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無力過嗎?那種看着自己最珍視的東西,慢慢地從你攥緊的指縫之間流逝,你卻只能眼睜睜看着,無能力爲。
——?秦冽
冷冽原來不姓冷,居然姓秦。這個不是新聞的新聞已經過去了很久,卻還在A市吵得沸沸揚揚,成爲了人們茶餘飯後最好的談資。
人們感嘆:真是三十河東,三十年河西啊!這還不到三十年吧!我記得秦思源死的時候,冷家那大小子好像已經九歲了,小的那個還在她媽肚子裡呢,聽了那個消息就閉了眼,還是醫生把他從肚子裡生生給拽出來的。可憐好好地一家人啊,就那樣家破人亡了。
是啊,是啊,兩個當家人都死了,留下兩個孤兒。小的被送去了京都的遠房秦家撫養,大的,第二年就下落不明。沒想到啊,今兒回來會是這麼個樣子,這算是出息了。
當然出息了,這是大大地出息了。聽說啊,他在A市的產業多如牛毛。那冷家老爺子還以爲這個仇人的孩子是自個兒子呢?這下好了,不小心着道了吧,栽人手裡,這算不算,報應啊?
不敢說,不敢說,商場裡的事啊,勝者王,敗者寇,冷家這算是栽得慘了。冷老爺子中風,冷峻本就不是個做生意的料,冷大少爺又出了國,不願回來。可惜的是冷家小子啊,就那麼出車禍死了。那孩子,長得真俊啊!
冷家怕是倒了,唉,也怪他們,怎麼就收養了一隻白眼狼呢!聽說沒有啊,冷家收養的那個丫頭,是秦家小子的內應呢!
熙熙攘攘,攘攘熙熙,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不停地議論。生活太乏味,總需要一些調劑品。
敏君面無表情地走在冷氏大夏的長廊裡,她的辦公室在二十六樓,冷楓原先用得那一個,她現在是冷氏的總經理。
“夏總,這是這一季度的報表。”新來的秘書小韓有些戰戰兢兢地看着眼前這個眉眼冷到極致的女子,顫抖着手把文件夾放到她的面前。
敏君的神思卻似乎沒有在這上面,只盯着窗外某一處的空虛,空洞出神。她現在很安靜,原先招牌式的微笑是徹底沒有了,整個人如木偶一般,了無生氣。
太夫說她的抑鬱症越來越嚴重,如果在這樣下去,後果恐怕會不堪設想。他鼓勵她多去與人接觸,多曬曬陽光,多走走。可是,她很怕,除了躺着曬太陽,什麼都不想幹。每天唯一願意去的地方,就是爺爺的病房。
冷老爺子已經度過了危險期,能夠含含糊糊說一些話了。他總拉着敏君的手淌眼淚,嘴裡只有一句話:“我錯了,我錯了,孩子,不該讓你留下來替楓兒。”冷老爺子說話當然不能這麼利索,這些話,是敏君一點點從他的聲音裡拼湊起來的。
冷老爺子可能覺得自己虧欠了她夏敏君許多,可敏君卻覺得一點兒都不委屈。她有什麼好委屈呢?小時候她得到的母愛總是雙份的,母親看着她的眼神都能夠溫柔地滴出水來。可冷楓沒有享受過啊,小時候楊豔豔看他的眼神時的那個複雜勁兒,她一直不清楚,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大哥,恐怕沒有享受過單純的母愛吧!她心裡微微疼着,爲那個疲累到遍體鱗傷纔不得不離開的男子。
她以前還不知道他的苦呢,現在全知道了,她怎麼還捨得去指責他,埋怨他。那是她的大哥啊,流着一樣血的大哥啊!這世界是與她最親最親的人!
想起大哥訂婚前那赤紅的眼睛和壓抑在胸中的悲傷,敏君覺得自己的心更疼了。
她蜷縮着身子,讓那淡淡地陽光灑在她的身上。
小韓看她沒有反應,悄悄地出去了。夏總的精神越來越不濟,出神的時候越來越多,她已經不以爲意了。
下面的老僱員在吃飯的時候也會經常揹着人嘀嘀咕咕,總是對着被秦董牽着手的夏總指指點點。斷斷續續地,她也能夠聽到幾個詞“忘恩負義”、“良心都讓狗吃了”、“不要臉”……這些不堪地詞語,總是能夠從那些化着精緻的妝容,塗着紅豔豔口紅的女兒嘴裡蹦出來。
她一直不相信夏總是這樣的人兒,在她眼裡,她那麼安靜,安靜地讓人覺得可怕。讓人更可怕的是她的身體,纖細單薄,像一張紙,好像風一吹就會被吹走。
她總不敢在她面前大聲說話,怕打擾她的安靜,可是心裡又隱約着一種渴望,想要和她說說地渴望。她想跟她說,她的眼睛真漂亮,像天上的星星,忽閃忽閃的。她的睫毛很長很翹,像她小時候玩過的芭比娃娃。她還想告訴她,她的眉毛淡淡細細地,像遠山,朦朧又迷人。其實她最想告訴她的,是夏總,你笑笑吧,你笑起來眉眼一定是彎彎地,像一條活潑的小溪,甘甜清冽。
可是,她什麼也不敢說,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幫她處理很多很多的雜事,只要她能做的,她都盡力做好。
夏總是不會吩咐她做事的,她好像也不吩咐任何人做事。
公司的那些重要文件,其實都是秦董處理的。她只不過,把它們從秦董辦公室拿到夏總辦公室,讓她籤個字就可以!
老職員中,有不少和夏總是老同事的,她們說,夏總以前做冷總秘書的時候,其實是很能幹很能幹的。
現在,怎麼就變成這個樣子了呢?
秦冽接到了秦朗打得電話,說晚上想一起吃飯,一家人一起吃頓團圓飯。
“你,大嫂和姐姐,我們一起吃頓飯吧!”那個好看如陽光般的少年如是這樣跟他說。他還是笑得那麼燦爛,一口細米般的白牙,亮得晃人的眼。可是,文雪兒卻覺得,那燦爛笑容下,似乎藏着不爲人知的憂傷。
兄妹三人,同父同母的,同父異母的,這都是怎麼啦,怎麼就中毒了一般呢,中得還是同一種毒,還是沒有解藥的,要不了人命,卻會折磨得你死去活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