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澗裡風聲呼嘯而過,捲走一層層枯黃灰敗的落葉,脆弱又蕭索。
白景離終究還是發火了,如她所料一樣令人恐懼的眼神,哪怕他只說了一句話,卻讓人有種痛不欲生的錯覺……
蘇淺淺靠在車窗邊,一路始終盯着身後漸行漸遠的莊園,一如她和他。
“淩小姐,您現在回家還是去公司?”
白景離的司機是個寡言又實誠的人,在蘇淺淺印象裡,即便每天都見面,司機小哥也只是禮貌的笑着點頭,極少說話。
“去公司。”
蘇淺淺微微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輕輕闔上了眼,白景離剛纔的態度算是被惹毛了吧?
真好,他越討厭自己,凌若櫻就越不能輕易利用他。
古老的莊園裡,空曠寂靜無聲。
白景離立在窗前,手裡端着一杯涼透的茶,指節微微泛白。
“茶涼了,換這個吧。”
白景軒指了指桌上的咖啡,眼神毫不避諱得凝視白景離的眼睛。
如果他現在還沒想明白事情原委的話,他這心理學博士也真是個書呆子了。
“不用。”
白景離紋絲不動地站着,連眼神都沒有絲毫波動,黑色的邁巴赫漸行漸遠,就像走在不同軌跡上的他和她。
“景離,我說老哥,你是不是應該跟我談談?”
白景軒有點無奈,頭痛的揉了下眉心,手邊的柺杖搭在桌旁,雙手支撐着靠在牆上,腿腳微微有幾分輕顫,卻已經足夠穩。
“我不是你的病人,我沒有心理變態更沒有人格分裂。”
白景離睨了白景軒一眼,黑色邁巴赫已經消失在了山腳下的公路上,再也看不見半點痕跡。
“我沒當你是病人啊!我也沒覺得你心理不正常,可是你目前的狀況已經處於變態的邊緣了好嗎?”
白景軒一本正經的擡手在白景離面前晃了兩下,臉上的笑容變得有幾分無奈。
“因爲我剛纔對她發火嗎?還是因爲你覺得,我應該無動於衷?”
白景離抿了下脣,若櫻走之前,他衝她發火了,雖然只是一句話,可是他明顯看到了她眼裡的驚訝和不解。
再然後,她就走了,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那樣的姿態和表情,就像她要永遠離開他的世界。
“不不不!哥,咱能坐下來談麼?我站不住了。”
白景軒指了指自己的腿,可憐巴巴的看着白景離,像只迷路的小狗狗。
“去沙發上坐吧,想問什麼就問。”
白景離終於鬆口答應,一直以來他都特別討厭和排斥心理治療,尤其現在他面前這個心理醫生還是他的孿生弟弟。
“好嘞!”
白景軒樂呵呵的蹦躂到沙發前坐下,除了走路稍微慢點兒之外,根本看不出他的腿有什麼問題。
“走慢點兒,別瞎樂!”
白景離無奈的搖了下頭,這死小子又騙他!
白景軒轉頭衝白景離做了個鬼臉,臉上笑容無比燦爛,他們彷彿又回到了八歲以前,回憶裡最幸福的那段日子。
“哥,其實我有點兒想不明白,既然昨天你已經決定要告訴她一切,後來爲什麼又反悔了?”
白景軒明知故問,有些事情他雖然能猜到,但是作爲一個負責的心裡醫生,他不能憑感覺做任何判斷。
“出現了兩個若櫻,凌家目的不明確,所以我想弄明白這件事之後,再告訴她。”
白景離挑了下眉,語氣淡淡的。
“所以剛纔你衝她發火,是因爲不明白她在凌家的假小姐事件中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白景軒蹙眉,心裡忽然反應過來了,原來景離的問題並不是她喜歡哪一個他,而是因爲,他覺得她在替凌家隱瞞什麼。
“嗯,一開始,我以爲她在凌家假小姐事件中是受害者,可是她對凌家明顯的袒護讓我不得不懷疑這整件事。”
白景離垂下眼瞼,面無表情地靠在沙發上,如果是因爲她不接受自己的身份,他有漫長的時間可以等,可如果她心裡從來就沒有他白景離的話,那麼自己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你懷疑……假若櫻的事情,她是自願答應凌家的?”
白景軒遲疑了一下,忽然覺得有些頭痛。
凌若櫻愛上的那個白景離,是景離故意表現出來的溫馴又善良的那一面,真正的白景離,桀驁又深沉,冷漠又淡然,這些她都瞭解嗎?
“嗯,不然,這一切就不符合邏輯,解釋不通了。”
白景離點頭,他從來不會對別人討論自己的內心,尤其反感被人揣測,可是今天,他居然坐在一個變態心理學研究專家的面前,剖析自己內心最深處的隱忍和痛,他都覺得自己簡直就是瘋了。
“我同意你的看法,我也有一樣的想法。”
白景軒有些挫敗,原以爲問題在景離心裡對她到底喜歡哪一個自己的疙瘩,可現在看來,他似乎並不在意她喜歡的是哪一個自己,而是看到了事情最壞最嚴重的那一面!
“你也這麼認爲?”
白景離有些意外,景軒剛回來的時候,半開玩笑的說自己是不是人格分裂,他還特別不爽,可是現在景軒也跟他保持一樣的態度,那麼,只能說明他的推斷並不是主觀的。
很可能,他們猜測的就是事實,凌若櫻贊成凌家用假小姐,那麼目的呢?
“假若櫻第一次出現的時候,在小四身邊坐着聊天,她根本沒發覺我的異常,眼神狂熱,所以我推斷,凌家找來這個假若櫻,對你有想法。”
白景軒客觀的分析道,他今天從樓梯上走神摔下來是真,但是找個理由讓白景離過來纔是目的,只是沒想到凌大小姐那麼狠,跟過來收拾他了。
“看出來了,難爲他們找了這麼個人。”白景離嗤笑,嘴角都是諷刺。
“那你下一步打算怎麼辦?我還不能長時間走動,短距離可以堅持,可是這樣一來,你做任何事都會受到很大限制。”
白景軒有些愧疚,明明他已經回來了,卻幫不上景離什麼忙,一切還得靠他去做。
白景離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頭看了一眼白景軒,眉頭微蹙,“剛纔她問的事情,你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