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生說:“我好像又得病了。”
餘建勇一聽當即放下手裡的菜刀,模樣駭人,聲音裡充滿了慍怒,“我讓你吃的藥間斷了?”
“沒有,一次都沒有斷。”餘生一直到現在還是畏懼父親的,他稍稍一個表情,都讓她緊張不已。
餘建勇的臉色稍好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嚴肅,“手給我。”
“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我晚上老是夢到趙蘭。”餘生還是乖乖地將手伸給了餘建勇,“我夢到她害安安,我要殺她,可每次都沒殺成。”
“還有嗎?”餘建勇睨她一眼,“最近甜食又開始吃了?”
上午的陽光照在臉上,有些熱,燙得餘生臉頰通紅,“昨天吃了一些……”她的聲音很低,小的放佛只有她自己能聽得到。
“戒了。”語氣平靜的兩個字,卻帶着令人無法忤逆的威嚴。
餘生點頭,不敢再說什麼。
“保持心情愉悅,不要胡思亂想。”
“嗯。”
“沒什麼大事。”
“嗯。”
沒有大事,但也是有事,她確實是病了,估計連父親都沒有辦法,餘生暗自嘆息。
早餐很豐盛,餘建勇已經炒好了三個菜,餘生在廚房磨蹭了老半天幫不上忙也不想出去,猶豫再三說:“爸,念念也是我兒子。”
餘建勇淡淡地說:“我知道。”不能說沒有事情能瞞着他,但他想知道的基本上都能知道。
“那你那個學生……”
“做了錯事自然要爲自己的行爲付出代價。”餘建勇的聲音波瀾不驚,可餘生卻放佛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你……殺了他?”
餘建勇扭頭看她,眉毛皺了下,陽光照着他的後背,將他的模樣映襯得棱角分明,餘生看不清清楚他的表情,但卻感覺周圍冷岑岑的。
“在你心裡我就是個殺人惡魔?”他問。
他生氣了,因爲她的那句質疑的話。
“我……不是……對不起爸……”餘生低着頭,摳着手指頭。
“去叫安安吃飯。”餘建勇說。
“嗯。”餘生走出廚房,到了外面這才換了口氣,院子裡花香味四溢,置身其中令人心情愉悅,她回頭看了眼廚房,透過窗戶能夠看到父親站在那裡還在看她,她又快速走到窗戶外,“爸,你永遠是我的父親,我愛你。”
餘建勇沒有迴應,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然後餘生轉過身,快速跑向門口,清晨微風拂面,很舒服,她希望父親能夠明白,在她心裡他不是殺人惡魔,他是她的父親,令她心疼的父親。
餘建勇的嘴角悄悄彎起,似乎剛剛那句話是他聽到的最美的讚美。他一生榮譽無數,卻沒有一個比剛剛那句話令他內心溫暖與滿足。
餘生站在蜿蜒小道上,衝着竹林喊道:“餘平安,該吃飯了!”
“知道了!”不一會兒餘平安從竹林跑出來,氣喘吁吁地瞪着她,“討厭!你要是不喊人家差點都逮到兔子了!”
“是你自己太笨了!”
“都怨你,你一喊兔子嚇跑了!”
一路上餘平安一直都在抱怨,進了屋子見到餘建勇開始告狀,“老餘,都怨你閨女,她把兔子嚇跑了,要不然我都捉到了!”
餘建勇“呵呵”笑笑,“是嗎?那一會兒不叫她吃飯了。”
“不行,讓她多吃點,一會兒吃過飯她要去竹林給我捉兔子!”
“這個主意不錯。”
早餐是在院子裡的花海中進行的,這是餘生和餘平安從未體驗過的一次用餐經歷,簡直令人熱血沸騰。
周圍蝴蝶飛舞,耳畔鳥兒嘰嘰喳喳,還有蜜蜂嗡嗡作響,不遠處還有潺潺的水聲,就像是仙境。
餘平安的嘴裡塞得滿滿的,轉都轉不過來,說:“老餘,你每天自己住在這裡多寂寞,以後我跟阿盛就在這裡陪你吧。”
餘建勇瞪他一眼,“吃飯的時候不許說話!”
餘平安嫌棄,“規矩可真多!”
餘生只笑不語,看了看父親,數日不見,他越發的蒼老了,頭上的白髮越來越多,都快要看不到黑髮了。
今天來這裡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明顯不在這裡,屋裡的桌子上落着一層薄薄的灰塵,冰箱裡也沒有食物,食物都是早上來這裡的路上現買的。
這中間她曾試圖問他是不是不在這裡住,幾次話到嘴邊都嚥了回去,上次離開的時候他說以後不再見面,她給他打電話的時候其實心裡沒底,怕他不接,怕他不同意,沒想到,他不但接了,還同意了。
餘建勇說:“我聯繫了一個朋友,下午過來,到時候給你再看看。”
餘生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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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後餘建勇跟餘平安去竹林裡捉兔子了,餘生有些犯困,就在院子的遮陽傘下睡着了。
這一覺一直睡到了快中午。
“老餘,你說阿盛是不是真的生病了?”廚房裡,餘平安問。
輕描淡寫的回答:“小毛病,不礙事。”
“她最近幾天總是愛睡覺。”
“睡覺是身體正常的反應。”
“可是,她也睡得太久了,昨天都睡到傍晚才醒來。”
“沒事,今天不會。”餘建勇扭頭看向院子,餘生正好睜開眼,一時間還沒適應自己這是身在何處,有種仙境的感覺。
有藍色的蝴蝶飛到眼前,餘生伸出手,蝴蝶靜靜地落在了她的手指上,她激動得屏住呼吸,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難以置信。
“你還真說對了,她醒了。”餘平安趴在窗戶邊,“老餘,你這裡的蝴蝶都是真的嗎?”
餘建勇反問:“你覺得是假的?”
“你說我伸出手,它會不會也飛到我的手指上?”餘平安已經朝門外走去了,他也想感受一些蝴蝶落在指尖的感覺,會不會很有意思。
可事情出乎了他的意料,他還沒來到餘生跟前,那蝴蝶已經飛了。
“喂!你幹嘛飛!”餘平安跑着去追,可追了半天那蝴蝶非但沒停下來相反越飛越遠,最後看不到了。
小傢伙氣得直跺腳,小嘴鼓着,模樣很可愛。
餘生抿嘴笑,伸手讓他過來,“別站在太陽下,快過來。”
“早上你嚇跑了我的兔子,現在我嚇跑了你的蝴蝶,我們扯平了。”
餘生說:“我又沒責怪你,不必自責。”
“我不自責,因爲我們現在很公平。”
小小年紀,太過於老成,餘生輕嘆了一口氣,“坐下來歇歇,我去看看爺爺在幹什麼。”
餘建勇涼調了三個小菜,做的涼麪,都是餘生和餘平安最喜歡的。
“爸,有件事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對不對。”
“嗯。”
“我想撮合小存跟司灝宇。”
餘建勇怔愣了一下,“這事你自己做決定,你是她姐,既要照顧她,也要爲她的人生負責。”
“可我不知道我做的對不對。”小存喜歡司灝宇似乎是真的,但司灝宇那頭倔驢卻對她一直懷恨在心,想撮合兩人,不能急,但必要的時候也必須來點手段。
“外公給我一年時間,一年後讓我去a國。”
餘建勇一針見血,“你不想去,所以就想到了小存。”
餘生的臉微紅,“這是一個原因,但最重要的不是因爲這個原因,司灝宇本來就是外公培養的接班人,只是後來我跟小存的出現打亂了一些事情,我肯定不可能嫁給司灝宇,所以我想……”
“這事我也不好說,要看當事人的意思,強扭的瓜不甜,這個你比我清楚。”
看來父親並不支持,餘生心想既然這樣就順其自然吧,誰料餘建勇卻說:“試一下也未嘗不可,小存的性格有些弱,就怕降不住司灝宇,到時候受了委屈又一個人承受。”
“這件事我再斟酌斟酌。”
午飯後,餘建勇跟餘平安去睡覺了,餘生拿起電話給餘存打了過去。
兩人聊了些家常,最後就一拐一拐的扯到了司灝宇的身上。
“小存,上次你沒露餡兒吧?”餘生問。
上次就是一週前,餘生給司灝宇打電話,主動約他吃飯看電影,當然去的不是她自己,而是餘存。
後來見過司灝宇一次,沒聽他說什麼,她想應該是他沒發現是小存而不是她。
電話那端,餘存的臉有些微紅,那晚上,他牽了她的手,雖然她知道他只是把她當做了姐姐,但那是她第一次心跳加速,第一次知道原來被一個喜歡的男人牽着手是那種感覺,跟張良坡的一點都不一樣。
“沒有,他後來還說要送我回家,我沒讓。”
“那就好,那他最近有在約你嗎?”
“怎麼會呢,他又不知道是我,要約也是約你,姐,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
餘生撓了下頭,就是啊,她怎麼給忘了,“我今天出來沒帶手機,等回去了我給他打電話,看看什麼時候你們再見個面。”
那端餘存沉默了一會兒,“姐,他要是發現了會不會很生氣?”
“應該不會,我們家小存那麼有魅力,怎麼會呢。”
跟餘存聊了幾句餘生就掛了電話,想了想給司灝宇撥了電話,響了兩聲那端就接通了,“哪位?”
“你猜。”
“小生?你換號碼了?”
“不是,這是朋友的,不過確實換了,你記一下我的新號。”餘生將餘存的號碼告訴了司灝宇,然後又跟他說,原來的號碼也還在用着,有事也還可以打那個號。
司灝宇說這幾天他在a國,等過幾天來j州再給她打電話。
然後餘生就掛了電話,她確實很自私,但想要的是她在乎的人都幸福,小存喜歡司灝宇,如果能夠得償所願,對小存來說也許是件幸福的事。
給秦崇聿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公司,一大早來公司心情就不好,這會兒正在辦公室發脾氣,一幫公司高層耷拉着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秦先生,你的電話。”李峰冒死小聲提醒。
衆人投去讚賞的目光,要知道在這羣人中,也唯獨李峰跟秦董的關係最近。
秦崇聿一記冷冽的眼神是掃過去,李峰裝作沒看到,雖然脊背冷汗直流,但還是指了下桌上震動的手機。
秦崇聿睨了眼手機,臉色當即就變了樣,剛剛還是寒冬臘月,此時已是春暖花開。
“都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散會!”
衆人逃命一般離去,到了門外又不免想,打電話來的是誰?真該感謝這個人,救了他們一幫人。
“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並不是溫柔的聲音傳出來,衆人一怔,隨即加快了步伐,瞬間就消失在了門口的走廊裡。
秦崇聿起身關了門,來到窗戶邊,“今天你必須回來!”
“都說了今天不回,人家結了婚的女人都可以在孃家住,我爲什麼就不可以?”
“因爲你是我秦崇聿的老婆,所以不可以。”
“你要是在這麼說我就掛電話了,明天也不回去,後天也不回去。”
“你敢!”
“那你就試試。”
僵持的結果就是秦崇聿妥協,餘生得勝,“好好好,我沒你厲害,你厲害,你說什麼就是什麼,這樣總行吧?明天一早回來,行不?”
“明天下午。”
“上午。”
“中午之前趕回家。”
“好,那我做午飯在家等你。”
“嗯,你吃午飯了嗎?”餘生問。
“才幾點就吃午飯?”秦崇聿擡起手腕,已經下午一點多了,這麼晚了?難怪那幫人都跟焉了的蘿蔔沒精打采的。
“趕緊去吃飯!”
“你不在家我沒胃口,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吃點,對了,跟你說件事。”
秦崇聿心裡一緊,“什麼?”
餘生說:“我爸說我的情況不嚴重,下午他的一個朋友來給我看看,應該明天我就會好了。”
這本是讓人開心的事,可秦崇聿聽後卻絲毫也高興不起來,不嚴重,怕是餘建勇騙她的吧,連他自己都看不好還要請來朋友,這叫不嚴重?
他笑着說:“不嚴重就好,我還擔心呢,那你就別急着回來,讓你爸的朋友好好給你看看。”
“喲,現在不急着催我回去了?”餘生調侃。
秦崇聿抱怨,“你又沒告訴我你找你爸是看病,你要是告訴我,我會催你嗎?”
“強詞奪理。”似乎有人來了,還不是一個人,餘生站起身,眯着眼朝遠處望去,前面走的那個人她認識,就是早上接她和安安的那個人,他的後面跟着的是一個頭發花白的中年男人,他就是爸說的朋友嗎?
“崇聿,不跟你說了,有客人來了,晚上我再給你打電話,你記得要去吃飯。”
掛了電話,餘生朝大門口走去。
“大小姐,這位先生的朋友,龔先生。”
“龔先生好,我爸正在午睡,您先到屋裡休息一下,我去叫他。”
龔先生看着她,“你是餘生?”
餘生點頭,“是的,龔先生。”
請龔先生進了客廳,餘生去倒了水,然後打算去樓上的臥室叫餘建勇,被叫住。
“讓他再睡一會兒,我們聊聊如何?”
餘生點頭。
談話的時候餘生知道,這位龔先生跟父親是很好的朋友,從事心理工作,很有才華學識淵博的一個人,但爲人十分低調,而且這些年已經不再親自坐診了,他在j州有一傢俬人心理醫院,由其兒子打理。
餘生跟龔先生聊了差不多一個小時,聊得很開心,這是餘生第一次跟一個陌生人聊了這麼多,從家事到工作上的事。
後來餘建勇從樓上下來,餘生站起身,“爸,龔先生來很久了。”
龔先生也跟着站起身,“走,老餘帶我去參觀一下你的世外桃源。”
“樂意效勞。”餘建勇難得幽默。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走出屋子。
走出屋子,龔先生問:“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有個女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就是這個嗎?”
餘建勇點頭。
“我剛跟她聊的時候發現她對趙蘭的態度十分偏激,大概這是誘導她心理疾病的一個重要因素。”
餘建勇說:“我早上的時候跟她聊了,她說晚上會做夢,夢到趙蘭,應該是趙蘭對安安的傷害給她造成了心裡陰影,她跟我說她要親手收拾趙蘭,可卻未能如願,趙蘭死於車禍,所以她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
“我也猜到了這一點,不過如果要治療需要時間很長,她的情況不同於一般人,有些東西在她記憶里根深蒂固,想要改變很難。”
“所以我才請你過來,我想過用藥物抹去她的一段記憶,但你知道,藥物有副作用,而且她的身體已經不能再使用任何藥物。”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讓我催眠她的記憶,但是有一個隱患,那就是以後她將變爲普通人,不再有天賦。”
“如果天賦給她帶來的是痛苦,我情願她過普通人的生活,我欠了她太多。”
龔先生凝着餘建勇,良久,輕嘆了一聲,“老餘你變了。”
餘建勇笑笑,摘了一朵小花,捻在手中,他的女兒本該是如花的年紀,卻被他給生生掐斷,好在一切都不算太晚,還有迴旋的餘地,“是她一句話點醒了我,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奇怪,忙碌了一輩子到頭來才知道失去的遠比得到的要多得多,同樣是女兒,我對老二就沒多大的感情。”
龔先生說:“那是因爲餘生太像小雅,這點你不能否認。”
“應該是這樣。”
午後的陽光毒辣而刺眼,兩個男人漫步到竹林,停下來坐在青石板上,頓時涼風襲來,清爽怡人。
龔先生從口袋裡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支遞給餘建勇。
餘建勇接過,但沒有點。
龔先生睨他一眼,“怎麼?戒了?”
“不讓抽,就不抽了。”
龔先生笑笑,他沒說誰不讓抽,但也知道,定是他的老大,這孩子他曾見過,但都是小時候。
“你以後什麼打算?”
餘建勇將煙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味道有些嗆人,他咳嗽了幾聲,臉漲得有些紅,“等把最後一件事解決了,以後就歸隱山林,你要是樂意,可以常來陪我聊聊天。”
“我纔沒你的閒情逸致,我還沒看破紅塵呢,對了,下月初我要結婚了。”龔先生一臉的幸福。
“又結婚?”餘建勇皺眉,“你今年結幾次了?”
“第三次,這次我覺得是我的真愛。”
餘建勇抱怨,“你每次都是這樣說的,我的彩禮都隨了不少了,這是最後一次。”
“小氣鬼,等你閨女結婚的時候我一次性給你補上!”
“你說話算話?”
“騙你是小狗!”
竹林深處,兩個男人爽朗的笑聲陣陣不斷。
後來,餘建勇說:“今天晚上吧,把她的一部分記憶催眠了,關於趙蘭和秦立的所有部分。”
龔先生說:“難度有些大,而且這裡條件也不具備。”
“那就去你那裡,不管怎樣,我都希望她能好好的,對了,還有件事,她小時候得過精神分裂和心理疾病。”
“我知道,那時候她應該叫鬱盛。”
餘生小時候得病,秦家人找的便是龔先生,治療了三個多月纔算康復,那時候是個孩子思想意識沒有如今成人那麼堅強,故而好治療,但是現在她有自己的思想,別人想要介入需要費一番工夫。
餘平安醒來後,一行人離開如花仙境,朝市區龔先生的心理診室趕去。
近兩個小時的車程,到市中心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
進入診室前,餘生給秦崇聿打了電話,當時秦崇聿正在開會沒有接,她留了語音。
歷時近四個小時,龔先生從診室出來的時候餘生還在昏睡。
“她什麼時候能醒來?”餘建勇問。
龔先生別具深意,“該醒來的時候就醒來了,醒來後她將忘掉很多東西,可能會有不適應。”
翌日,清晨。
當第一縷陽光從窗簾的縫隙跑進室內的時候,一切從朦朧中醒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餘生緩緩睜開眼睛,面向朝陽,微眯起眼睛,今天天很好,適合出去拍照。
“早安,老婆大人!”耳畔一熱,男人帶着笑意的聲音傳入耳朵,餘生扭回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早安,親愛的秦先生!”
“叫老公。”
“親親老公。”
“真乖。”秦崇聿獎勵她一個吻,將她抱起來,“該起*吃飯了。”
餘生在他的脣上啄了一下,“一會兒我想去拍照,你今天忙嗎?陪我一起好不好?”
“嗯……今天其實有些忙,下午好不好?”昨晚上他跟餘建勇約了今天上午見面,所以上午沒空。
餘生點頭,“我上午也要去上班,中午你忙完了給我打電話。”
“好。”
早飯後秦崇聿將餘生送到她的公司,然後他去了跟餘建勇約定的地點。
本是岳父和女婿,可卻比陌生人還要冷淡。
秦崇聿說:“我想知道你對阿盛做了什麼?”
餘建勇並沒有要隱瞞的意思,聲音淡淡的,“抹掉她的一部分記憶,又給她添加了新的記憶。”
“抹掉了什麼,添加了什麼?”
“關於你父母的。”停了一下,餘建勇說:“如果可以,我更願意抹掉的是關於你的。”
秦崇聿點頭,餘建勇對他的厭惡那是融入骨髓的,“我知道,你一直都很討厭我,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那次你原本可以一刀要了我的命,爲什麼你沒有那麼做?即便你殺了我也沒人知道會是你,如果你那時候就殺了我,也不會有之後的這麼多麻煩。”
餘建勇目光鎖視着他,毫無溫度,卻讓人不寒而慄,“你一直認爲當日刺傷你的人是我?”
“難道不是你嗎?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個人。”
餘建勇笑了起來,“知道我爲什麼討厭你嗎?”
“因爲我是趙蘭和秦立的兒子。”
“不!”
秦崇聿皺眉,不?難道不是因爲他的父母,他的出身嗎?
餘建勇瞬間眉目清冷,帶着鄙夷,“你的是趙蘭和秦立的兒子這並不是我討厭你的根本,討厭你是因爲你太笨太懦弱,太自以爲是,四年前是這樣,四年後依舊這樣,你沒一絲一毫的長進,我爲我女兒嫁給你這樣的人趕到痛心。”
“……”秦崇聿的嘴脣動了動,喉嚨裡卻像是塞了棉花一般,發不出一絲一毫的聲音。
“你剛纔也說了,你想不明白我爲什麼沒有殺了你?是啊,我爲什麼沒有殺了你?我應該一刀要了你的命,這樣才能解我的心頭之恨!可是--”話鋒陡然一轉,餘建勇的眼神如鷹鷲犀利而兇狠,“我處心積慮的想要我女兒住進秦家,殺了你我如何讓她進秦家?事到如今你都沒明白這件事,你覺得你配得上我的女兒嗎?口口聲聲說愛她,可你究竟是如何愛她的?你讓她一次又一次的傷心難過,你讓你媽差點害死安安,你媽死了你懷疑她是兇手,這就是你愛她的方式嗎!”
“……”秦崇聿無言以對,雙手捂着臉,有東西從指縫流出。
“傷你的人不是我,你媽死也跟我無關,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想要向你證明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是想告訴你,請你不要用你的思維去判斷一個人,更不要用你的思維去衡量我的女兒。因爲她愛你,所以我可以放下仇恨,給你周全,但前提是她還愛你。”
餘建勇何時離開的秦崇聿不知道,只知道他一直都在海洋裡痛苦掙扎,等他終於來到岸邊的時候,身邊已沒了人。
傷他的人不是餘建勇,那是誰?目的又是什麼呢?
因爲這個問題,秦崇聿陷入了深思,餘建勇說他太笨,太自以爲是,他承認,他總是這樣,而且每次都還弄巧成拙,把事情弄得很糟糕。
以後他會改,一定會,不是向誰證明和承諾,而是他要好好地愛他的阿盛。
起身準備離開,卻瞥到了窗戶外正跟一個人走着聊着的付方文,算算時間,他有好久沒有見過這個表弟了。
付方文見到秦崇聿也有些意外。
“哥,你怎麼在這裡?”付方文問。
那個男人秦崇聿似乎在哪兒見過,“剛那個人是誰?”
付方文眉頭微皺,“一個客戶,怎麼了?你們認識?”
“不認識。”
付方文說:“我媽病了,想見你,你什麼時候去l市看看她。”
秦崇聿聲音清冷毫無溫度,“她病了與我有什麼關係?”
秦立去世的時候,秦崇聿給秦靜打電話,畢竟秦靜是秦立的親妹妹,秦崇聿的親姑姑,他希望姑姑能回來送父親一程,但秦靜拒絕了,原因很簡單,她不再是秦家的人。
多年以前,秦靜愛上了一個有婦之夫,那時候秦老爺子還在,逼着她跟那個男人斷絕關係。
秦靜向大哥秦立求救,希望秦立可以幫她,但秦立當時的立場跟父親一樣,不同意她跟那個男人在一起。
後來那個男人跟妻子離婚,秦靜再次來求秦立,希望他說服父親讓她跟那個人結婚,因爲當時她已經懷了那人的孩子。
秦老爺子堅決不同意,甚至一怒之下將那個人打成了殘疾,爲此秦靜跟父親的關係決裂,她執意生下了兒子付方文,卻在兒子剛一出生就母子分別。
秦靜以死相逼,要見兒子,可秦老爺子是個十分頑固的人,非但不同意還將秦靜趕出了家門,而作爲兄長,秦立在整個過程中一言不發。
所以對於秦靜來說,她對這個大哥又怨又恨,趕出秦家幾十年,她從未再回去過,就連父親去世她沒回去,母親去世也沒回去。
幾年前秦崇聿說服父親,讓付方文跟秦靜相認,想着緩和他們兄妹之間的關係,可秦靜雖然跟付方文相認了,卻從來沒有再回過秦宅。
秦立去世前跟秦海提起秦靜,希望她能回來,秦崇聿給秦靜打電話,她說她早已不是秦家的人,秦家人是生是死與她無關,她始終沒有回j州。
此時看着付方文,秦崇聿有種後悔的感覺,他想他壓根就不應該勸父親讓付方文跟秦靜相認,這樣父親不會有念想,不會死了還帶着遺憾。
付方文說:“哥,我知道你心裡怨恨我媽,可是她也很不容易,這麼多年一個人在外面,無論別人看她是如何的風光無限,她始終都是孤獨寂寞的。”
“她早已不是秦家的人,她過得怎樣,與我無關,我還有事,改天再聊。”秦崇聿面無表情,起身離開。
付方文看着他的背影,手攥成拳頭,目光深邃而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