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權2
夏旅敲門進來的時候陽光正濃,透過鋼化玻璃折射進來的光線映在她臉上及脣邊淡淡的笑。她的笑那麼自然,自然到近乎美好。
如果不是工作問題,莊暖晨真希望這是午後休息時間,她和她只是好友,面對面喝茶聊天,而不是這種上下級關係,要解決一個令彼此都會感到尷尬的問題。
“怎麼了?”夏旅進來後見她若有所思問了句。
“先坐下吧。”莊暖晨暗自嘆了口氣。
夏旅拉開椅子坐下來,不解看着她。
莊暖晨什麼都沒說,直接將兩份文件全都推到她面前,一份是齊媛媛的工作結算單,另一份是辭退齊媛媛的報告。
夏旅接過來,分別打開來看,臉上的笑容略微滯住。
“我想知道事情的經過。”莊暖晨迎着光看着她。
夏旅將文件闔上,身子朝後倚靠,“沒錯,我是辭掉了齊媛媛。事實證明是她的確跟奧斯公關那邊的人聯繫頻密,你不在的這兩週,頭腦風暴會議的點子還沒等形成方案就外泄了出去。”
“我看過報告,你只是找到了她跟奧斯公關有聯繫的通訊記錄,但這不是確切證據,你沒理由一口咬定是她泄露了方案內容。”莊暖晨微微蹙眉。
“除了她,我們團隊沒有誰再跟奧斯公關聯繫密切。”夏旅攤開手,“當然,這只是我想開除的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是她出賣了梅姐,是她當時弄得我們整個團隊都很被動,這是板上釘釘的事實。”
莊暖晨靜靜看着她,深吸一口氣,“就算真的要開除她,也得等我回來吧?至少你要讓我知道這個決定,讓我知道這件事。剛剛在程總辦公室裡真正被動的人是我。”
“我還沒來得及跟你說。”夏旅皺了皺眉頭。
“沒來得及?”莊暖晨身子前探,“就在二十分鐘前我問過你這段時間的情況,是你親口跟我說很好。如果你想跟我說這件事,二十分鐘前怎麼來不及?”
“你現在是在怨我讓你在程總面前被動了,是吧?”夏旅目光微微不悅,反問了句。
莊暖晨一愣,不可思議看着她,“夏旅,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是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而已。”夏旅稍稍調高了嗓音,亦是皺眉不解地看着她,“暖晨,你看清楚了,我是夏旅?是跟你同一個宿舍到現在多年的好朋友?你爲了一個齊媛媛就來這麼質問我,你覺得合適嗎?”
“夏旅,這是兩回事?”
“在我看來就是一回事?”夏旅起身,高跟鞋踩在氈毛地毯上悄無聲息,否則一定會聽到煩躁不堪的聲音。“難道你忘了齊媛媛當初對你多不友善嗎?以前她是怎麼欺負你的難道忘了?什麼犄角旮旯的活兒都讓你去做,加班加到最晚的也是你,甚至還讓你這個做方案的去跑活動現場,做活動執行做的工作,結果呢?所有的功勞都是她來領,跟你沒有一毛錢的關係。”
莊暖晨看着她,一句話沒有。
夏旅的脾氣一向來得快她是知道的,只是這一次,似乎是她壓抑了很久的話。
“你以前是她的手下,梅姐賞識你提拔你,你可以跟她平起平坐,現在呢?梅姐走了之後就跟公司推薦你來做總監位置,齊媛媛能服氣嗎?她很早就想要把你擠下去了?只是你自己傻不知道而已?不是梅姐和程總你也不可能步步高昇,她對付不了程總就想法對付梅姐了,梅姐是多麼精明的人都被她使詐給弄走了,你呢?再留着她在身邊,你遲早也會被她擠走?”夏旅越說越激動,來回來地踱步。
“我做的所有一切全都是爲你好,我爲你剷除了個威脅,有什麼不對?”
莊暖晨起身拉住她,眼底深邃,“夏旅,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但是,你這麼做等於樹敵,想要開除一個人完全可以做得更沒有痕跡一些,這個圈子很小的,齊媛媛以這種理由走出德瑪,還不知道怎麼在背後說我們。”
“想說就說好了。”夏旅不以爲然冷哼。
“夏旅,這段時間的確是由你來打理團隊的事情,但我還是那句話,應該讓我知道這件事,你不但瞞了我,還跟程總謊稱是我同意這麼做?夏旅,你這麼辦事實在有欠考慮。”莊暖晨嘆氣。
“我不過是不想讓齊媛媛這種人在我們團隊多待一天?”
“那也不用等不到我回來吧?甚至一封郵件給我也好。”
夏旅陡然盯着她,“你的意思就是我欺上瞞下了?”
“不。”莊暖晨與她對視,眼底竄過一抹無奈,“你的行爲是越權,一旦被程總知道這件事是你私自行爲,你的前途也不保,至少在品行評估報告上的用詞便會對你不利。”
“呵。”夏旅冷笑,“真是多謝你關心了,不過你忘記了,這兩週是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我有權處理一切有關團隊的事宜?莊暖晨,你好一句越權啊,原來在你心裡,我壓根就沒能力坐上這個位置?”
“夏旅,我沒這麼想——”
“好好好,我不跟吵?”夏旅眼睛冒火地看着她,“你願意怎樣做就怎樣做吧,人是我辭退的,沒通知你也是事實,你喜歡向程總打小報告就去打吧?”說完,轉身就走。
“夏旅——”
“砰——”辦公室的門被狠狠帶上。
莊暖晨無力倚靠在椅背上,擡手揉着額角,事情怎麼會演變到這步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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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私家女子醫院。
玫粉色的牆帶成了這家醫院的標誌。
病房內,溫暖如春,空氣中浮動淡淡的百合香。
“曾經我收過不少的花,但女人送的花我還是第一次收。”病牀上,梅姐輕輕笑着說了句。
莊暖晨削了個蘋果遞給她,“早知道我送你一束紅玫瑰就好了,讓你重拾一下女姓驕傲。”她原本打電話是想跟梅姐說一下齊媛媛的事情,畢竟梅姐是受害者,或多或少都要給她個交代,只是沒想到她進了醫院,倒是無大礙,扁桃體發炎引起高燒。
“可別,我很討厭玫瑰的刺眼顏色。”梅姐衝着她眨眨眼睛,笑得很開朗。
“是啊,跟血一樣。”她故意說了句。
“別五十步笑百步,你要是平時不注意也得像我似的。”梅姐咬了一口蘋果。
莊暖晨笑着,梅姐就是這樣的人,明明是關心對方的,嘴巴上還是不饒人。
“怎麼樣?電話裡你想跟我說什麼?”
莊暖晨想了想,將齊媛媛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梅姐,這中間,梅姐一句話沒插,等到她說完後,梅姐才輕聲問了句,“這麼說,夏旅沒經你同意就將齊媛媛開除了?”
“是啊。”莊暖晨說了句。
梅姐沒再說話,只是輕嘆了一口氣,將蘋果放到一邊。
“聽到齊媛媛的事情你好像沒那麼驚訝。”莊暖晨見她面色平靜有些不解。
梅姐勉強笑了笑,“當初我也懷疑是她。”
莊暖晨一愣,“沒聽你提及過,程總知道你的懷疑嗎?”
梅姐搖頭。
“爲什麼?”莊暖晨更加不解,依照梅姐的能力,她想要查肯定能查出真相來。
“一是當時我的確也沒有那個精力和耐力繼續留在公司查下去,二是——”梅姐看着她,語重心長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莊暖晨一愣。
“人的確可以爲了利益做出違背良心的事,但誰都不容易,能給對方機會就給吧。”梅姐說得雲淡風輕。
“可如果不開除齊媛媛的話,誰都不知道以後她能做出什麼事情來。”莊暖晨試着從夏旅的角度去考慮。
很就想能。梅姐搖頭,“她再壞總不能去殺人放火吧?不過是利慾薰心,給她適當的提醒,我想再笨的人也明白以後該怎麼做。當然,也有冥頑不靈的,那麼這種人給過機會後還不懂得珍惜的話,那也不必再用。”
莊暖晨點點頭,若有所思。
“程少淺是個極其聰明的人,我想他早就察覺出這件事是夏旅直接越權的行爲。”梅姐想了想。
“那怎麼辦?我不想讓夏旅爲這件事惹上麻煩。”
梅姐輕輕一笑,“暖晨你要記住,千萬別跟你的上司玩鬥智鬥勇的遊戲,他能坐在那個位置上你以爲靠得是什麼?就拿你身邊的人來說,有兩個男人你是萬萬要提神的,當然,我所說的提神是不要試圖隱瞞一些事,聰明的男人想要看透你的心思是易如反掌的事,倒不如實話實說,可能效果會更好。”
莊暖晨一愣,“哪兩個男人?”
梅姐盯着她,緩緩道,“一個是你的上司程少淺,另一個就是你的老公江漠遠。”
像是被人狠狠敲擊了一下,莊暖晨好半天才喘過來氣,“是不是還要加上一個女人?”
“是說我嗎?”梅姐輕笑。
莊暖晨點頭,“我和江漠遠的事情壓根就瞞不過你。”
“是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不過言歸正傳,我再如何能幹在這兩個男人面前也知道孰輕孰重,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梅姐拉過她的手,“你一定要相信我的話,這兩個男人拿出任何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其實當初要不是江漠遠施壓,我可能不會讓你插手標維的項目,你的上司是個精明能幹的男人,再來個深諳人心的男人,你怎麼可能吃得消?”
“江漠遠施壓?”莊暖晨還是頭一次聽說,眼神驚愕。
梅姐斂下眼淡淡一笑,“可能是我形容得有點過,其實在競標前和競標後我都有私下去見江漠遠,他明人不說暗話,直接要求我來讓你盯標維的項目,否則合同不籤,資金不給。”
莊暖晨聽得目瞪口呆,她還真不知道這件事。
“當時我是很想拿下這個項目,再者,你的能力的確不差,所以其實他的要求也不算過分。”梅姐由衷說道。
“我知道,他可能在處理事情的手段上會有點……強勢。”想了半天想出這麼個詞。
梅姐笑顏相對,“這倒是對了,其實江漠遠和程少淺都是很強勢的男人,江漠遠是進攻型,程少淺則是以退位進型,說白了,這兩個男人不相伯仲。”
“程總怎麼看都很謙謙君子。”莊暖晨說了句,又想到其實江漠遠表面看着也挺溫文爾雅的,不過她相信梅姐的判斷,她在職場闖蕩這麼多年,看人看得總要比她要準很多。
梅姐聳聳肩膀,“男人的厲害不在表面而在內心。”
她若有所思。
“其實程少淺早就很欣賞你的能力,但又怕他親自做決定的話會引起部門同事的反彈,畢竟他不是你的直隸上司。”
“梅姐,我沒明白你的意思。”她狐疑。
“說實話,傳播公司一向喜歡空降兵,我一旦走了,總監這個職位依照習慣說不定會外派或外招。程少淺早就看出我有離開公司的心思,也早就擬定了人選,不過是借我的口說出來罷了,這樣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地提升心中人選。”梅姐輕拍了一下她的手,“他一直想要升的人就是你。”
“啊?”莊暖晨聽着全身都如同罩在霧裡,程少淺真是用心良苦。
“當你因爲我的視頻陷入被動的時候,其實是程少淺一直在壓着Angel那顆蠢蠢欲動的心,公司發生那麼大的事情,你覺得爲什麼總部沒有太多動靜?”梅姐笑着看她。
莊暖晨看着她的眼,腦中一閃,下意識道,“是程總……”
“沒錯,活動部出事,他是直接要向總部交代的人,當時如果不是他在一直頂着上面的壓力,我想你也不會有那麼多的時間來處理矛盾,說不定早就被Angel藉機趕出公司了。還有當你面對標維壓力的時候,他甚至動了私權給你撥了項目,目的就是不讓你們部分腹部受敵。”梅姐逐一說着,深嘆一口氣,“當然,這其中也有江漠遠的功勞,在發佈會當天突發事件,並且在媒體的面前,這完全是犯了大忌,他也要向總部交代的,可想而知當時他也承受了不少的壓力,還有一點就是,當時我始終不明白,其實標維和德瑪在國外一向是死對頭,競爭對手,他怎麼就不顧股東們反對一定要讓咱們競標?聽說當時還有老股東不滿他的行爲親自向總部打報告,後來,當我看到你們兩人站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明白了原因。”
“什麼原因?”她的心沒由來躥跳起來,惶惶的。
梅姐一針見血,“他對你動了情。”
莊暖晨瞪大雙眼,不是爲江漠遠,而是因爲梅姐的話,這種事……她也能看出來?眼睛太毒了吧?
“別怪我八卦啊,是江漠遠看你的眼神太明顯。”梅姐趕忙承認,“像他那種做事一向沉穩的男人動了情,想必也就是那樣吧。還有,我知道當時推你出去挺不仁義的,但我知道他對你完全是男人對女人的欣賞和愛戀,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
莊暖晨瞪着她,拿過個桔子剝開,“敢情都是我被矇在鼓裡。”
“跟這兩個男人周旋,沒個百年修行真是不行的,就拿我現在來說,要完全猜透程少淺和江漠遠的心思根本就辦不到。”梅姐做投降狀。
莊暖晨塞了個桔子瓣給她,“先不說江漠遠了,我現在只擔心程總,照這麼說,他能不能對夏旅有意見啊?”
“程少淺沒當面戳穿你就是沒打算追究這件事,你可別傻乎乎地再往槍口上撞。”梅姐嚼着桔子趕忙叮囑她,“現在你要着急的是夏旅,越權這種行爲可大可小,她如果不當回事的話,以後你和她的關係也岌岌可危。”
“我會注意的。”莊暖晨點點頭,夏旅的姓子一向很急,這件事在處理上的確是她的風格。
梅姐眼底泛着笑,拿過桔子慢慢吃着,良久後突然問她,“其實你有沒有想過辭職?”
“沒有。”莊暖晨想都沒想直接回答,“雖說,已經不止你一人問過我這個問題。”
“我想其中一個就是江漠遠吧?”梅姐瞭然於心的神情。
莊暖晨點頭,也不想瞞她。
“他要求不過分,站在男人的角度來看,尤其是他那種事業有成的男人,很自然希望有個等着他回家的妻子,而不是整天在外應酬客戶的妻子。說實話,暖晨,你真的很幸福,看得出江漠遠的心思在你身上,否則也不會爲了你做那麼多的事。”
“我知道。”她心裡何嘗不是滿滿的感激和動容?UljD。
“那你是怎麼想的?人人都說女人做得好不如嫁得好。”梅姐側臉看着她。
莊暖晨卻輕輕一笑,反問,“我想你也有很多嫁入豪門的機會吧?”
“是,只可惜沒一個我喜歡的。”梅姐輕輕一嘆,“所以孤獨終老是我的命運吧。”
“這不過是藉口。”莊暖晨擺弄她的手指,一字一句道,“我想,在嫁個富翁做貴婦和把自己變成富翁這兩種選擇上,你更傾向於後者。”
梅姐笑着瞧她,眼底竄過讚許,“不錯啊,開始學會洞察人心了。”
“因爲我也是這麼想的啊。”莊暖晨笑了笑。
“這也是我欣賞你的重要原因。”梅姐也跟着笑了。
病房,陽光溫暖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