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陽卻是忽然笑出來：“我是被髮好人卡了嗎？”
夕佳也不知道怎麼解釋，好人卡的事情，再多說又覺得是敷衍，不說又覺得還有很多話想要說，越是試圖想要安慰，就好像越是適得其反，對方是何明陽，一個能將她都全部看透了的人，一個跟她一起度過了很多歲月的人，一個她隨便一個動作他都懂得的人。
夕佳看到何明陽的眼眸裡面，有一點點光亮閃爍，彷彿是閃爍的更加明亮了。
一下子手足無措，因爲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心口會疼，很疼很疼，因爲那個人不是別人，是何明陽……
很怕很怕，何明陽會不會忽然落淚下來。
車子忽然的向右，猛的在路邊停下，夕佳身子猛的前傾，差點就撞在玻璃車窗上面，回身纔是要說話，胳膊上一緊，猛的一把被何明陽拉着胳膊拽過去，手收的那樣緊，捏的她胳膊驀地發痛。
身子跌着往何明陽那邊過去，脣上一重。
何明陽吻着在她的脣上。
夕佳的手抵着在何明陽的身前，可是沒有動，一動不動，不知道怎麼才能推開。
腦海裡面閃過一萬種想法，手都無法向前推開一分，他的脣上面有着清新的氣息，跟顧廷燁不一樣，是很清新的氣息，好像是薄荷，如同他的人，一直是那樣的一個男人。
外面車子有人在吹口哨的聲音，還有人在拿了手機拍照，他們的車子就在路燈下面，路燈的燈光都照着進來。
夕佳覺得想哭，是真的想哭。
他不曾強迫她任何，所以今天兩個人背道而馳，他們兩個人曾經有四年的時間相處在一起，整整四年，整整四年的時光。
在蜜月拉斯維加斯的五星級酒店的時候，差一點點的，後來無數次，差一點點的，他靜靜的在一邊，都沒有強迫過她。
何明陽終於鬆開了她，她的身子整個兒向後，跌在座位裡。
何明陽發動車子往前面開，甩開兩邊的人羣。
剛纔那裡是地鐵邊，而且是繁華商圈，他的那輛車子本來就扎眼，旁邊圍了些人看。
“對不起。”何明陽說。
夕佳在座位裡，聽見他說，咬了咬下脣：“明陽，我欠你的太多。”
停一下又說：“章悠悠是個不錯的女孩子，你跟她一起會很好……”
她看得見章悠悠眼底的患得患失，看得見章悠悠有意無意的跟她搶着要靠近何明陽，章悠悠的哥哥雖然很差可是章悠悠感覺是個很簡單的人，簡單的如同白紙，想要的就努力去要，討厭的就看都不看，這樣的女孩子跟何明陽在一起應該是好事。
如果何明陽能夠放得下，她真的會祝福。
“你不用說，不可能。”何明陽聲音平靜的如同是沉靜的水面，不起一絲波瀾。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三個字，已經說的很絕，沒有迴環的餘地。
這樣簡單的就否決，夕佳還想說什麼，問：“爲什麼？我以爲……”
她以爲何明陽跟章悠悠會有發展，不然何明陽怎麼會跟章悠悠一起逛街買鞋子，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有些事情太過清楚，心裡就有一個答案，改不了。”何明陽平定的說出口。
夕佳不知道是說她，還是說跟章悠悠不可能，可是聽何明陽的語氣，是沒有了餘地。
也許發生過什麼，讓何明陽沒辦法介懷，所以後面再如何都無法彌補。
何明陽一直是一個認死理的人，認定了就是如此，很難再做改變。
車子再往前面開，夕佳看着路邊的車子，覺得眼熟，很眼熟，本來這種商務車全市就不多，靠近一點，看見車牌，就更熟，是顧廷燁的車子。
車子停着在路邊，車上下來人。
夕佳在環線上面，也不可能下去，何況還有何明陽，於是遠遠的看着。
環線上面走走停停，夕佳看着下面的商務車裡，有個女孩子下車來，又下來一個男人，看身形就知道是小叔顧廷燁沒錯，燈光雖然明滅，可她看得清楚。
小叔的手機不是才關機了，以爲是有重要的事情，沒想到是跟女孩子一起吃飯。
夕佳不由的多看了幾眼，車子就擦身過去，夕佳看的有些愣住，耳邊何明陽說了什麼，她恍然沒有聽清楚，回頭過來問：“你說什麼？”
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他說話了，可是都專心在小叔的身上，完全沒有聽見內容。
何明陽開着車子，看着前面的車河，淡淡說：“沒什麼，快到鹿苑了。”
夕佳看車子在環線上面轉彎，感覺好像是在兩邊高聳的建築物之間穿梭，燈光閃爍，很是迷幻的，前面的路上還是堵，她這裡高一點，俯瞰下去，一排的紅的黃的車尾燈，密密麻麻。
車子一點點的捱到鹿苑去，何明陽開車送她到樓下，夕佳下車，揮手跟何明陽說再見。
何明陽也揮手。
何明陽的車子開出去，夕佳轉身往樓裡面過去，忽然聽見身後何明陽的聲音，回頭，何明陽的車子停下來，何明陽已經下車叫她的名字。
夕佳看着，何明陽打開車後座的門，拿了一個袋子出來，快走幾步，過來遞給夕佳。
夕佳看見，才恍然，自己真的是粗心透了，這是她自己今天買的鞋子，開始放在後座，後來換到前面去，竟然就沒有換過去，袋子丟在後座下車都不記得了，剛纔看見袋子還納悶，完全眼生，想說是何明陽給她的什麼禮物嗎，結果卻是自己的東西。
接過來，何明陽看了笑：“還是跟以前一樣馬虎。”
夕佳也跟着笑，何明陽說：“我明天又要去澳洲，今天是章悠悠生日要我送生日禮物，我也空着，就出來了。”
何明陽想要解釋的恐怕是章悠悠的事情，夕佳卻重複一遍：“又要去澳洲？”
記得第一次何明陽要去澳洲的工作上的事情，是小叔動手腳弄的，怎麼現在還是有問題嗎？按理說都過去那麼久。
“那邊環境好，我其實喜歡那種環境，家裡面也沒有人，海藍還在美國，在那邊算是習慣了，有的事情可以在這邊處理，可畢竟還是不穩妥，所以還是過去。”何明陽解釋說。
夕佳“哦”了一聲。
“你上樓去吧，我看着你上去。”何明陽說。
夕佳想說讓他先走吧，又覺得這樣推讓真的很矯情，於是自己跟何明陽說一句：“那好，再見。”說完，轉身就走。
走到樓裡面，隔着玻璃門回頭看，他還站在原地沒動。
夕佳狠了心，轉身走進去，到電梯那裡上樓。
到樓上開了房門再去客廳往下看，樓下已經沒了何明陽的車子。
夕佳舒一口氣，回到沙發上面坐着。
開了電視，隨便換臺，眼角忽然有些溼的感覺，伸手，臉上已經都是淚痕。
不知不覺就落淚下來。
夕佳抽了紙巾，擦掉了，想到在美國的時候，自己半夜發燒，在*上燒的昏昏沉沉，起來去敲何明陽的門，他臉上着急的模樣，送她去醫院裡面，守着她一整夜，第二天她沒事了，他的眼圈也都黑的好像熊貓。
當時，以爲不愛，可是察覺。
***
頂級的高級餐廳，是顧明敏訂的地方，就在顧氏大樓不遠，顧氏大樓本來就在城中的核心區。
顧廷燁略微的皺了皺眉，看一眼表：“只有30分鐘，到底有什麼要說？”
顧明敏打扮的得體精緻，看樣子是好好地裝扮了一下的，她的長相就是那種可憐兮兮的樣子，再加上臉小總體來說給人感覺年齡也就跟25歲，一點不像她的年紀，精心打扮之後是漂亮的，顧廷燁卻是皺了眉。
“小叔，也許你不知道，我其實不是來跟你要錢的，真的。”顧明敏長長的睫毛微微的顫抖，看上去那樣楚楚可憐，聲音也格外的柔弱，讓人憐愛：“從小到大我都在醫院裡面，爸媽都愛我，可是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會死掉，真的很可怕，我一直想要的都不是錢，我想要真正的親情，不是我媽那樣的，她現在跟我爸分開天天以淚洗面，可我知道這都是報應……”
顧廷燁聽着，只說一句：“三十分鐘。”
他沒有那麼多時間耽擱在這裡，顧明敏總有這種本事，就是跟人開口說三句話以內，就讓對方煩厭的徹底，後悔竟然來見了她。
顧明敏一笑，笑容裡有些嬌羞的柔媚，似乎是說不出口，低下頭去，又擡起頭來，看着顧廷燁：“小叔，你知不知道我愛你……”
顧廷燁的手驟然的握緊，眉頭禁不住的皺，眼底都是不耐煩的神色。
她到底是要做什麼？說的這是什麼沒頭沒腦的話！
“是真的，小叔，我愛你，我很早就愛你，可我那時候要死掉了，我當時想，如果我能有一個小叔這樣的男朋友，我就是死了都沒關係，我好想要一個小叔你這樣的男朋友，我不敢說，因爲你是我的小叔，我隨時都可能死掉，我也怕你拒絕我，後來我好不容易好了，你已經跟夕佳在一起……我已經晚了……”顧明敏說的梨花帶雨，眼淚在眼底朦朧聚集，眼看着就“吧嗒”的要落下。
像極了八點檔的委屈媳婦的模樣。
顧廷燁站起身，身後的椅子被推着向後：“明敏，如果你以爲我是來聽你說這些對白，那你繼續，我要先走了。”
他真覺得是夠了，竟然真的會跑來這裡，聽她說這麼可笑的話，簡直是瘋了。
竟然相信了顧明敏的鬼話，自己是真的草木皆兵了不成。
顧明敏也跟着站起來：“夕佳可以愛你，我爲什麼不可以？爲什麼夕佳愛你你就覺得天經地義，你都可以接受，我愛你你就好像是瘟疫一樣的表情，我們有什麼不同嗎？我也是愛你，我也是你的侄女。”
餐廳里人不多，顧明敏的聲音也不大，儼然是故意沒有大聲，只想是說給顧廷燁聽。
顧廷燁往外面走，顧明敏在他身後：“夕佳跟你不是叔侄女對吧！”
顧廷燁的步子微微的頓，回頭看顧明敏。
顧明敏眼底都是淚光，在燈光的映襯下，那樣的淒涼：“我都知道了，都知道她跟你不是那樣的關係，所以你們在一起，小叔，你給我也一個機會好不好？我是真的愛你，即便你現在覺得荒唐，可是是真的，我從來不說謊，我只想你給我一個機會。蘇璐瑤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真的是欣喜，我放不下的那些包袱，現在終於可以放下了……”
聲音略微有些大，顧廷燁的目光向四周圍看過去。
高級餐廳座位之間隔的遠，沒有人能聽得清楚，頂多是聽見有些吵鬧。
顧明敏兩步追着過來，到顧廷燁的面前，小心翼翼的擡頭，那樣謹小慎微的表情：“我放不下你是我叔叔的包袱，可是蘇璐瑤告訴我說你不是，小叔，我愛你，我之前很痛苦，我愛上了我的小叔，而且還是夕佳的男人，現在我知道你不是了，小叔，我求你給我一次機會，讓我愛你，我比夕佳更要愛你，相信我。”
每一個字都透露出傷心欲絕的氣息，好像是捧着一顆琉璃的心臟放在顧廷燁面前，顧廷燁要是拒絕就會把她的心摔碎一地。
顧廷燁的目光在她的臉上仔細的審視，她對上他的目光，泫然欲泣的模樣。
“蘇璐瑤跟你說了什麼？”顧廷燁冷聲問。
“她說你跟夕佳沒有血緣關係，你們不是親生的叔侄女，你一直都知道所以纔會跟夕佳在一起，還說小叔你對夕佳只是一時的興趣，小叔，你公平一點，給我一個機會……”顧明敏眼淚一下子落下來。
眼底的希冀的光亮讓人心軟，卻不能讓顧廷燁有絲毫的動容。
“不可能，你可以回去了，明天我會讓王耀慶送一張支票給你，是今天的支票多加一個零，這就是極限，以後我想你沒機會看到我。”顧廷燁冷聲，轉身就走。
顧明敏快步的過來，拉他的衣袖，攔着在他的身前：“小叔，你要是不答應我，我立刻就去跳樓，我跳樓之後，我會帶着我的遺囑一起跳下去，我會告訴全世界我是爲了愛你才跳下去！我連遺囑都寫好了，我知道你跟我沒有血緣關係之後，我立刻就寫了。我爸爸因爲這件事能得到多少財產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小叔，我只想要你的愛。”
說的那樣可憐的模樣。
說道血緣關係的時候，聲音還刻意的放低，看了旁邊別的客人和服務生，不想讓他們聽到的樣子。
顧廷燁臉色已經是難看到極致：“你到底想怎麼樣？”
這分明就是威脅，還提到了顧廷麟會得到多少財產這樣的事情，根本就是在說他跟老爺子沒有血緣關係，從而沒有財產繼承權之後所有財產應該是顧廷麟的。
用這個威脅他。
可是卻說的這樣楚楚可憐的模樣，說着愛情。
顧廷燁煩厭的極致，正要開口，顧明敏已經飛快的說：“小叔，一共半個小時，你該去忙了，我自己吃飯沒有關係，我明天再去找你，我們再一起吃飯談好了，我等你的答案。”
說着，轉身回到座位上面，掩面哭泣。
顧廷燁幾乎是不理解的眼神，看着在座位上面哭的肩頭一顫一顫的顧明敏，那邊王耀慶在門口等着的，看時間到了過來叫顧廷燁，是顧廷燁安排好的場景。
王耀慶過來，看見顧明敏在哭，嚇了一跳：“怎麼回事？她哭什麼？她跟總裁您不是根本沒見過幾面嗎？”
王耀慶是老員工，對顧家也有些瞭解。
顧明敏生病就在醫院裡長住，後來又是長房那邊的人，跟顧廷燁真的是沒見過幾面的關係，絕對談不上熟悉，怎麼今天不但跑到辦公室裡來找總裁，還一起吃飯，還竟然哭了。
哭的還那麼慘痛。
“你說的倒是一針見血。”顧廷燁眼底都已經滿滿的是厭惡。
這種低劣的演技，就不用在他面前再演出了吧？愛情？愛情不是這樣用來糟蹋的東西！
根本沒見過幾面，忽然就跑來說深深的愛他，讓他給她一個機會。
以爲這裡是什麼？韓劇頻道？
眼淚再怎麼流也沒辦法讓人覺得心疼，只覺得夠了！想到夕佳對她的厭惡，真不是無緣無故，孫維娟這麼疼愛她真的是眼睛瞎了不成。
說到底，只可能是爲了錢，根本沒有別的可能性。
顧廷燁轉身大步的離開，顧明敏的哭聲越來越大，再在這裡待下去他一定會覺得瘋了，王耀慶在他身後跟上。
可是她竟然知道了，蘇璐瑤竟然將血緣的事情告訴了顧明敏！
這件事如果傳出去，只要做一個dna的鑑定，一起就會掀起軒然大波，此刻還是顧廷麟最後一搏打算打官司的重要時刻。
如果是以往，這樣的事情只要知會了阿福，阿福自然會找人處理，阿福在黑道上面的影響力還在，本身也有一些狠得下心的人馬，只要顧明敏敢有所動作，立刻就能讓她永遠的消失，可是這個時候，他不想用阿福的勢力。
只能用自己的解決辦法，想辦法解決。
***
房間裡靜謐的可以，夕佳打電話給顧廷燁，顧廷燁那邊是關機，緩緩的就在沙發上面躺下來。
很多細碎的事情都涌出來，她就是這樣，自己也控制不了，一難過之後如果靜下來，腦子裡會如同跑馬燈一樣的飛快的轉換，很多以前的細節會一幕幕的轉出來。
明陽，明陽，還是明陽……
明陽在操場上面，風吹過他的頭髮，看起來清新而舒服。
那時候的明陽。
***
好想出門有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