了心想跟着譚氏的,但是靳平就未必了。方元安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只要有錢,爹媽都可以作價賣掉。靳平卻跟了葉卞五年,他和林剛被人戲稱爲葉卞的左右護法,按說不該這麼容易跟致勝翻臉纔對。我覺得,你最好不要相信靳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