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
白芬芳本來是趁着晚上人不知鬼不覺的就把人打發走,最後的一刻,想起陳大山護着自己的模樣,她竟然心軟了,決定讓他們父子兩好好的歇一晚。
到了第二天,白羽沫和蘇俊下樓的時候,白芬芳已經打扮妥當正坐在飯廳吃早飯,熱情的招呼他們兩個人吃了,開始打發蘇俊,“阿俊,你爸還在醫院裡,你過去看看。”
蘇俊一口答應了,“我知道,姐呢,她難道不跟我一起去?”
白羽沫剛想說要去的,白芬芳急急插話,“不了,我今天要出門一趟,想讓沫沫陪我。”
白羽沫狐疑的看她一眼,接觸到她的暗示,立即轉了態度點頭,“那阿俊你自己去吧,我陪媽。”
蘇俊並不像她們那樣有心機,既然說定了,放下了筷子就出門了,白芬芳還特意讓他帶上一壺粥過去,蘇俊也不拒絕,滿口答應着開車走了。
等他的車子駛出院子。
白羽沫倏地臉一沉,“媽,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白芬芳望她一眼,使了個眼神示意她跟上,轉身往後院去,她挑剔,所以當初在蘇定邦買下這棟花園洋房送給她之後,她又請人在院子後面的圍牆那裡建了一棟單獨的二層小樓,專門用來做傭人的住所。
陳土根父子就是被她安置在那裡。
見她領着自己一路往小樓走去,白羽沫雖然滿心的疑問,倒是也沒多說什麼,一直到推開一個房間的門,看到亮堂的屋子裡,兩張黝黑的面孔時,她美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驚恐。
猛地伸手揪住白芬芳的手臂,聲音又尖又利,“媽,他們怎麼會這裡?”
跟白芬芳逃出來的時候,她已經有記憶了,現在看到陳土根這張蒼老的臉自然還是能認出來了,而另一個年紀輕一點的,不用說,自然就是她的弟弟。
這麼多年了,她努力活的跟其他名媛千金一樣,不管是誰問起,她從來都不敢提起自己的父親,被逼急了,甚至會昧着良心回一句,我爸早死了。
爲了更好的融入這個圈子,她從來不後悔這麼做。
可現在...
這又算什麼?
她那麼費勁的去忘記自己難以啓齒的過去,他們兩個人卻帶着一身落魄的出現了,她該怎麼辦?
她的反應幾乎和昨天初初看到他們時的樑美麗一模一樣,崩潰的發出又尖又利的聲音,“爲什麼讓他們進來,讓他們走,媽,你快讓他們走!”
如果不是有白芬芳攔着,她似乎要直接闖進去把兩人趕走。
屋子裡,陳土根父子也從一開始的慌亂之中回過神來,陳土根眸子發亮,飛快的向她們走過來,大概也是意識到她們現在跟自己不同了,緊張的不停往身上搓着手。
很是激動,“大妹,你是大妹?”
白羽沫不叫白羽沫,在那座偏僻的大山裡,她還有一個很土很俗的名字,陳大妹,因爲她是家裡最大的孩子,還是個女孩,所以就叫大妹,真的是土的掉渣。
時隔這麼多年,她哪裡又會想到竟然還能聽到這個名字,突然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用力掙脫白芬芳的手,赤紅着眼睛,兇悍的推開陳土根,“胡說,我不是大妹,你這個遭老頭,還不快從我家裡滾出去!”
陳土根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這個女兒,乾裂的脣張開着,半晌吐不出一個字,他明明記得,這個女兒在離開之前喜歡纏着他,揚起乾淨漂亮的小臉叫他爹爹,喜歡騎在他的肩膀上到處走。
現在...
他顫抖着伸手,低聲的呢喃,“大妹,你怎麼了?”
“說了我不是大妹,快走,你們都從我的家裡滾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不愧是母女,她的反應跟白芬芳簡直一模一樣。
白芬芳似乎也看不下去了,心情複雜的伸手拉了她一把,“你回房間去吧,我還有話跟他們談。”
白羽沫猛地又抓住她的手,“媽,你瘋了是不是,爲什麼要收留他們,還讓他們住在家裡,快把他們趕走。”
白芬芳看了眼明顯是受到了傷害模樣的陳土根,長嘆一聲,冷下聲音,“聽話,回房去。”
“媽!”
白羽沫不依,最後在白芬芳的堅持下才離開,最後又狠狠瞪了陳土根一眼,轉身飛快的跑走了。
陳土根的一聲大妹就這麼卡在喉嚨口,苦澀的跟吞了黃蓮似的,再也沒能叫出口,凹下去的眼窩裡浸滿了熱淚,陳大山走過來,扶着他的手臂,父子兩俱是一臉哀慼。
白芬芳心情很複雜,猛地攥了攥掌心,下了狠心,“我有話跟你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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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天來臨。
蘇涼在顧斯年懷裡悠悠轉醒,窗外一室陽光燦爛,恍然間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觸,顧斯年許是累了,還在沉沉睡着,她輕輕從他懷裡拱出來,細細盯着他出衆的俊臉,忍不住伸手輕輕描繪着他的輪廓。
這個男人...
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麼安穩的靠在他懷裡,酣睡整夜。
他似乎是真的很累了,眼圈發着黑,下巴也長出了青色的胡茬,掌心輕輕滑過的時候,能感覺到微微的刺,她有些心疼,剛想把手抽回來讓他再好好睡會,手猛地被拉住。
顧斯年仍是閉着眼睛,拉着她的手放到嘴邊流連細吻,蘇涼覺得有些癢,便想把手抽回來,他偏不依,睜大了眼睛跟她大眼對小眼,猛地又低頭湊過來,輕輕淺淺的吻着她,眼睛發着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
兩人都還沒有洗簌,嘴裡的味道自然不會好聞,蘇涼往後仰頭想躲,顧斯年索性騰出一隻手託着她的後腦,湊近過來貪戀的細細密密吻着她,一點一點吻着描繪着她優美的脣形,就像是在品嚐一道美味的點心。
美妙的早晨。
病房門外,僵硬的站着一道筆直的身影,身上披着白大褂,頭髮凌亂還一身的酒氣,一隻手保持握着門把手的姿勢,目光又像是被膠水黏住了,死死盯着那張病牀,病牀上相擁親吻的兩人。
原來,他們這麼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