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柏只是看一眼,轉身就走,一點沒有要回答的意思,顧囡囡在後面追上,死命的拉着他的手臂:“柏樹哥!你別急着走啊!”
“你不是都判定我輸了嗎?我在你心裡比不過那位大叔,你就自己去找那個大叔,別再來煩我!”喬柏甩開她的手臂,徑直的就走。
從來沒見過柏樹哥哥發這麼大火氣,以前就算是她爬樹讓他當梯子又從樹上摔下來摔在他身上,他都沒有過這種語氣的……
這樣一想,喬柏已經走出去好幾步。
“柏樹哥哥!”顧囡囡快步的追上去。
章樂樂在後面喊:“有沒有禮貌啊!我爹地問你媽咪誰!”
顧囡囡回頭吼一句:“我媽咪是顧夕佳,我爹地是顧廷燁,柏樹哥的媽咪名字叫喬靜言!柏樹哥的爹地就是我爹地!我親哥哥!我們一起長大以後也會在一起!章樂樂你用爹地來比試,贏了也丟臉!下次我們再比!”
說完,轉身就跑。
聽到那個名字,有一瞬間的怔忡,七年的時光太長太遠,忽然再聽到,恍然如夢。
“爹地……”章樂樂回頭看一眼章霖昭:“爹地,我們回去吧,不用理他們了,索菲亞阿姨不是今天要來家裡嗎!她肯定給我帶禮物了,我上次跟她說要一個傑克遜版的芭比,她說給我帶回來!爹地,不然我們回意大利住吧,這裡都沒有限量版……”
聽見章樂樂撒嬌的聲音,章霖昭忽然問一句:“樂樂,你還記得你媽咪嗎?”
章樂樂無所謂的搖頭:“不記得了,索菲亞阿姨來當我媽咪吧,她跟我說如果她當我媽咪,會給我很多糖吃,我想要什麼都買給我。”
然而看着章霖昭沉下來的臉色,章樂樂急忙的閉嘴,又撒嬌的拽着章霖昭的胳膊來回搖晃:“爹地對我也很好,除了不給我吃糖,我要的東西也都買給我,我最愛爹地,爹地,那我回去能吃糖嗎?”
章霖昭低頭,就對上章樂樂笑米米的臉,於是說:“好,只能吃一顆。”
***
“樂樂,索菲亞阿姨答應你的,可不知道你要哪一款,就給你都帶來了,十四個,你喜歡哪個就拿哪個吧,你以後入骨還想要,隨時打給索菲亞阿姨,我給你送過來。”索菲亞一身素黑色的連身褲裝,褲腿的地方剪裁得宜,看起來非常時尚,臉孔一如當年的年輕,只是卻了些活力。
七年的時光,太過久遠。
樂樂撲着就過去,拿起芭比娃娃,一個個的看過去,眉開眼笑。
章霖昭的目光看着樂樂,直直的看着,看她在一堆芭比裡面挑花了眼睛一樣,可是欣喜,忍不住就想,喬靜言小時候是不是也是如此,也喜歡芭比,這樣活潑可愛,看到喜歡的東西的時候,眼角都眯着起來。
七年的時光,他找了七年,卻忽然退卻,想要跟着去找喬靜言出來,可是忽然就退卻,覺得可怕了,怕的厲害。
時間太長太久,七年,他一個人在這裡,她躲的遠遠的,用一種什麼樣的眼光了心情看這一切,那個名叫喬柏的小男孩,是誰的兒子?是他的還是別的什麼人的?
他不敢想象。
“看樂樂看的這麼入神,霖昭,這個世界上可還有一個人能讓你這麼專心的看着?七年,你就不能看我一眼?樂樂這樣喜歡我,你卻再也不願意娶我,我爲你做的也夠多,不是每個人都能等你七年,那個女人就一定不會。”索菲亞的聲音在他的身後一點響起來,淡淡的,似乎是悵然。
曾經那個鋒芒畢露驕傲滿滿的索菲亞,也已經被時間磨損成了這個樣子。
經歷了七年,再也沒有自信這種東西。
索菲亞不會自信他還會娶她,他也沒辦法自信他還能把喬靜言困在手心裡,她變了多少?他不知道,原來她一直在s市裡面,連喬柏的父親都說是顧廷燁,他至少應該要見見顧廷燁了。
這樣想着,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女人眼底破碎的光亮。
“章霖昭,樂樂喜歡我,你就不能看在這一點上,對我好一點?”索菲亞聲音裡都帶了哽咽:“就算你不看在樂樂的份兒上,我那麼幫你,我從你一無所有的時候就幫你,七年前我也站在你這一邊,如果不是我你解決的了幫會問題嗎?如果不是我你現在可能已經被人殺了,連樂樂一起都被人埋在不知名的荒郊野嶺,你怎麼就不能對我好一點點?”
七年前,面對幫會裡面最大的危機,是索菲亞力排衆議,用聯姻的方式解決一切。
也是索菲亞在他悔婚愛德華震怒之後,最後宣佈,她依然是站在他這一邊。
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最大的寬容,莫過於此。
索菲亞成了笑柄,可依然是堅定的在這裡,從來沒有考慮過離開。
章霖昭看過來一眼,說:“索菲亞,如果不是你機關算盡,我可能會同意了,我會謝謝你幫我,讓我今天得到現在所有的一切,你連你父親都背叛了而支持我,我謝謝你,可是索菲亞,你算計的太多,你要的可能不是我,你自己不知道。”
索菲亞眼底閃過一絲的顫抖。
他原來知道了……
所以,她做的那些付出,在他眼裡心裡,根本不曾觸動過他分毫。
“索菲亞,你給我這個世界的時候,我已經不想要了,你拿走的那部分,纔是我最重的東西。”章霖昭一字字說。
依照章霖昭的性格,早都知道了真相還這樣平靜淡定的跟她說話,沒有追究,她是不是就應該是三呼萬歲感謝上蒼了呢?
“章霖昭,你真不應該這麼殘忍,真的不應該,我有時候懷疑你是不是什麼都知道,你一直都知道,然後佈局在那裡等着我,你知道我會怎麼做,你知道的清清楚楚,你說我算計太多,其實你什麼都知道。就算我什麼都不算計,一樣不會是我,你心裡一直就只有一個人,永遠不是我。”索菲亞肩頭也微微的有些顫動。
章霖昭沒再開口,那邊章樂樂過來,拉了索菲亞的手:“索菲亞阿姨,怎麼了?是不是我爹地又欺負你?”
索菲亞搖搖頭,章樂樂看一眼章霖昭,撇嘴跑去沙發上玩芭比。
“這次來住幾天?你父親身體還好嗎?”章霖昭問一句。
愛德華幾年前中風,一直住院。
“放心,我父親身體不好,我不會在你家停留太久,我是回來找個足夠好的醫生,要給我父親動手術,找你來讓任飛揚跟我回去,他這些年被你關在冰島處理事務,他是個天才,別讓他天天用在解剖屍體上了,我給雷遠君說,雷遠君怕我算計,一口回絕了,只能來找你。”索菲亞說。
章霖昭停一下,點頭:“可以,我安排一下。”
***
夕佳給顧囡囡頭髮上插上小皇冠,顧囡囡好像個安琪兒一樣的可愛,穿着白色的*裙,眼睛忽閃忽閃那樣可愛。
“你真的不去宴會了?我帶着囡囡去?”夕佳問一句。
旁邊正在翻文件的顧廷燁抽空從文件裡面擡頭起來,笑一下:“我晚半個小時再過去,你老公很忙,半個小時後我肯定過去接你們回來,以後家業都要給囡囡,我這時候多做一點,她以後就能輕鬆一點,不想給她太多的壓力。”
夕佳給囡囡整理衣服,擡頭說:“有什麼壓力,反正她要嫁給喬柏,我跟靜言指腹爲婚說好的,兩個男孩子就bl,兩個女孩子就共侍一夫,一男一女就結婚。喬柏聰明又有見地,挺好的。”
顧廷燁在一邊聽見這一句,皺眉:“不行,不能是喬柏,囡囡要嫁一個小男人我沒意見,窮人我也沒意見,可是如果是喬柏就不行,章霖昭早晚會找到他兒子,不可能瞞着一輩子那麼久,黑道風險太大,囡囡不能去。”
“可我就喜歡柏樹哥哥!”顧囡囡抗議的聲音尖細的。
夕佳也是一樣的句子:“我也是最喜歡喬柏!你要是不喜歡你自己去找人嫁,我女兒的事情我做主!”
顧囡囡從沙發上跳下來:“我去找柏樹哥哥一起參加宴會!就說他是爹地外面女人生的孩子!”說着就跑出去。
顧廷燁皺眉,看夕佳:“你每天都給她教了些什麼。”
***
“喂,是喬小姐嗎?我們是三一三醫院,我們這裡接到一起車禍,有個男孩叫喬柏的,你認識嗎?”電話那邊的聲音帶着急促的斷斷續續的聲音,周圍好像很吵雜。
喬靜言這纔想起來,好像有一個小時沒看見喬柏了。
今天有個宴會,顧囡囡能去,他不能,每次到這種時候他就會生悶氣的自己躲起來一會兒,後來夕佳來說帶他一起去玩了,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沒想到竟然出了車禍!
“我是他媽媽,我馬上就過去!”喬靜言掛了電話,手都發抖,一路的出門。
很多年了,都沒有出過顧家一步,後面的整個院子都幾乎是她的,她有些對夕佳不好意思,可是夕佳絲毫都不以爲意,她也不敢離開顧家,怕又被發現,這樣拖着,都過了這麼多年。
出門,跟管家要了輛車子,她已經不太會開車,又配了司機,急匆匆的往三一三醫院過去。
一路上晚風習習,她也沒有心情看,匆忙的往醫院趕。
車停在醫院門口,她下車就往急診室衝過去,然而空蕩蕩的,裡面沒有人。
她才覺得蹊蹺,過去抓了值班護士,問:“這裡是不是有車禍送過來的人?有嗎?”
護士回答:“沒有啊,是不是其他醫院?”
她倒是茫然了,回答不上來,轉身往外走,看見門口站着的人,不算是吃驚。
“喬小姐,我們家先生希望您能過去吃晚飯聊一聊,讓我來請您,如果唐突了,請見諒。”門口站着的黑衣的男人,她不認識,看着也年輕,大約是什麼新來的人手。
喬靜言徑直往外走,手被人一捏整個壓在身後,疼的一抽,那邊顧家的司機要上來,也被人隔開。
喬靜言被塞上車子,急忙的問:“我兒子到底怎麼樣?”
剛纔押她的人回答:“沒事,在宴會上吃水果,放心。”
她的心才放下來一點,車子一直往前開,開的都已經是幽靜了,遠遠的看見半山的地方有一棟房子,安寧的亮着燈光,看起來好像是傳說中的城堡似的,美輪美奐。
這條路,她開過無數次,曾經是回家的路。
車子卻沒有開進內宅,而是在外面的地方停下,那邊是臨着水的一處景色,有涼亭,此刻已經擺了些東西,她下車,過去,有人在等着。
聽見後面車子的聲音,那人轉過臉來,看着走過來的人,目光一瞬不瞬的,幾乎是要看穿她一樣。
有些往事翻涌出來,面對他的時候,也就不那麼艱難。
是他答應的,是他放了她走,都是他,所以她應該可以平靜的面對,七年的時間過去,人生有幾個七年,就算是曾經的驚濤駭浪現在也都淹沒下去。
章霖昭看着車上的人過來,一步步的,記憶裡喬靜言的模樣,她的七年歲月應該是過的好,幾乎看不見老態,就好像沒有七年橫亙在中間,只有她靜靜的走來。
七年,他變了很多,變得滄桑。
喬靜言在亭子前面站住,沒動,他開口說:“過來坐。”
喬靜言還是不動,後面已經有黑衣人大步的上前,伸手就要押她上去,他厲聲:“住手!她也是你們動的!”
後面幾個黑衣人都停住。
喬靜言看他一眼,上了臺階,過來這邊坐下。
曾經想過很多。
七年時間裡面,想過很多很多會再見面時候的場景,因爲想的太多,所以細的繁瑣。
第一年的時候,會想,如果抓到喬靜言,抓到這個該死的女人,他一定不會放過她,捆着也會捆住,他後悔了放她走,從她離開的時候他就後悔,是雷遠君說,大不了遠遠的看着她監視着,等身體好點,這邊意大利的事情也處理好,再去見面,總會原諒,他覺得也是,她那是恨他恨的那樣深,於是就這樣。
誰想到,一別,七年。
如果知道是七年,他當初絕對不會讓她走。
後來一年年過去,真的喬靜言站在他面前,他才知道,當初以爲的那些火氣,早都沒有,能這樣看她一眼,她來見他,就已經是難得。
喬靜言不說話,章霖昭推了桌上的糕點過去:“以前你最愛吃的,嚐嚐吧。”
是章府上的芙蓉糕。
以前就甜,她吃的胃痛還都瞞着,爲了下一頓再讓人做。
喬靜言看一眼,說:“胃不好,年紀大了,很多年不吃甜,膩。”
章霖昭笑,笑的有些沉,說:“哪裡年紀大,靜言,你都沒變……”
有風拂過,亭子上攀爬着的蔓藤植物樹葉沙沙的響,響的煩亂,略微的冷。
他起身來,拿了外套,給她披上,她站起來:“不用了,沒事我就先走,我家裡還有事。”
這樣逃避的模樣。
“還有什麼事?喬柏連學校都沒去上,你在顧家還有什麼事?他們都去宴會了,你回去一個人有什麼事?”聲音陡然的大了一點。
她一停,他就拽上她的手腕。
一把拽了她回來。
她身上淡淡的味道,那樣的馨香美好。
還是一樣的味道。
她卻是當即就甩開,眉心一皺:“章霖昭,我的事已經都跟你無關,這麼多年,我過的平靜,我過的很好,你就讓我繼續這樣下去,我離開你纔有這樣安寧的日子,你別逼我。”
又是這樣的一句。
他從來不想逼她,可是好像,每每都逼了她。
“靜言,我知道我錯了。真是知道了,悠悠跟我說了你吸毒的事情是別人安排的,我都查了,都已經知道,你在我身邊,我還是沒辦法保護得到你你恨我我知道,任飛揚沒死,他還活着,我當時是氣急了,我氣你只記得他,我是真的氣急了,你不知道我看着你跟他一起買菜,看你那樣的笑容,你不知道我多希望任飛揚是我,我想要跟你過那樣的生活,靜言我知道錯了,那時候我是瘋,七年懲罰還不夠嗎?”
章霖昭擋了在她面前。
擋住她的道路。
喬靜言卻是擡頭看他,一分分的,回說:“七年很多東西都變了,章霖昭,你跟索菲亞去年不是才結婚,我們沒可能。”
“沒有,是她放出的消息,我沒有,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不會說謊。”章霖昭解釋。
索菲亞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諸如此類的。
喬靜言卻是笑:“又是有婚禮沒有簽字嗎?還是這次是簽字了沒有婚禮?章霖昭,說真的,我們心平氣和的談,說真的,我現在過的很好,我都已經要忘記了,我現在真的是不需要你。”
章霖昭只說一句:“別說氣話。”
喬靜言搖頭,看他:“我不是氣話,章霖昭,七年過去了,我已經沒了想法,我珍惜我現在這樣安寧的生活。”
頓了一下,又說:“我已經不愛你。”
這樣的一句,卻一下子撩了章霖昭的火氣,伸手抓了她:“可我還愛你。”
喬靜言吸一口氣:“那就是你的事情了,章先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已經不愛你了,這是我的事情,我處理好了,剩下的只能你自己處理。”
章霖昭看她,看她平靜的模樣。
她很安寧淡定的樣子,不看他,看向別處,一字字都清晰,連脾氣都安穩下來。
過去的七年,如果說她有什麼改變了,那麼真的,她變得那樣的安寧。
安靜下來的人,之所以能安靜,是不是真的就因爲,已經不愛了?
愛的話,應該像是他的樣子,他想象裡面的不是這樣,可是不由的就卑微下去,希望她能留下,再給他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