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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廷燁頗爲無語，夕佳在一邊看着，也跟着笑。
“小叔，奔馳是世界上最好的車，你那車子就自己開着玩玩吧，發展發展能當個變形金剛。”夕佳揶揄說。
顧廷燁過去，兩個孩子看見有人過來，跑開來。
上車，顧廷燁說：“趕明兒我換個三菱開。”
夕佳繫好安全帶，補充一句：“別了，快沒油了吧，找下一個加油站加93去。”
顧廷燁伸手過來就捏，夕佳急忙的推了，笑個不停，說：“那怎麼了，說不定人家就讓你去加93，你又不是奔馳，不加93加多少！”
顧廷燁伸手捏夕佳的耳朵。
夕佳耳朵小小的，白白的，被他捏住耳垂，也不用力，耳垂立刻紅起來。
夕佳撥了他的手：“快開車！”
顧廷燁看着笑笑，發動車子開出去。
***
幽暗的房子，幽暗的客廳，好像是幾萬年都沒有拉開過窗簾一樣的，整個客廳都籠罩在晦暗的顏色裡面。
桌上橫七豎八的丟着酒瓶，飲料瓶，水瓶，酒杯，有酒杯已經是橫着倒在桌上，酒杯裡最後一點殘存的琥珀色的液體安靜的幾乎快要乾涸，沙發上面堆着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面還躺着一個人，正睡着，好似沉浸在夢想裡面。
門開，顧明敏從外面進來。
她跟朋友出去玩，後來喝了酒，就在外面睡的，本身就是一個party，早上醒來就日上三竿，已經到了中午，一羣人有吃了點飯，都是幾個家裡面有家底但是沒事做的年輕人，她混在裡面已經是年紀最大的，不然就是別的已婚但是也無聊，還是跟他們混着玩的寂寞女人。
看着眼前的這一切，顧明敏有些不耐煩的皺了皺眉。
這個家裡的一切都是亂的，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被人打掃過，在這個家裡面生活，真的寧願每天都出去醉生夢死，也不願意回來看見這樣的家裡，看着沙發上躺着的人。
被一個男人甩了就變成這樣，以前的母親也曾經是什麼都不怕的爭奪過，現在每天只能喝酒灌醉自己，類似於逃避，也不梳洗打扮，天天都是醒來了就喝酒，喝醉了又睡下，渾渾噩噩，她也天天出去瘋，眼不見爲淨。
顧廷麟給的生活費並不多，只能是過普通的生活，母親打給他過，還大吵起來，可是顧廷麟說現在他的環境也不好，寄人籬下，沒有能力，這個數字就不錯了，還給了她一套房子住已經挺好，還想怎麼樣。
於是就這樣過下去，她年紀這麼大也都還沒嫁人，也沒有男朋友，沒幾個人能忍受自己的脾氣，於是混一天是一天。
這樣一日一日的混下去，也沒什麼不好，只是缺錢，太缺錢！
一想到錢，顧明敏的眼底閃過一絲憎惡。
她本來是顧家的千金大小姐，本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父母都疼愛，現在卻只能更頹廢的母親一起守着那點生活費一起生活，父親有了新妻子，最近還生了孩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轉移到自己的孩子上面，根本沒空搭理她，也都很久沒見面了。
顧廷麟的小日子過的很滋潤，他們卻這樣悽慘。
“顧廷麟你這個混賬！混賬！以前你可憐的時候……”沙發上的孫維娟忽然在夢裡開口，聲音模糊：“都是靠我……現在你得意了！你跟別的女人結婚！你這個混賬！沒有我你竟然過的那麼好！你……”
孫維娟一下子激動起來，使勁一掙扎，“咚”的一聲從沙發上摔下來。
顧明敏冷眼看着這一幕。
每次喝醉了，孫維娟都會這樣大叫罵顧廷麟，她都已經習慣了。
自己的母親大罵自己的父親忘恩負義，也的確是如此，現在的顧廷麟就是一個滿井實業的上門女婿，怎麼可能有空照顧得到他們母女。
整個顧家現在最可憐的，除了還在豪華加護病房裡躺着等死的老爺子顧憲東以外，就是她們母女。
孫維娟摔在地上，晃悠悠的清醒過來，手捂着胳膊，坐起身，眼睛迷濛的看着眼前的人，似乎是認了半天才認清是顧明敏，開口說：“你去找你爸要錢，我今天打給他說生活費，他竟然跟我說他也沒有，說他現在也沒錢給我們，我罵他，他掛了電話，你去他公司找他，不然就去井慧心那個小踐人家裡堵他！一定把錢要出來！”
顧明敏冷眼：“我不去，我身體不舒服，我上樓去休息了。”
一聽見顧明敏說身體不舒服，孫維娟一下子軟下來，有些焦急的看顧明敏，扶着沙發就要站起來：“明敏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去醫院？”
顧明敏冷哼：“去醫院也沒錢不是嗎？”
“你爸爸不會這麼狠心，你要是不舒服馬上去醫院檢查。”孫維娟過來想拉顧明敏的手。
顧明敏躲開了，大步的上樓去：“行了，我沒事，我就是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她討厭這個家裡，討厭這種感覺，一點希望都沒有，她也想嫁人嫁出去擺脫這一切，可是就是沒有有錢人長得帥她看得上的男人願意跟她結婚，夕佳那個小踐人竟然能找到何明陽，她怎麼就不能！如果找到了，她一定立刻搬出去！
顧夕佳左右逢源，一邊是何明陽，一邊是顧廷燁，而她什麼都沒有，一個男人都找不到，只能跟一羣狐朋狗友廝混，上、*可以，結婚沒門。
腳下一踢，不知道從哪裡踢出來一個信封，顧明敏撿起來問：“媽，這是什麼？”
孫維娟只顧着過來看她身體怎麼樣，說：“不知道，早上郵差送來的，我也沒看，可能是賬單，你身體怎麼樣？是不是有些發燒？”
顧明敏閃開，不讓自己母親碰到自己。
一個人“咚咚”的上樓，顧家留給她們母女的就只有這一棟別墅了，還能自我安慰說自己還停留在以前的那種上流社會的生活，進了房間裡，撲倒在*上。
躺着看手裡拿着的信封，還是粉色的，看起來像是邀請函之類，說不定是個什麼宴會的，她也可以去參加。
這樣想着，伸手打開來，卻是一張卡片。
卡片的正面，就是雅會所的照片，拍的很唯美，是會所裡面會給顧客結賬的時候附贈的那種小明信片，無非是歡迎再來之類，顧明敏正要丟掉，忽然看見明信片反面寫着字。
顧明敏反過來，字跡匆忙潦草，寫了一句話。
顧明敏看着，眼底有些疑慮，想了想，一下子坐起來。
如果是真的，那麼……
顧明敏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跡，應該是很匆忙怕被人發現，從雅會所寄出來，能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告訴她這件事，是真是假？
脣角浮出一抹笑容，她有辦法知道的，只要稍微試驗一下，就能知道是不是真的。
到時候，就算是勒索，她也能得到更多！
***
早上吃早飯，顧廷燁的手機響起來，夕佳一邊喝着牛奶，一邊看顧廷燁接起來電話，臉色一下子的僵住。
電話掛斷，顧廷燁繼續吃早飯，夕佳問：“怎麼了？”
顧廷燁想了想，不知道該不該說，其實夕佳如果一直不知道也是好的，不過很快媒體都會登出來，早晚的事情。
顧廷燁緩聲：“昨天，蘇璐瑤自殺死了，王耀慶打給我通知我這件事，說是看守所那邊的人告訴他的，搶救了一晚上，還是沒救過來。”
夕佳一愣，有些不能理解一樣的，追問一句：“自殺死了？”
一條鮮活的生命忽然從眼前消失，前兩天還看見的，現在忽然就這樣沒了，甚至昨天顧廷燁還去看了蘇璐瑤，竟然這樣快就沒了。
她還記得第一次知道蘇璐瑤這個名字，是在小叔錢夾看見的照片，一張很小的照片，上面的蘇璐瑤那樣恬靜美好，以至於後來無論發生了什麼，蘇璐瑤再怎麼對待她，她都總是把蘇璐瑤跟最初的那個如同百合花一樣的女子聯繫在一起，一直深深的印在腦海裡面。
顧廷燁眉目略略的沉，伸手握一下夕佳的手：“她可能是沒辦法接受，我讓耀慶處理一下後面的事，儘量別見報，低調的處理，也別再打擾她。”
夕佳點點頭，低聲：“生命真脆弱，怎麼這樣快。”
顧廷燁伸手捏一下夕佳的臉，把她從怔忡中拉出來：“別想太多，要不是早晚會曝光，我都不想讓你知道，你太能亂想。”
夕佳點頭，低頭喝牛奶，等了一會兒說：“小叔，什麼時候搬回去吧，回老宅去，這邊我照顧不了你，也不方便，被媒體發現我們兩個人住着也不合適，更重要的是，小叔，你看生命這麼脆弱，其實夫人最疼愛你，不可能一直這樣僵持下去，早晚要回家的不是嗎？”
顧廷燁臉色有些難看，喝一口咖啡，看夕佳：“你以前不是不想回老宅？”
“畢竟是家，以前不喜歡回去，是有太多可怕的記憶，現在老爺子都不在了，回去久了發現也已經習慣，沒什麼的。”夕佳說。
顧廷燁放下咖啡杯，重重的：“夕佳，可是那裡現在有我沒辦法面對的事情，阿福在一天，我不可能回去，我媽說顧家不能沒有阿福，我想可以沒有的那個人就是我，我搬出來也無可厚非，我回去，家裡是什麼場面？不可能回到過去，我不可能看着阿福每天在家裡走來走去還假裝沒看到。我要怎麼叫他？福叔？我恨了這麼多年的人，該用什麼樣的表情面對，我媽又希望是什麼樣子？”
一口氣說了這樣多。
夕佳知道小叔是還是放不下，也的確很難徹底的放掉，不可能的事情。
她只能儘量勸，卻沒辦法強求他答應任何事。
顧廷燁伸手捏捏她的臉頰：“想點開心的事情，我看了下行程，我再忙過這一週，就能空出來十天跟你出去走走，想去哪裡都可以，你現在就可以挑一下行程，多遠都行，別近了，近了我沒有興趣，南極北極亞馬遜流域都可以。”
夕佳回答：“我想去迪斯尼。”
顧廷燁臉一下子僵。
迪斯尼……
虧他空了十天出來，她最後的答案就是一個迪斯尼樂園，本來是想去亞馬遜住一下頂級樹屋酒店，或者遊輪或者去遠的地方走走，結果竟然是這個答案。
可是對上夕佳喜歡的樣子，兩個眼睛光芒閃啊閃，好像迪斯尼真是世界上最好玩的地方，比歐洲小鎮比北極，比任何地方都有趣。
“去歐洲的迪斯尼。十天時間充裕，你可以看看還有哪裡一起去。”顧廷燁說：“如果沒有非常有創意的地點，我就會定下行程。”
夕佳撇嘴，說：“迪斯尼一定要去！別的都可以。”
捍衛住最後一點底線，至少要去迪斯尼。小叔是個最大男人最麻煩的傢伙，他要是對你的行程安排不滿，立刻會按照自己的意願制定。
顧廷燁笑笑：“好。”
***
顧廷燁纔剛出門沒多久，夕佳手機就響起來，接起來是李婉婷。
“廷燁去公司了，我到你現在住的地方門口，下來我們一起喝一杯。”李婉婷聲音裡也好像是疲憊了，極力的穩定着自己的情緒，說道。
夕佳回答：“好，我馬上出來。”
掛了電話，急忙換了一身能出門的衣服，飛快的洗一把臉，不好讓李婉婷等得太久，穿了鞋就快步的出去。
到樓下也就花了10分鐘，樓下門口的地方停着車子，一看就知道是顧家的那輛，夕佳開後車門上去，李婉婷正在裡面坐着等她。
“到附近找個咖啡廳就可以。”李婉婷跟司機說。
車子開出去，李婉婷臉色有些疲倦，看着夕佳勉強的笑一笑，問：“廷燁生氣有沒有不吃飯？他忙起來也是這樣，才弄出胃病來，脾氣又倔，那天他跑出去，我就擔心，怕他出什麼事。”
夕佳搖頭：“現在已經沒事了，都在按時吃飯。”
感覺好像是夫人安排在小叔身邊的間諜似的。
“蘇璐瑤的事情呢？早上耀慶也給我打電話了，還說廷燁昨天去見了蘇璐瑤，本來只是想給蘇璐瑤一個懲罰，沒想到弄成了這樣，廷燁要是難過，你也擔待一點，廷燁是很看重感情的孩子，做不到完全的無動於衷，很多時候商業上面需要扮黑臉的角色都是我去做，他的心不夠恨，斬草除根這樣的句子他從來都不懂。”李婉婷說。
夕佳點頭：“知道了。”
小叔是一個多柔軟的人，她很清楚。
車子到了咖啡廳面前，司機說：“夫人，到了。”
夕佳先下車，李婉婷從車子另外一邊下去，跟夕佳一起進去咖啡廳裡，李婉婷要了檸檬茶，緩緩的喝，夕佳要了杯果汁。
“夕佳，廷燁有沒有說過什麼時候回來家裡？不是我有什麼意圖，你們兩個人單獨住在外面也並不合適，顧家老宅對你來說可能有些不好的陰影，但是希望你能理解，我一個母親想要跟兒子在一起的心情，幫我勸勸他，什麼時候搬回來，他現在雖然不喜歡，可是我真的希望你能勸他。”李婉婷開口說。
倒是誠懇，沒有像以前一樣說場面話，是直接這樣子講。
夕佳看一眼李婉婷，李婉婷是那種外冷內熱，或者說是對待有些人熱，對待有些人冰冷的人。以前小時候到十幾歲，她都是很怕李婉婷的，家裡沒有人不怕，現在相處久了，覺得李婉婷不過是一個對小叔很好很好的母親，看着她籠罩愁的眉頭，也都覺得不忍心。
想了想纔回答：“我勸了小叔，可他說他不想回去，不知道怎麼面對好，他說……”
不知道該不該說，說了，又怕李婉婷傷心。
明眼人都看得出，李婉婷對阿福是一種很難說清楚的感情，應該是很深很深吧？當年的時候，三十年前，一個女人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還是非常難以想象的事情，一個人生下孩子，看着不遠處對老爺子那樣忠心不二的阿福，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怕會深深的刺傷李婉婷……
“他說什麼？”李婉婷追問。
夕佳看見李婉婷的手捏緊了白瓷的茶杯，每個指節都清晰，捏的那樣緊。
“他說他不知道怎麼面對福叔……”夕佳說。
已經是儘量委婉的句子，小叔的原話是，那個家有阿福在就沒有他。
李婉婷的手微微的抖了一下，伸手拿起茶杯，輕輕的啜一口，放下來，還是一樣的優雅，可是夕佳看得出她內心的波動。
“他一定是說，阿福在一天，他就不回去吧？我兒子我很清楚，他不會說那種溫柔的句子，他恨了阿福那麼久，從小時候第一天知道自己不是顧憲東的兒子，他就恨，他跟我說他有一天一定會讓那個男人後悔，還勸我說別難過，那時候他還是個不大的孩子，他其實一直都很懂事，也恨上進，要不是顧家，他應該能有更自在的生活，是我沒能給他更好的環境……”李婉婷的聲音裡帶着深深的懊悔。
她現在得到了顧家的一切，發覺，也就只是如此。
“夫人，你已經給了小叔最好的，您是最疼小叔的人。”夕佳安慰說。
同樣是母親，對比一下孫維娟，就知道差距是有多天差地別，她被自己的親生母親捆着去摘掉一個腎，被自己的姐姐嘲笑譏諷和記恨……現在回頭想，真的是噩夢。
李婉婷搖頭：“這個家不能在我手裡散了，廷燁太倔，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好，我想了很久，也都沒辦法，夕佳，麻煩你常常勸勸他。”
夕佳點頭：“知道了夫人，我儘量。”
李婉婷眼底都是愁，一絲都散不去。
夕佳知道是很辛苦，沒有別的解決方案，只能等着時間過去，小叔能夠接受，可是這樣的接受談何容易，誰能這樣簡單的就接受自己親生父親就在自己身邊三十年都沒有透露過一句，一點點關愛都沒有給過，現在出現還要用平常心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