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蝙蝠鏢似曾相識，頓憶前事辨陰謀
三月過後，芙郡主的孝期已滿，宮中下人已迫不及待脫掉了一身孝服。這些日宮中不許飲酒作樂，那一幫小太監早快憋壞了，趁着今日晚飯後，各司各殿都早早將門栓上，一幫小太監晚飯過後都聚集一塊豪賭痛飲瘋玩起來。
女君的鳳鸞殿位居宮中後方，御膳房，太醫院，玉顏所位處中間，前邊便是北星宮，除中寧宮與其相近不足兩千米外，其餘後宮妃嬪的宮殿都落建在北星宮的各方，賤者庫，御採房，侍事房，琢器殿環繞散佈在其左右，與君王鳳鸞殿只有二道宮牆相隔，夜晚到亥時，太監宮門們便將宮道上兩道們給栓上，每日皆如此，不過臨冬時天寒地凍，偷懶不鎖也是有的，只不過未有什麼事發生，便無人追究，漸漸下人也就更肆意偷懶起來。
今夜，沄纚留宿北星宮，可能近日白天總閒躺太多，到了半宿翻來覆去仍未有半點睡意，見慶王正酣睡，遂穿上外衣準備下牀走走。
右側而去是正殿，左側出去穿過長廊是書房，沄纚纔拿起油燈，這輕微的動靜到底驚醒了慶王，他看着沄纚，“怎麼醒了？”說着邊下牀穿上鞋。
沄纚頷首致歉：“臣妾驚醒王爺了。”
慶王起身，“不妨，看天色就要天亮了，本王也正要醒了。”
“王爺每日天亮便起牀本就勞累，臣妾更加叨擾王爺了。”
見沄纚睡意全無，慶王帶着倦容颳了沄纚的臉頰道：“準是你白天吃了飯就困，睡飽了，現在大半夜就來當夜貓子。反正本王也起了，陪你逛逛。”
臨近拂曉的北星宮極其安靜，不想驚動下人，沄纚遂和慶王往書房而去。
平日沄纚也不是沒有去過慶王的書房，只是空空曠曠，沒有特別，而今晚書桌上置放滿了書籍，有春秋左氏傳，禮記，中庸，還有元曲，楚辭。
沄纚隨手取了本楚辭翻着，慶王恐她傷眼睛便親自挑了挑燈芯。
屋子裡瞬間更明亮起來。
沄纚手中握着的書中不知何物突然滑落出來，“乒乓”一聲墜落在地。
沄纚緩緩將墜落之物拾起，定睛細瞧，原來是一枚精巧的黑玉色的蝙蝠形狀的飛鏢。
慶王緊張道：“小心劃破你的手。”說罷已經那精巧的蝙蝠鏢從沄纚手中輕輕取開，置在桌上，又溫然道：“本王之前的蠱毒就是拜此物所賜。”
沄纚不解道：“這是什麼東西？既然有毒，王爺爲什麼要置在書中？”
慶王道：“這鏢就是那日在我芭蕉林所中的毒，那日我遇到一個蒙面黑衣人被他截住去路，還不慎中了他的毒鏢，萬幸偏偏讓我遇見了你。”
沄纚溫然而笑：“是王爺福大命大，臣妾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
沄纚說着又小心翼翼的取過那鏢打量起來，總覺得有些熟悉彷彿在哪見過一般，微微出神半響，又實在想不起來。
天亮，慶王去早朝了，臨走時讓沄纚再多睡一會，可是沄纚卻還在爲蝙蝠鏢的事疑惑重重。
回到春草殿，纆兒前來接應：“姑娘，累了吧，早飯已準備好了。”
沄纚坐在桌前用着早飯，緋兒端着一疊早早溫着的八寶鴨給我下五彩粥，沄纚用了幾口覺得膩味，便放下讓散了早飯。
想着第一次在芭蕉林見慶王和那黑衣人打鬥，救下北淳弦的種種，又到小石洞裡遇到了竝恆王北淳竝，若不是他帶自己入宮，恐怕此生會和慶王錯過，也沒有今日這般風光，自己早已自盡而亡成了孤魂野鬼，若不是他......沄纚想着想着，突然，背後冷汗頓生，胸口滾燙，這蝙蝠鏢，那日在洞中沄纚用匕首自盡時，北淳竝好像是用相同的蝙蝠鏢將自己匕首打落的......這蝙蝠形狀的鏢？
沄纚嗆住，瞳孔放大，這不可能？回想那黑衫男子身影和北淳竝確實有些想象，都喜穿黑色衣衫，沄纚如此想來更應證了自己心中的猜想，重重搖頭，悲痛的閉上眼睛，倒吸了一口氣，對緋兒道：“去傳沐王妃來話話家常。”
上次和沐如蘭言語間對沄纚的不和善緋兒是清楚的，她不解問道：“姑娘傳她來作什麼？”
“別問了，去傳她來。”
緋兒見沄纚神情嚴肅，不敢多問，便領命出去了。
沄纚知道只要傳來沐如蘭，北淳竝就會跟來。
不一會沐如蘭來了，沄纚無心應付她只是有一句每一句的和她閒聊着，少頃，緋兒附在沄纚耳邊道：“小王爺來了。”
沄纚讓緋兒找了快鞋面和鞋樣笑道：“今日一定要問沐王妃討教刺繡的手法，誰道知道沐王妃刺繡了工藝了得，我一直想給我的小貝勒刺一個背心，可這宮裡人修的我怎麼看不上，想着求沐王妃來幫這個忙，你來你身份高貴到底沾沾你貴氣，二來，在拿去清心觀開個光，作個護身的給貝勒爺穿着豈不是更好。”
沄纚如今可是三品順貴妃，沐如蘭自然不敢公然推脫，硬着頭皮笑着應允。
見她垂頭繡了起來，沄纚起身道：“沐王妃先忙着，本宮先進去躺躺晚些來作陪。”
春草殿，偏殿，纆兒把了門。
北淳竝一臉疑惑道：“娘娘到底有何事情？要在這裡和本王相會？”
沄纚怔怔的看着他，心裡仍有慌亂。
北淳竝道：“娘娘應該不是要送我棋譜吧？娘娘可是有遇到什麼難處，如果本王能幫上忙，任憑娘娘吩咐。”
見他言語間對自己滿是關懷，沄纚慌亂更甚，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地將手中那黑玉色的蝙蝠鏢重重的仍在了他的面前。
“乒乓”一聲，那蝙蝠鏢重重的滾落在北淳竝的腳跟前。
北淳竝大驚失色，片刻，又將目光緩緩挪到沄纚的臉上。
沄纚挑眉質問：“王爺可見過這個？不要告訴本宮你不認識？”
此時北淳竝臉上的慌亂震驚也不見蹤影，他緩緩道：“爲什麼本王一定要認識這個？”
沄纚道：“難道那日在芭蕉林小石洞裡王爺不是用這個打落我的匕首？”
北淳竝道：“沒錯，可是娘娘難道不知道這世間相似之物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難道長得一樣的東西都是本王的，娘娘不也可以做一個這一模一樣的東西，難道本王能說是娘娘的？”
“你。”沄纚急紅了臉，“那日芭蕉林裡那黑衣人的身影和身手都和王爺如出一轍了。”
北淳竝有些吃驚看着沄纚，大概他以爲第一次和沄纚見面只是在芭蕉林的小石洞裡，而不曾想到芭蕉林山嶺上的那一幕也被她瞧見。
少頃，北淳竝道：“本王說過這世間相像東西何其多？沒什麼好稀奇的。”
“是嗎？”沄纚冷笑道：“王爺爲何好端端那時披風上會有未乾的血漬？”
北淳竝身體震住。
知道北淳竝不會如此輕易承認，沄纚又道：“不管王爺承不承認，不管王爺有什麼目的，畢竟王爺曾經對我有恩，我並未打算揭發王爺，置王爺死地。”
沄纚鄭重道：“這一次本宮就當什麼都不知道，還你的恩情，但是，僅此一次從今往後，從今我和你恩義兩清。日後只有本宮發現了什麼一定會如實稟告的慶王。”
北淳竝楞楞的看着沄纚，目光中寒意漸漸散去。他轉身離去間，沄纚忙將那蝙蝠鏢撿起又重重的伸在他面前道：“拿走。”
沄纚目不轉視的打量着北淳竝，他嘆了一口氣，又轉過身來將那鏢接過。
北淳竝大步離去，沄纚舒了一口氣，他果然將東西拿走了，果然自己一切都猜對了。
北淳竝雷厲風行般穿行在春草殿長廊，緋兒正端了茶迎面穿來，還來不及躲閃，緋兒便撞倒在地，北淳竝頭都沒回一下徑直離去。
“哎呦。”緋兒被滾燙的茶燙得直叫，小宮女忙扶了她往寢殿而去，另有人忙着請太醫。
見緋兒燙得腿上通紅，沄纚又心疼又急埋怨道：“幹個活也毛毛躁躁的。”
緋兒一臉不服：“姑娘就知道怪我，明明是那小王爺走路不長眼睛。”
沐如蘭繡好背心後，沄纚賞賜了些東西給她，都是進貢之物，她貴爲王妃，尋常東西她也未必看得上。
纆兒不解道：“娘娘何必要幫竝王了，他帶娘娘入宮不過是打了自己的小算盤罷了。”
沄纚嘆氣道：“可是終究他也沒忍對我怎麼樣？能進宮到底是拖了他的福，況且那日小石洞，我失禮之事就夠我粉身碎骨的，他卻守口如瓶，如果真要害我，對他來說輕而易舉，這樣也好，我便不再欠他什麼了。”
自從知道了北淳竝的狼子野心後，沄纚每晚都睡不好，總是夢見他刺殺慶王的情景，曾經以爲二人兄弟情深，現在全明白了，不過都是爾虞我詐，暗藏殺機。自己那時太天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