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這樣,嗎啡打下去,說什麼都肯聽,嚴格控制的量,不是什麼問題。”雷遠君在一邊,揣度着章霖昭的心思,緩緩說道。
“住口!你是要了她的命才高興!雷遠君,你好好的看好你的本分!別想着動她一根汗毛,她只要是有事我第一個找你負責!”章霖昭從沙發上一下子站起來,厲聲。
裡面的人早都醒了,還沒到家裡就醒過來,醫生過來看,也都被她揮開,不肯好好的,最後強行壓下了,醫生粗略檢查一下外傷,說頭沒有重創沒有問題,可能只是氣極攻心。
可是她的抗拒,太過抗拒,醫生還在裡面打着吊瓶,幾個護士一起壓着她她才肯安靜一點點!
這樣的日子到底不可能長久,不可能一直是逼着她這樣。
一切又回到原點。
雷遠君看着章霖昭來回的走,又說:“意大利那邊索菲亞小姐都壓下來了,來電話說,等您隨時回去……”
“我沒空管那些!現在沒空!要怎麼樣都可以!隨便它怎麼樣!”章霖昭儼然已經焦躁到了極致,甩口就說。
雷遠君皺了眉頭。
似乎是不滿:“我們跟隨老大,下面還有那麼多人等着您,您一句沒空,老大,大局爲重。”
然而章霖昭回頭看向他,目光裡咄咄的光亮,卻是如同是破碎的深淵,一字字:“大局?我現在顧得上什麼?我顧不上!別說是大局,就是全世界,我也顧不上!她在這裡,我還能顧得上什麼!”
每一個字,都咬的極其重的。
這一刻,他是真的亂了,什麼都顧不得。
所有思緒,千堆萬堆的,都簇擁到他面前來,密密麻麻,好似要吞沒。
心被系在那個人身上,就沒辦法再做任何別的事。
是真的沒辦法!
之前章悠悠說,他總會後悔,會失去了喬靜言,他當時一意孤行,並沒有覺得如何,真的發生的時候,才知道心都被撕裂碾碎,痛不可當!
看見她跟任飛揚一起,笑的模樣,看見她護着任飛揚,看見房間裡只有一張*,腦子裡一下子就是火!
幾乎是想捏碎了他們兩個,全都捏碎了!可是不能,她在他面前,他就不能,她好像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再如何牴觸,他也沒有辦法,那種折磨太深太深,她眼底的恨,足夠摧毀了他!
毀的徹底!
“您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怕兩面都顧不到……”雷遠君最後說一句,停了停又說:“我已經打電話找人叫章小姐回來,索菲亞小姐還在意大利等着。”
章霖昭沒聽下去,大步的往房間的方向過去。
在門外,略微的一頓,進門。
三個護士壓着喬靜言,手上打着吊針,要補充一些水分和消炎。
看見他進去,醫生讓開一條路,他過去*邊看她。
她驟然的伸手出來,想要抓住他似的,眼底都是恨,恨的那樣深,那樣的深重,幾乎是讓他驚懼。
旁邊護士壓下她的手臂,他在一邊看着,說:“別再惹怒我,不然我不知道會如何!”
然而說出來的時候,自己都會不由的有些沒有底氣。
不由的就是如此。
“又是逼我!任飛揚也死了,你還威脅我什麼?章霖昭!你還能威脅我什麼!”喬靜言的聲音幾乎是要撕裂的他,恨的那樣深。
雷遠君來說的,任飛揚死了,還有一張照片,血肉模糊,幾乎認不出人來!
她一下子就崩潰,從來沒有想過,不敢想,自己有一天會害的任飛揚這樣慘。
就連逃出來,都沒有想過,竟然會這樣!章霖昭的手段,竟然會用着到任飛揚身上去,他是那樣笑容裡面帶着戲謔從來都不正經可是卻那樣好的一個人,那個人在深夜裡面問她會不會固執堅持,她沒有回答,甚至連一個回答都沒有,他就這樣死了。
生和死,怎麼會這麼樣近。
近的可怕。
纔不久之前,他伸手接過她手裡買的菜,說:“怎麼一個人下來……”
那樣輕的聲音,如今只在記憶裡。
章霖昭厲聲:“我要威脅你,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
喬靜言的眼淚卻是落下來,瘋了一樣的落下來:“你也殺了我好了,你殺了我吧!章霖昭,是你先離開,你去娶索菲亞,卻要我站在原地,是你,你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錯!任飛揚什麼都沒做,他卻死了,章霖昭!他什麼都沒做!你卻殺了他!你怎麼不殺了我!怎麼不殺了我!”
一邊喊着,一邊是用力的掙扎。
嗓子沙啞,聽起來有一種恐怖的感覺。
“什麼都沒做?你們什麼沒做?喬靜言這是我的底線,你要是再鬧下去,我不會客氣!”
章霖昭轉身就往外走,走到門口,看見雷遠君在門口站着。
“現在這樣的她,已經不是喬靜言,您又何苦留着。”雷遠君開口,苦口婆心。
章霖昭不聽,一個字都不停,避開往外走。
***
“喬靜言,你要怎麼樣!你要死是不是!樂樂還在這裡,你要死!她天天哭着要媽媽,你要死!爲了另外一個男人,你什麼都扔的下!”章霖昭聲音帶着極大的怒意,迴盪在房間裡!
愈發的瘦了。
愈發的瘦!
她瘦的幾乎已經是皮包骨頭那樣的瘦,這樣多天,她僵持在這裡,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可怕,一心的什麼都不吃,困住打吊針也都不能阻止了她消瘦的程度。
頭髮大把大把的掉。
這樣的喬靜言,已經不是喬靜言……
他放了外面所有的事情,圍着她轉,她似乎都聽不進去任何一句。
“你逼我的,章霖昭!你逼我!我寧願是我死了!我再不看別人爲我去死,章霖昭,你怎麼就不殺了我,你殺了我,我可能還會感謝你一點……”喬靜言的手被捆着,竭力說。
她何嘗不心疼樂樂,可是章霖昭毀掉了她的全部,全是章霖昭毀掉的……
章霖昭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卻是用力,認真的看她,一字字:“喬靜言,我現在不娶任何人了,我不娶任何人!我只要你回來!你做過的事情我都不計較,所有的事情我都不計較,樂樂還是你女兒,你想要怎麼樣都可以!我只要你!聽見沒有!我現在只要你,你滿意了嗎?你還要什麼,你都說出來!我都給你!”
喬靜言側頭,一口咬上去。
血肉模糊,血快速的滲出來。
她用了全部的力氣,用盡氣力。
他不動,任由她咬,只說:“如果你能解氣,你就咬!我只要你!”
喬靜言卻是鬆了口,滿口的鮮紅,一字字:“我咬你,是想如果能咬死你,章霖昭!你是怎麼能做到這樣!你有沒有一點點的人性!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那任飛揚呢?他呢?他還回得來嗎?他已經死了!”
章霖昭陡然的發火:“還要提他!他難道不該死?他帶你走就知道他要死!他敢從我手上搶你,他就是在不要命!你敢跟任何人走,那個人一樣要死!”
一字字,戳着在喬靜言心上。
他帶她走,就已經知道會死。
可是爲什麼?
爲什麼呢?
她有什麼好?她什麼都沒做過,他們之間也沒有更多的交流,他只是她的一個醫生,卻翻牆過來看她,似乎每次都是從陽臺翻牆進來,用着滿不在乎的語氣調侃,可爲什麼……
三天的時光,換來的只有三天安寧的時光,值得嗎?
章霖昭看她的神色,幾乎是恨了,伸手捏住她的臉,緊緊捏住,逼她看他,一字字的開口:“你在想着誰!喬靜言!在我面前你不能想任何人!任何人都不能!你只記得他!我把所有都給你,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喬靜言,現在的我,你要什麼我都給你!你到底要什麼!”
喬靜言搖頭,有些好笑的神色映照在眼底。
她是笑,笑的絕望,看他暴躁的模樣,開口:“已經晚了,我要任飛揚,我只要他……”
臉頰上一痛,是他的手控制不住的一緊,捏痛了她。
“除了任飛揚,你還要什麼!”章霖昭已經是壓抑到了極致,硬是說。
只要她能想到一樣,他就去做,只要是她想得到,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給她摘下來!
“我要離開你!要自由!就算是死了,我也要離開!”喬靜言回說,眼底直直的瞪着他。
他不回話,她看向一邊。
“喬靜言,就再沒辦法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我,你一而再再而三,他爲你做過什麼?我爲你做過什麼!你爲了他離開我和樂樂!樂樂在屋裡哭着要你過去,你現在就能丟下?你說我逼你,你何嘗不是逼我!”章霖昭幾乎是用吼的。
喬靜言不答話,一句話也不回答,沉默的僵持下去。
場面有些可笑了,兩個人都覺得是逼迫,沒有人肯退讓任何一步。
“喬靜言,你再這樣,我只能用我的方式。”章霖昭一字字的開口,似乎是深重。
能是什麼辦法,她一個字都不聽。
“你吸毒的時候最順從,再這樣,我就只有這個辦法。”章霖昭說。
喬靜言的目光陡然的看過來,如同是電光一樣的看向章霖昭,不敢相信自己都聽到了什麼。
竟然說是這樣……
曾經她沾染上的時候,他那樣痛的光,死命的要幫她戒掉,怎麼都讓她戒,如今竟然說讓她重新吸食,那是會死的!那時候沒有任何尊嚴,身體屈從於本能,那樣的卑微,只要有一點毒品她就願意匍匐到那人的腳下,什麼都願意。
身體不由的僵直。
看着她如此,章霖昭開口:“你聽話,你別再這樣氣我,好好吃飯養身體,我不會拿你怎麼樣……”
喬靜言猛然的淚落下來,死命的掙扎,手被繩子捆着也死命的掙扎,本來手腕的地方就被勒的紅腫,她這樣用力,絲絲都透出血絲來,他急忙的一手按了她,雙手壓住她肩頭,她的腳就用力的掙扎,壓住了腿手又死命的掙,眼看着手腕就流下血來……
“喬靜言,你別逼我!”章霖昭按了她的頭,死死的按住,厲聲,幾乎是耗盡了他全部的氣力。
從來沒有這樣累,這樣絕望而無力過。
面對此刻的喬靜言,他無能爲力,所有的一切都握着在喬靜言的手心裡,就好像自己的心也都握着在她的手上,她一握緊,痛的是他……
喬靜言淚眼朦朧,大聲:“滾!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察覺到她手鬆的頹然,他終於是放開,站起身來,轉身要往外走,又不知道怎麼辦,回頭看她,她一點不看過來,他只能是走,出了房間,看見手上糾纏着她的長髮。
她的頭髮很長很長,初見的時候,她還年輕,扎着在頭頂,盤一個圓髻,高高的看着青春而精神,此刻,他手上至少糾纏了五六根一起。
她掉了很多頭髮,營養*,就算是注射進去營養元素也不能抑制。
再這樣下去,他沒了辦法。
一點辦法都沒有。
“章先生,愛德華先生給您電話,說打給您沒有人接,於是打來家裡。”李管家從樓梯上來,小心翼翼的說。
這個節骨眼上面,他不想開口,可是又必須要說。
“滾!”章霖昭只一個字,又是吼。
心口裡面似乎是壓抑了太多,根本沒辦法釋放,只能是吼出來,必須要吼出來!痛不可當!痛的要他無法承受。
屋裡的那個人,他能怎麼辦?還能怎麼辦?
此刻不要說是意大利,不要說是愛德華,就算是全部的世界,他也沒有力氣再去管。
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頹然至此。
***
“現在只有兩條路,一條,嗎啡,注射進去注意劑量,問題不大,另外一條,就是老大您放了她走,我父親跟我說過一句古話,叫做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應該不是這個意思,可是相忘於江湖差不多,非要困死她在這裡,不如放她自由。”雷遠君說話的時候,已經有些壓不住,提到喬靜言他總是沒辦法太過平靜。
自己的老大,和自己的兄弟,都砸在這個女人手裡,無論如何都很難平靜。
“無論老大選哪一條路,也都選了之後就出去處理一下外面的事情吧,意大利那邊已經有些要亂的意思,每天務必抽時間出來處理,有不少人跟我反映,索菲亞有意拉攏他們。”雷遠君又說。
章霖昭何嘗不知道。
可是這兩條路,他都選不起。
沉默下去,章霖昭在沙發裡,整個身子都陷入進去,眉心皺着,眼底是空。
雷遠君補上一句:“再猶豫下去,她只有死了,非要看她死了纔好嗎?”
沙發上的人,深深的沉默,一直沉默下去,雷遠君以爲他不會再說話了,正是要站起身走,卻又聽見那邊沙發上有人說話。
“遠君,你知道刀子割開心,分走一塊,是什麼滋味嗎?”
雷遠君搖頭。
他不知道,也惟願此生不知道。
如果有這樣一個人,一定是他的軟肋,他寧願沒有,永遠沒有,也不願意像老大和任飛揚那樣,任人宰割。
章霖昭沉默下去,再也沒開口說任何一句。
***
房門緩緩的打開,章霖昭進門來。
緩緩關門,聲音小。
這樣的夜裡,她大約是睡着,他不願意打擾她。
小步的過去*邊,不敢坐下,怕是驚擾了她的夢境,站着在*頭,合着窗外一點銀色的月光,模糊的看她的睡顏,她在*上躺着,臉上好像鍍了層銀色一樣的,安安寧寧。
這些天過去,她又是瘦,臉上已經有些沒有形狀,說真的,幾乎是認不出來。
若是以前他看見這樣一個人,絕不會多看一眼,可是是她,他知道,因爲是她,所以他這樣看着,手就不由的伸出去。
緩緩的想要撫上她的臉頰,可是不能,修長的指尖沿着她的臉龐,始終保持着一釐米的距離,不夠近,也不夠遠,這樣的距離,一寸寸的。
這一刻,安寧寂靜,他幾乎就要覺得能一直這樣下去有多好。
然而她淺眠,光線一變,猛然的睜開眼。
幾乎是一瞬間,她就往後縮過去,眼底都是警惕,看着他開口:“你幹什麼!”
“我只是過來看看你。”章霖昭開口,每一個字都晦澀。
然而她是恨,這樣的看着他。
他在*邊坐下,她大聲:“你幹什麼!你這個魔鬼你幹什麼!”
他不解釋,不開口,躺下來在她身邊,伸手過來抱住她,給她墊好枕頭,低聲:“我們這樣呆一會兒,就一會兒……”
“滾出去!你給我滾出去!”喬靜言用力的掙扎。
然而他不放手,她無能爲力。
手腳都被綁着,他靠過來,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只是伸手出去,抱着她,沒再動作,也沒再說話。
“章霖昭,你給我滾出去!你走開!”喬靜言大聲,可是他就好像沒有聽見一樣,一言不發。
她是急了,用力的掙扎,死命的不肯安分。
他終於是開口:“你別動,我放你走。”
一字一句,幾乎是沉的發痛……
喬靜言一時之間以爲自己是聽錯了,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聽過他這樣說……
***
發現同時寫兩個文,就很容易寫的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