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聿模樣慵懶地在沙發上靠着,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了支菸,噙在嘴裡,微低着頭準備點燃,卻突然停下了打火的動作,停了有兩秒鐘,再打算點,想了想最終還是放棄。
將煙放在鼻子前嗅了又嗅,這才戀戀不捨得將它放回煙盒裡,將煙盒和煙一起放在了跟前的茶几上。
李峰知道,他是想抽的,從坐上車開始他就一直將煙從煙盒裡抽出來又放進去,放進去再抽出來,來來回回重複這一個動作不下二十次。
他一直在忍,忍着不抽。
想必鬱盛已經向他傳達了她不喜歡他抽菸的意思了,不然一個曾煙不離手的男人,怎會有如此大的自制力?
秦崇聿最後一次掃了眼桌上的煙盒和打火機,眼神裡有些不捨,卻一橫心,說道:“把那玩意兒扔了,以後任何人也不許在我面前抽。”
李峰現在開始不再佩服秦崇聿了,他開始佩服那個能讓一個煙鬼一下子就戒掉煙的人了。
鬱盛,他認識她不少年了,但卻從來沒能弄明白過她,以前的時候只是覺得她也就長得漂亮,人聰明,善良,有時候有些神經質,有些腹黑,有些孩子氣,現在覺得,她應該是算是有智慧的一類人,至少她能讓一個有智慧的人對她惟命是從。
秦崇聿又瞥了眼桌上的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動了動,“現在就扔掉,馬上!”
李峰慌忙拿起,走出客廳,這麼昂貴的煙盒和打火機,扔掉了太可惜,他就將裡面的煙丟掉,打火機放在煙盒裡,將煙盒放在了玄關處。
丁思思很有眼色,剛纔一直站着沒動,這時候纔來到秦崇聿的跟前,半跪在地上,“崇聿,求求你放了我好嗎?”
秦崇聿挑起她的下巴,嘴角噙着一絲溫柔的冷笑,“只要乖乖聽話,我自然會放了你。”
丁思思連連點頭。
二十分鐘後,丁思思一襲紅色抹胸禮服出現在秦崇聿的面前,除了嘴角無法完全遮掩的淤青,根本就看不出來她這些日子遭受了怎樣的痛苦折磨。
她微笑着站在秦崇聿的面前,“崇聿,我收拾好了。”
秦崇聿站起身,“知道自己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嗎?”
“知道。”
“很好,一會兒跟我去參加一個慈善晚會。”
帶她去參加慈善晚會,是不是說明他已經不生氣了?想到這裡,丁思思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好。”
藍玲慈善基金是六年前秦崇聿的奶奶藍玲女士逝世後成立的基金會,藍玲出身於書香門第,自幼受到很好的教育,年輕時曾留洋歐洲,回國後致力於兒童聾啞及孤兒教育事業,她的一生除了自己生下的一雙兒女和收養的一個兒子外,她的孩子們多得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
六年前八十六歲的藍玲因心臟病突發去世,出殯的那天,j州最長的街道藍玲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送行的人,而且全都是不約而同的。
在j州,這樣壯觀的葬禮,迄今沒有第二個人。
藍玲慈善基金每年救助的人不計其數,秦氏集團每年收益的5%是藍領慈善基金的重要收入來源,但這卻是遠遠不夠的,募捐是籌集善款的一項重要手段。
今晚,是2015年藍玲慈善基金會的第一次募捐,秦崇聿身爲基金會的發起人,出席是應當的。但今晚卻是他成爲秦氏新的董事長後的首次公開露面,並且攜帶新婚不久的妻子一起出席。
丁家這段時間的事情,整個j州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所有的人都在好奇,作爲丁家女婿的秦氏董事長,到底是依舊袖手旁觀呢,還是會有什麼行動?
秦崇聿和丁思思的出現,吸引了全場的人的注目--
燈光下,男人一襲黑色的西裝,嘴角微微勾起,露出迷人的微笑,手臂上挽着一身紅色禮服貌美如花的新婚妻子,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
他們的出現,將整個晚會推向了*。
今晚秦崇聿帶來了一件藏品,是吳昌碩的紫藤圖,最終拍出兩千萬的高價,全部捐給慈善會。
“另外,我還要以我太太鬱盛的名義捐出五千萬。”
秦崇聿的話一出,下面隨即一片譁然。
丁思思的臉色當即慘白,有些無措地看着周圍。
卻見秦崇聿不緊不慢地開口:“我太太跟我奶奶的關係極好,奶奶去世的時候她高燒昏迷不醒沒能參加奶奶的葬禮,她時常跟我說她最遺憾的事是沒能送奶奶最後一程,作爲丈夫,這是我唯一能替她爲奶奶做的一件事……”
當天晚上,秦崇聿在臺上動情地說了很多話,這樣的他,讓人有些陌生,這根本就不像傳聞中那個爲了得到秦氏董事長之位威逼父母轉讓股份,爲了鞏固地位不惜將公司元老一一趕出秦氏手段極其可怕的男人。
今晚的他,更像是一個丈夫,一個孫兒,一個令人着迷的謎一樣的男人。
臺下,有人聽進去了,有人沒聽進去,但這話的內容不重要,重要的事他在說鬱盛的時候,用的不是前妻,也不是鬱小姐,而是“我太太”。
那他身邊的這個新婚的妻子又是什麼呢?
衆人的目光從他的身上轉移聚焦在了他身邊一襲紅色晚禮服臉色已經蒼白的新婚妻子身上,心裡雖各種猜測,但沒有人敢問出聲。
秦崇聿並未顧忌丁思思的感受,甚至壓根就沒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妥,酒席期間他若無其事地帶着她跟這個公司的老總聊幾句,跟那個公司的董事長喝一杯,高調地秀着“恩愛”。
“秦董,你的這是?”有人盯着他手中酒杯裡清水一樣透徹的酒,今晚的宴會只有兩種酒,香檳和紅酒,這難道是白酒?
秦崇聿微微一笑,將身邊的丁思思摟在懷裡,“涼白開。”
那人一愣,隨即笑了起來。
卻見秦崇聿又說:“太太交代了,不讓喝酒,沒辦法,只能以水代酒。”
“那煙呢?還抽麼?我這裡有--”
沒等那人把話說完,秦崇聿就打斷了他的話,“不抽了,戒了。”
“又是秦太太不讓抽?”
秦崇聿看了眼丁思思,扣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丁思思笑着說:“李總,又讓你見笑了,崇聿這段時間身體不好,老是咳嗽,不抽菸也好。”
這事很快就在晚宴上傳開,秦崇聿的新婚妻子不讓他喝酒,他以涼白開代酒,不讓他抽菸,他就立馬戒了煙,這樣的男人不是愛妻子的又是什麼?
可是秦崇聿對丁連正的態度,讓人有些捉摸不透,按理說他如此愛妻子,爲什麼幫妻子孃家一把呢?
“秦太太,秦董可真愛你。”幾個豪門太太聚在一起,輕聲聊着。
丁思思只笑不語,現實是什麼,她自己最清楚。
他戒了煙,戒了酒,當着外人的面說是他太太不讓,所有的人都以爲他口中的太太是她,可只有她知道,那個太太,是別人。
她不明白,既然他還愛着鬱盛,那爲什麼還要跟她結婚?
“秦太太,秦董那麼愛你,你怎麼不讓他幫幫你孃家?”有人問。
丁思思愣了下,“崇聿這人一向公私分明,再說公司的事情也不是我一個女人能夠做得了主的。”
“這倒是真的,可你孃家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總該讓秦董幫一把吧?對了,你媽出院了嗎?”
丁思思被這些話說得一愣一愣的,一頭霧水,“你在說什麼?我媽好好的出什麼院?還有,我孃家出了什麼大事?”
“你不知道?”那女人還要說,卻被旁邊的一個人連忙拉住,朝她遞了個眼色,兩人轉身離開。
“思思,我看你有些累了,要不我們就先回去吧。”秦崇聿體貼地地說。
“崇聿,她們說--”
“思思不要聽她們胡說,岳父岳母都很好。”
秦崇聿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周圍的人聽得到。
難怪這些日子一直不見秦太太露面,原來是秦董怕妻子傷心難過,壓根就沒讓她知道丁家發生的事,這樣的男人,真是世間少有的好男人。
秦崇聿一手摟着丁思思,一邊微笑着跟經過的人打招呼,說:“思思有些不舒服,我就先失陪了。”
這一晚,秦崇聿掙足了好名聲。
可出了宴會廳,秦崇聿的手當即拿開,李峰遞來一張消毒溼巾,他擦了擦手,上車的時候將溼巾拋在了旁邊的垃圾桶裡。
丁思思的心裡亂糟糟的,剛纔不敢再問,這會兒到了車上才小心翼翼地問:“崇聿,他們說我爸媽出事了,是不是真的?”
秦崇聿略顯詫異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他們沒告訴你嗎?”
“沒,沒有,出什麼事了?他們說我媽媽住院了。”
“對啊,聽說還很嚴重。”
“我,我能去看看我媽媽嗎?”
秦崇聿好聲提醒:“你爸爸也出事了,你是打算先去看你爸爸還是先去看你媽媽?”
丁思思還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只是一緊張,“我爸爸也出事了?他怎麼了?”
秦崇聿微微一笑,並未回答。
車子走了大概一公里的樣子在路邊停下,秦崇聿下了車,上了輛黑色的商務車,兩輛車子在路口朝兩個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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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多的時候司灝宇將餘平安送到了餘生現在在的公寓,在樓下,讓餘生下樓接。
“上去坐坐吧。”餘生說。
司灝宇搖了下頭,“很晚了,我還要回去。”
餘生怔了下,“你要走了?”
“你不需要,我留在這裡又有何用?”
“謝謝你,也替我轉告古先生,若有機會,我會帶安安去看他。”
司灝宇笑着擁住她,“我期待那一天能快快到來。”
餘生想了想說:“你放心,在你有生之年我一定會去的。”
“這可是你說的,要是等不住你,我可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司灝宇走了,也帶走了這幾日縈繞在餘生心頭的恐慌。
曾經她想過若是她跟秦崇聿的家庭懸殊沒有那麼大,他們的婚姻是不是就不會走到盡頭,可如今,這個身份終於可以跟秦崇聿門當戶對了,可她卻不安起來,她情願自己依舊是個灰姑娘,也不要做什麼公主。
“媽媽,這是哪裡呀?”餘平安好奇地看着周圍問。
“這裡是爸爸媽媽和安安的家,只不過那時候安安還在媽媽的肚子裡你,有……指甲蓋這麼大。”餘生微笑着說。
餘平安看着自己小小的指甲蓋,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這麼的小?
“走了,媽媽帶你去我們的家看一看,還有兒童房,是爸爸和媽媽親手佈置的。”
餘生牽着餘平安的手走到電梯口,他卻突然停下來不走了。
“怎麼了安安?”餘生不解地問。
餘平安問:“秦崇聿是不是也在家?”
“安安,你不可以這樣稱呼爸爸,這樣很不對,你是個孩子,不可以直呼長輩的名字,以後不可以這樣了,記住沒有?”
餘平安爽快地點頭,“記住了。”
這讓餘生倍感欣慰,同時對司灝宇有些感激,看來這一天他沒少做安安的思想工作,但願這個孩子能夠忘記關於他父親的那段不好的記憶,留在他腦海裡的都應該是美好的東西。
隨着電梯門的合上,暗處走出一個男人,剛剛這母子倆的對話悉數落入他的耳朵。
餘生推開兒童房的房門,下午的時候她特意將房間裡又打掃了一遍,越看越發的喜歡。
橙色的牆面,橙黃拼接的兒童上下鋪,再加上橙色的*頭櫃,真是積極熱烈的色彩。
當年還沒孩子,她跟秦崇聿商量到底是裝成一個怎樣的兒童房呢?最後他們決定裝一個簡約的積極向上的,所以就選了這樣的顏色。
也許是遺傳,她所喜歡的顏色也正是兒子喜歡的。
“媽媽?我好喜歡!”餘平安興奮得不得了,跑到*上在下面躺了下,又爬到上鋪,“媽媽,等我以後有個妹妹了讓妹妹住在上面!”
餘生的嘴角狠狠地抽了抽,想得可真不少,還要妹妹。
“媽媽,我們以後是不是就住在這裡了?”
“安安喜歡住這裡嗎?”
“喜歡!”
“那我們以後就住這裡。”
“媽媽!”餘平安突然想起了什麼,“那個秦--”
“嗯?”餘生瞪着眼睛。
餘平安眼睛一轉,“秦叔叔,是不是跟我們一起住?”
餘生眉頭皺起,“秦叔叔?”
“媽媽不是說不讓叫秦崇聿嗎?那我叫秦叔叔也不行嗎?”餘平安振振有詞。
餘生的嘴脣動了動,好吧,秦叔叔就秦叔叔,總比直接叫秦崇聿要強,慢慢讓他改口,不能逼急了,否則再生病了就麻煩了,“好吧,好吧,就叫秦叔叔。”
“嗯,那秦叔叔以後是不是也跟我們一起住?”
“應該……是吧。”
“媽媽,什麼叫應該是吧?”
“應該是吧的意思就是爸爸可能會跟我們一起住,也可能不會跟我們一起住。”
“最好是不跟我們一起住。”
這個話題不好,一點都不好,餘生一點都不希望他們父子之間有隔閡,所以她必須要多做做兒子的思想工作,但眼下的關鍵是轉移話題,“安安,你餓不餓?媽媽去給你做些好吃的。”
“餓,我要吃--”餘平安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我要吃紅燒鯉魚!”
紅燒鯉魚?現成的!餘生的在心裡得意了一把,中午某人做的剩下不少,微波爐裡一加熱就能吃了,“好,媽媽這就去做,你在房間裡玩。”
走出房間餘生掃了眼鐘錶,都八點半了,他怎麼還不回來?難道去丁思思那裡了?狗男女!
明天找師傅把門鎖換了,以後這就是她跟兒子的家,不許他再進來。
冰箱裡中午剩下的菜還有不少,餘生也沒吃晚飯,本來她打算等秦崇聿回來了一起吃,豈料左等右等等到這時候了他也沒回來,這個死男人,他若是敢今晚東宮,明晚西宮,她非閹了他不可!
晚飯的時候餘平安建議:“媽媽,我們在客廳裡吃好不好?我想邊看電視邊吃。”
“行,但是吃完後你要擦桌子。”
“好。”
電視打開,正在播放一則新聞,“藍玲慈善基金會今晚進行本年度的首次募捐,發起人秦崇聿攜新婚妻子丁思思參加了本次募捐活動……”
餘生瞪着眼盯着電視屏幕,該死的混蛋,果真跟那個丁死死在一起,還去參加慈善募捐晚會!
胸腔裡一股怒火噌地竄上來,接着熊熊燃燒起來!
餘平安瞄她一眼,迅速換了臺,司灝宇舅舅說只需要讓媽媽看一眼就行,這一眼夠了吧?
頻道換在了少兒頻道,正在播放《西遊記》,還是老版本的,“媽媽,你快看,豬八戒!”
餘生掃了眼電視,強忍着心中的怒火,去廚房倒了杯冷水一飲而盡,感覺心裡舒服多了。
下午的時候她在屋子裡打掃衛生,發現他放在茶几上的便籤,上面寫着:阿盛,我出去一趟,晚上八點之前趕回來,你要是餓的話就把冰箱裡的食物放進微波爐裡打熱吃,不想吃的話就自己做些麪條,總之不可以不吃飯。崇聿。
看到便籤的時候她的心裡暖暖的,想着就算是餓着肚子,她也要餓到八點,然後等他回來一起吃飯,可是這會兒,她真想把那些剩飯菜全部倒垃圾桶裡!
秦崇聿,你這個混蛋!
“阿嚏--阿嚏--”樓下的車子裡,秦崇聿突然打了幾個噴嚏,他擡眼朝亮着燈的屋子望去。
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已經是九點多了,不用想,她這會兒一定在罵他。
晚飯後,餘平安去了自己的房間,餘生重新打開電視。
不行!
她不能給自己添堵,她要學會心胸開闊,闊到即便是看到他跟別的女人在*上她都能無動於衷,到那時候她就變成真正的女漢子了。
關上電視她回到房間,簡單衝了個澡後就睡了,可躺下沒多久肚子突然痛了起來,瞬間她便一身的冷汗。
“安安,安安……”
她想叫安安給她去倒杯熱水,可叫了幾聲才記起安安沒跟她一起睡,她咬着從*上下來,雙腿痛得絲毫的力氣都沒有。
“嗵”地一聲,她一頭栽在了地上。
冰涼的地板上,餘生使勁地捲縮着身子,意識越來越模糊……
23日6000+結束!謝謝大家的訂閱,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