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柄一尺長的匕首從肋骨縫隙裡直插心臟,肌肉鎖緊之後,就很難有血流出來。
只要不拔掉這柄匕首,傷口邊緣滲出來的那點血可以忽略不計。
且靡胥直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都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尖刀刺破了他的心臟,在一瞬間就破壞了他的血液循環,讓他所有的力氣都在一瞬間消失了。
而金日磾喋喋不休的話語,卻讓另外兩人完全放鬆了戒備!
匈奴人伊屠羞愧的無地自容,當初站在一邊看渾邪王,霍去病屠殺族人的滋味並不好受。
楊文通搖着摺扇站在小屋門口,看着眼前這熱情的一幕,心中感慨萬千,大掌櫃的安排還真是合理,只給一絲希望,就讓兩個生死仇敵變成了可以熱情擁抱的朋友。
伊屠來到正在擁抱的兩人面前,掩着臉跪了下來,正要說話,金日磾的長刀就重重的擊打在他的後腦上,眼前一陣發黑,然後就軟軟的倒在地上。
金日磾在楊文通驚訝的眼神中厭惡的推開了且靡胥的屍體,還朝屍體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就提着刀子向楊文通走路過去。
楊文通一個虎跳,立刻就轉身鑽進了茅草屋,還大聲叫道:“我是漢人,你不能殺我!”
金日磾將茅草屋的門從外邊拴上,掏出火摺子,隨手搖晃一下,就點燃了房頂上的茅草。
他甚至懶得回答楊文通的叫嚷。
隨着火勢逐漸變大,楊文通終於開始覺得金日磾這是真的要殺他。
這兩年,漢人殺匈奴人常見,而匈奴人傷害漢人的事件已經很少聽聞了,即便有,匈奴人也會遭受大漢朝極爲嚴厲的懲罰。
這讓好多漢人已經忘記了匈奴人曾經是這個世上最暴虐的族羣了。
眼看屋頂起火了,楊文通發瘋一般的在這間石頭砌造的房子裡亂跑,想要找到一個可以逃出去的地方。
可惜,這間石頭屋子秉承了匈奴修建帳篷的習慣,他們沒有留窗戶的習慣。
想要出去,就只能走門。
能把玩摺扇的人,不管他的學問高低,到底都是讀書人,只要是讀書人,一般都不是良善之輩,射箭,擊劍,騎馬,駕車都是必須要會的本事,不會這些本事的人,是無法自稱士子的。
楊文通眼見屋頂火焰在瀰漫,搬起一塊石頭重重的砸在大門上,大門雖然有些破裂,楊文通卻沒有直接撞破大門衝出去,而是又搬起一塊大石頭砸在門上,大門四分五裂。
一團白乎乎的東西從茅屋裡飛出來,金日磾的長刀重重的劈在這團白色的物事上,長刀剛剛接觸到,金日磾就快速的閃身,化劈爲掃,只聽噹啷一聲響,長刀掃在一柄鐵劍上,頭髮上還冒着火星子的楊文通不等金日磾站穩,抱着長劍合身撞向金日磾。
金日磾側身讓開鐵劍,擡肘重重的撞在楊文通的鼻子上,血花四濺,楊文通大叫一聲,摔倒在地上,用背支撐身體,兩隻腳用力的向金日磾的肚子撐過去。
金日磾避開一隻腳,另一隻腳卻踢在他的胯部,不得不向後退兩步。
楊文通站起來,顧不得塌掉的鼻子,連忙大叫道:“我是張公子派來的。”
金日磾就像沒有聽見,再一次朝楊文通撲過來,楊文通大叫一聲轉身就跑。
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從遠處呼嘯而至,重重的砸在楊文通的腿彎,他噗通一聲摔倒在地上,不等他再次爬起來,金日磾的大腳就已經踩在他的脖子上。
一羣匈奴婦人從山包背後跑出來,在休屠王閼氏的帶領下,率先將那個被金日磾打昏的匈奴人綁起來,另外一部分人不斷地將水潑在茅屋上,茅屋上的火焰很快就熄滅了。
楊文通被綁的如同糉子一般,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對於自己的性命,他並不是很在乎,第一次出馬就以失敗告終,讓他的心中充滿了沮喪。
且靡胥屍體上的衣衫被扒乾淨之後,就被婦人們丟進了一個土坑,轉瞬間就給掩埋了。
雖然兒子的做法跟休屠王閼氏的意願相去甚遠,在金日磾把事情做出來之後,她第一時間就選擇幫助兒子毀屍滅跡。
伊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楊文通那張糊滿血跡的臉,本能的掙扎了兩下,見到金日磾那張陰沉的臉,就閉上眼睛等死。
楊文通依舊不肯罷休,努力的擡頭看着金日磾道:“張公子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只要你現在罷手,我們還是可以幫你殺掉渾邪王,只要殺掉渾邪王,他的財物張公子答應分你半成!
如此一來,你的族人就能過上好日子。
想想啊,在大漢過上好日子是何等的艱難,只要你答應,死一個且靡胥不算什麼。”
金日磾從亞亞手裡接過水碗,喝了一口水低聲問道:“是張安世派你來的,還是衛將軍派你來的?”
楊文通愣了一下,馬上道:“有區別麼?”
金日磾點點頭道:“有區別,如果是君侯派你來的,就說明我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如果是張安世派你來的,這件事就變得很有趣了。“
楊文通盯着金日磾的臉看了許久,最終嘆口氣道:“是張公子派我來的。”
金日磾笑道:“我猜也是這樣,君侯不會幹這種下三濫的事情,只有張安世這個早就變成商賈的傢伙,纔會不顧名譽逼迫我做事。”
楊文通抽抽麻木的臉不懷好意的道:“你怎麼知道這件事君侯並不知情呢?”
金日磾擡起頭想了一下道:“如果除掉渾邪王這點小事情,君侯都要親自出馬,我大匈奴如何會落到如此境地?”
楊文通努力擠出一個笑臉道:“這種事確實不配讓君侯出馬,不過,你難道真的不想殺掉渾邪王麼?”
金日磾冷笑道:“張安世要殺渾邪王有無數種辦法,你就沒有問問他因何一定要借我之手來殺渾邪王?”
楊文通道:“你殺了渾邪王不會引起騷亂。”
金日磾大笑道:“你看,這就是原因所在,渾邪王爲了自保,現在開始以匈奴人聖人自居,他出錢購買匈奴奴隸,他出錢購買土地宮匈奴人安身。
他甚至將自己一半的家產獻給了陛下,討取了陛下的歡心,他更是在匈奴人中宣揚漢人的好,並且積極推行匈奴融入大漢國這一國策的進程。
可以說,爲了自保,他無所不用其極。
此時的渾邪王對陛下還有很大的用處,以張安世爲首的一羣子錢家,卻因爲一點點金錢上的損失,就對渾邪王下黑手。
最無恥的是,他們自己不敢幹,生怕殺了渾邪王之後遭受陛下問責,就把我推出來當替罪羊,到時候,無非是匈奴人殺匈奴人而已。
張安世對我還算不錯,我殺了渾邪王之後,大概有四成的可能不會被陛下處死,畢竟,留在長安的匈奴人還需要一個名義上的王來管束。
我付出太多,得到太少。“
楊文通原本聽金日磾說話聽得一臉死灰,聽到最後一句話卻來了精神,連忙道:“分你半成,你千萬莫要覺得少,半成的財貨纔是你該拿的,別人不會有意見。要是多了,絕對是在害你,這一點你應該明白。”
金日磾點點頭道:“有道理,你在雲氏是一個身份?”
楊文通道:“某家是張公子的幕僚,並非雲氏家臣。只是希望有一天能爲君侯奔走。”
金日磾用刀子挑開楊文通身上的綁繩道:“你走吧,告訴張安世,這是我最後一次跟他客氣,再有一次,我會親自殺到錢莊裡,與他同歸於盡!”
楊文通慢慢站起身,朝金日磾施禮道:“你不妨……”
“滾!”
不等楊文通把話說完,金日磾的長刀就插在楊文通的兩腿中間的空地上。
楊文通從長刀上跨過去,走到門口的時候揚起那張悽慘的臉笑道:“我要是你,真的會賭一下。”
說完就快快的離開了,這個地方他一刻都不願意再待,原以爲十拿九穩的事情,變成目前這個樣子,真是讓人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