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他被容楚買通的殺手追殺,子彈打中頭部,儘管當時做了開顱手術,及時把子彈取出,但是,腦部裡面仍然殘留了一塊細小的碎片。因爲這塊直徑不過一毫米,必須得在顯微鏡下才能看得清楚的小碎片正好卡在一個關鍵的位置,不動它反而沒事,如果動了,就有可能傷及到腦神經,然後導致癱瘓,最後死亡。
所以當時做手術的大夫並沒有把這塊碎片取出來。就這樣,那塊小碎片一直留在了他的腦子裡,這些年他每年都會做一次腦部CT,都顯示碎片沒有遊離原始位置,因此,他也相安無事。
但醫生也告誡過他,腦部不能受到強烈的撞擊,否則一旦碎片移位,造成的後果不堪設想。這件事情,除了李烈和秦昊,也就只有何逸飛清楚,所以,外人並不知情。這也是他爲什麼在遇到桑妤後,明明深愛,卻又遲疑不敢去大膽的去愛的真正原因。
他小心翼翼的呵護着這一段愛情,最終,卻還是被那一棒給打碎了。
當他的頭部CT一出來,何逸飛第一個拿到手裡時,一顆心都涼了。因爲CT顯示,他腦中的碎片已經偏離了原先的位置,也就是說,他們最擔心的事,最終還是發生了。
所以當時在醫院的門口迎面撞上桑妤時,何逸飛下意識的就將手裡的CT片子藏到了身後,只是當時桑妤關心病房裡的容臻,並沒有注意到他這個動作。也就沒有聯想到其他的方面去。
但何逸飛心裡卻很清楚,碎片移位的後果會是什麼。
“你會開始出現頭疼,眩暈,甚至短暫性失明的症狀。”他對容臻說。
容臻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呢?”
何逸飛遲疑了一下,“會昏迷。”
心中深深的震了一下,容臻強自壓下那抹驚慌,“只是昏迷?”
何逸飛一咬牙,“當然不止這些,後期你會徹底的失明,甚至……”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容臻心中已是瞭然。
他點點頭,“我明白了。”
何逸飛說,爲今之計,只能儘快手術,把碎片取出來,可是,這樣高難度的複雜手術,他做不了。甚至連那些世界上頂級的醫生教授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因爲現在那碎片嵌在腦神經中,位置太懸了,手術過程中一個不小心,就有可能馬上喪失生命。所以,他連手術刀都不敢拿。
容臻無法形容當時聽到這個殘酷事實時的心情。他只記得,當時半坐起的身子重重倒在牀上,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籠罩了他,攥住了他的心。
不是害怕死亡,而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被死亡眷顧,不甘心就這樣丟下辛苦打拼的事業,和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逸飛,”他緊緊的抓住何逸飛的手,神情從未有過的凝重,“不要告訴桑妤。”
這樣的事實太殘酷,他怕她承受不了。
何逸飛重重點頭,他當然也不想看到桑妤難過。
但是他不能就這樣放棄,容臻也不能。所以,他們想盡一切辦法聯繫到了威爾遜教授,因爲在這個領域裡,他是世界最頂級的腦科醫生,他主刀過的手術,全都是世界級的疑難雜症,他救下來的病人,也都是曾經被很多專家大夫判過死刑的。所以,他們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到了威爾遜教授的身上。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就連威爾遜教授,也對這塊小小的碎片無能爲力。
“抱歉,容先生,我幫不了你。”
容臻永遠都記得,當他在意大利終於見到威爾遜教授,再一次的在教授的安排下做了檢查,給他看了自己的片子時,得到的,卻是這樣一句答覆。他忘不了當時教授臉上那種無奈的表情,也忘不了自己聽到這個結果時,全身如墮冰窖的感覺。
那是他第一次,對生命有了恐懼和敬畏之心。
而從那之後,果然就如何逸飛所言,頭疼得越來越厲害,發作得也越來越頻繁,有時候不得已依靠打止疼針來解決。所以到後來,他不得不搬到樓上的客房,就是怕桑妤看出問題來。
何逸飛還沒有放棄,他還在到處聯繫那些最頂級的腦科專家和教授,只是,每一次的希望,最後都變成了失望。
希望越來越渺茫,而容臻短暫性失明的時間越越來越長,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於是,在宋婉心帶着容易突然出現在了意大利,並且試圖用孩子來緩和兩人之間的關係時,他終於選擇了默許。
沒有人知道,那個早上,當他睜開眼睛看到懷裡的桑妤時,心情是如何的驚喜意外,而又怎樣的悲喜交加。這個女子,他愛得深沉,愛得深入骨髓,原本以爲唾手可得的幸福,卻這麼快要化成泡影。他怎麼能忍心拖累她?
既然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那麼,只能放手。
桑桑,對不起。他在心裡默默的對她說。
我愛你,卻只能以遙不可及的姿勢遠遠看着你。
希望我現在的決定,會讓你有一個嶄新的,幸福的未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永遠都離不開誰,也許我的決定會讓你現在難過一陣子,但時間是治癒傷口最好的良藥,假以時日,隨着時間的流逝,總有一天,你會把這一切都忘記,把我也忘記,然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