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淺深修長的身子,狀似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依靠在沙發背上,珀色的瞳孔無意地收縮了一下,抽了一口,平淡的語氣就像在敘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陪我參加完明晚的宴會!”
“你說什麼?播”
簡然毫不遮掩臉上的驚訝,接着,她眼底閃過一抹警覺,好像意味出吳淺深在耍自己。
他將菸頭狠狠地捻滅在剔透的菸灰缸中,淡漠的眸掃過她冰涼的臉頰。
“不是想離婚嗎?想、就乖乖聽話!”
睜大眼睛,簡然困惑的望着他。
“你帶她走吧!”
不再解釋一句,吳淺深聳聳肩,不疾不徐得像是慢慢設下陷阱的獵人,朝賀東扔下句話,扭身上樓跫。
欣長而孤寂的背影在射燈下,拉的很長,隨着他矯健的步伐留下一道漸漸遠去的光影。
“大少爺、”
很久沒有見到他這副沉重的模樣,賀東忍不住想喊住吳淺深。
這邊,簡然挪了步子,手裡拎着不知從哪兒多出來的皮箱,不等賀東出來,她的人已經走到電梯口。
賀東無奈的多看一眼,匆忙去追簡然。
樓下,賀東跟簡然槓上。簡然執意自己打車走,賀東執意要送。
“賀伯,不用麻煩了。這幾天我會去看吳董,您先別跟他提我們的事,我想、”簡然遲疑的朝樓上望去一眼,低低頭,“他會找時間跟吳董解釋!”
“哎呀,你們這是鬧的什麼!吳氏上市了,多大的好事,你馬上也有自己的股份了,爲什麼非要鬧離婚!大少奶奶,你告訴我,是不是大少爺在外面做了什麼壞事,你給我說、我替你做主。”
賀東堵在簡然面前,他從小看着吳淺深、淺墨兩兄弟成人,好不容易盼到老大成家了、眼看兩個人甜甜蜜蜜的說不定哪天就能給吳擁錦添個可愛的小孫子,這、說離婚就離婚,簡直把婚姻當做兒戲了。
簡然眼睛有些紅腫,鬧了兩天,她幾乎都滴水未進,整個人看上去都透着虛脫勁兒。爲了以後不要再來這裡,以一個訣別者得姿態環視了一圈,當初來到這裡時,她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會離婚,還是如此的義無反顧。
“他串通大夫說我不孕,拆散了我跟男朋友,而且、你不覺得我這張臉很眼熟嗎?”
不管賀東是否能聽懂自己的話,說完這一句,簡然用力拖着皮箱,伸手截住門口的出租車。
倒底是年紀大了,等賀東反應過來再去攆她,只能衝着開走的車乾瞪眼。
漆黑的陽臺上,一顆火星在空氣中漂浮。
吳淺深呆呆的望着樓下那道纖瘦的身影,見她嘗試了幾下纔將皮箱放進了後備箱裡,怎麼能讓她自己提這麼重的東西。突然,他扔下半截菸蒂,猛地朝門外跑去。
空蕩蕩的庭院,就像他空落落的心房,所有的人都走了,像那一年,所有的人都走了,只把他留在原地。
任由冷風撲面,有時候,人的身體需要自我刺激。
此刻,他的心就像扎進了一根刺,血淋淋的刺進去、血淋淋的拔出來,無力拔與不拔,都會血肉模糊。
第二天下午,簡然接到吳淺深的電話時,她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心底是陽光照射不進來的清冷。
他說來接她,她說好。
他說帶她去換禮服,她說好。
他說晚宴上會遇到很多人,她還說好。
吳淺深潸然一笑,他知道,簡然所有的乖巧只爲了他那句‘同意’。
彷彿知道自己是最後一次坐他的車,簡然低垂的眼角無數次落在他擱在小扶手上的手指,他修長整潔的手指,也許,某一天會牽上另一個女人的手。到時候,他還會是高高在上的吳淺深,同樣會有很愛、很愛他的妻子。
兩人身上的低氣壓讓娘娘腔嗅出異樣,他一早接到吳淺深的指示,早早準備了幾條漂亮的禮裙,命令人拖了活動衣架出來。
花的不莊重,黑色太肅穆,白的又素氣,兩人同時看上一條裸色的單肩長裙。
“心有靈犀啊,不要在我們單身狗面前秀恩愛、秀恩愛死的快哦!”娘娘腔翹着蘭花指打趣他倆,想調劑一下沉悶的氣氛。
一句‘死的快’讓吳淺深臉色一沉,摸着煙,臭着一張臉去門外抽菸。
看着他發青的臉,娘娘腔笑的差點背過氣去。他像只得逞的老鼠,兩隻手耷在胸口,得意的跟簡然告狀。
“我真的不敢相信,我居然能把淺淺氣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哎呀,真是出了一口陳年惡氣。你不知道,你們結婚,他多麼的嘲笑我,雖然我比他大了幾個月,他也不能結在我前面而嘲笑我呀!”
娘娘腔拉着簡然,要將他那些芝麻綠豆大的怨氣發泄個乾淨,他說的倒是痛快,半天才發覺簡然抱着禮裙發呆。
“哎,傻站着幹什麼?質疑我的水平啊,還是嫌尺寸不合適?放心吧
,你的尺寸、你老公可是張嘴就來!”
用肩膀頂了她一下,簡然一怔,回神,露了一個抱歉的笑容。
她不是沒聽見娘娘腔的話,只是,不知道怎麼接話,難道要說,他們秀恩愛很不對,真的應了他的話,死的快!
多層的空氣紗,既不過分蓬鬆,又能凸顯整個人的氣質,高腰線的設計不僅襯的簡然身段修長,飽滿的胸線更讓人側目。
她呆呆的站在鏡前,娘娘腔雙手合十崇拜的仰望她,用捲髮棒給她的直髮做造型。
吳淺深又想起婚禮那天早晨,簡然坐在婚牀上,清澈的大眼望着自己,得到他肯定的答覆,嬌俏的臉上綻放了如花的笑容。
含笑的眼睛讓他一輩子都忘不了,那一刻,他確定簡然無比的感激自己,爲什麼,同樣的一雙眼睛現在充滿了決絕,要跟他分離。
不惜以死相逼。
重重的扔掉指間的菸蒂,吳淺深帶着一身寒涼和煙氣,撲面而來。
他揮掉娘娘腔擱在簡然肩頭的手,他不喜歡其他的男人接近簡然,拉着她離開。
司機載着兩人,在如水的道路上穿梭。後座上的兩人,任憑安靜的空氣流動,誰都不發出一絲聲音,生怕打破了最後的一份寧靜。
到了晚宴的酒店,吳淺深從口袋裡掏出了簡然刻意留下的戒指,提前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沒想到她的生日還沒到,禮物就被它的主人拋棄了。
他捏在兩指之間,璀璨的折射在兩人眸間。
“再戴一晚上!”
他靠近她,用乞求的語氣,讓簡然狠不下心拒絕。
簡然一言不發,準備接過來自己戴,吳淺深先她一步,捏住了她的手指。
粗糲的指腹揉捏着柔軟的小手,他的目光粘黏在她的手上,良久,像要下很大的決心,輕輕的一轉,代表簡然生日的鑽石戒指再次套在她蔥色潤白的無名指上。
“真的要離開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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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淺深剛毅的側臉在燈光下,露出從來沒有過的軟弱。
凝望着他,簡然才敏感地發現他眼底閃過的那抹落寞和孤寂,心竟然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還是轉身推開了車門。
就在簡然以爲吳淺深會失去了往日的傲然,對她會客氣幾分的時候。
一道高大的身影猛地壓過來,遮住了她眼前的燈光,她眼眸微驚,下意識後退了一小步,腳下的高跟鞋拌在地毯上,一個踉蹌。
“你還是需要我,不是嗎?”
扶住她,吳淺深英俊的臉上浮起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應該說是似笑非笑,黑暗的眼眸閃過一點點的光亮,像是詭譎的漩渦令人無法猜測。
接着,他手臂一緊,牢牢的扣在簡然的腰際,指腹很不客氣的揉捏着她肋骨上的柔軟。
“吳淺深、鬆開你的手!”簡然咬着牙,怒着水潤的眼,他的動作太過曖昧,讓她難堪的無地自容。離婚已經擺上日程,他不能再對她做過分的事情。
“我隨時都有反悔的資本,需要我反悔嗎?”
他聲音開始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來,臉上卻還春風和煦。
冷哼了一聲,簡然氣怔的一下一下眨眼,心裡安慰自己,只要過了今晚就好,以後不會再被他要挾了。
吳淺深強硬的拉過她的手,纏上自己的手肘,低聲提醒她要面帶笑容。
對,他們還要再次在公衆面前扮演恩愛夫妻。良久後,簡然的脣緩緩勾起,如花的笑靨又重新回到臉上,只是吳淺深看不到,她不會笑給他看。
在臺上致詞的吳淺深,冷漠的臉頰籠罩在鐳射燈製造的光暈中,渾然天成的威儀和貴族氣從他盈盈的笑意間傾瀉而出。
他卓爾不羣的身姿令臺下無數的女人驚羨,甚至有大膽的女人朝他喊話,問吳總私下會如何慶祝,要求單獨給女員工發放福利。
吳淺深笑了,脣邊盡是優雅從容之氣,深邃如海的黑眸卻只有簡然。
他削薄的脣角帶着一絲環味地微微勾起,曖昧地衝着簡然挑眉,溫柔的說道。
“這要問過我太太的意思。”
頓時,晚宴氣氛衝上高/潮,所有人的目光瞬間焦距到簡然身上。
她幾乎是落荒而逃,那雙閃着寒芒諱莫如深的黑眸令她無法閃躲,吳淺深款款深情朝她走來,勾住她的手,雙雙站到了臺上。
不難察覺懷中女人的緊繃和眸底的哀涼,吳淺深的脣慢慢勾起,他陡然將手臂收緊,將她困在身邊。兩人並肩,天造地設的一對。
“吳總,二少爺的電話!”jessie出現在兩人身後,低低的將手機遞過來。
吳淺深擡手接過,一句話灌入耳中,脣邊溫潤的笑卻在下一刻倏然冷卻了,緊跟着,沉靜的眸子急促的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