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聽說陳家輝不願意做萬年老二,難道這一次,竟然要借題發揮,想要爲難餘老爺?可當大家看到陳家輝目光投向餘嘯東時,又彷彿明白了什麼——陳家輝之前可是力挺餘嘯東的,可偏偏餘嘯東自己做錯了事,連帶着陳家輝都要受餘老爺責備,順勢削減了百分之五的股權。如今陳家輝難道是藉着股市下挫的因頭,要找餘嘯東晦氣?
餘老爺皺眉,“阿輝,你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如果你認爲,股價下跌的原因是在嘯東的話,那麼他之前已經承認過錯誤了。再次追究,也沒有意思。”
關鍵時刻,餘老爺也會迴護一下自己兒子。
“好,餘嘯東是受過責罰了。可是,阿駿,你也太放任自己家人了,難道餘氏就果真成了你們餘家的一言堂,從此沒有旁人說話的份?”
陳家輝這話裡還有別的意思,餘老爺聞絃歌而知雅意,仰頭愕然:“那你是說,除了嘯東,我還回護別人?澩”
“當然了——你看看這份數據!”
陳家輝猛地一按面前電腦,大屏幕投影出來的一組一組綠色數字,陳家輝怒道:“自從我們做了聚德的在華總包銷之後,不光沒有賺錢,還一直在賠錢!因爲有人每每在我們拉昇股價之前,就搶先拋售手中股票獲利。導致我們的股價一直上不去!”
董事們一片譁然,餘老爺也是臉色鐵青。有個董事忍不住質問陳家輝:“你意思是說,有人在做老鼠倉?!銚”
陳家輝傲然道:“那當然。而且,我還知道這個人是誰——”
做老鼠倉,是業內人最痛恨的事。那是果斷的肥自己腰包,壞大家利益。到底是誰那麼利慾薰心,做這種事?一時之間,董事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對方臉上寫有那個做老鼠倉的人名字似的。更多的人,則看向陳家輝,期待他指出那個人。
最終,陳家輝的手指,顫抖着指向一個人——“是你,少君!”
餘太太大吃一驚,雙手下意識地搖擺:“不,不是我,你無憑無據的,可不要亂說!”
“哼,你是金融部的總管,所有內幕資料,都第一個經過你手。而且,你手頭自己也持有聚德的股票吧?你還削減了分包銷商的分成,名義上爲公司省錢,實際上只不過是存心氣跑分包銷商,好快點把市場做爛,讓吃飽了的你可以脫身出來。少君,阿駿對你一向不薄,你居然這樣對待他和他的董事們!”
陳家輝說到最後,已經聲色俱厲,渾身顫抖,憤怒到極點!餘嘯東站在他旁邊,趕緊上去扶着他:“輝叔,你不要太激動了。”
“不,不是我!”餘太太左右搖頭,她淚水奪眶而出,“老爺,你要相信我,相信我啊!”
餘老爺臉色鐵青,只是沉默。
陳家輝見狀,一把甩開餘嘯東,步步緊逼:“人證物證都在,我提議,現在就董事會表決,是否應該把方少君逐出董事會!”
“對!舉手表決!”
他的話馬上引來一片附和,這些董事都不是笨蛋,這些日子連日來股價都在下跌,他們都心中有數。現在證據一抖出來,他們都是受害者,每個人都義憤填膺。羣情洶涌,餘老爺長嘆一聲,眼見一雙雙眼睛都看向自己,知道餘太太是保不住的了。無論是不是她建的老鼠倉,如今大家都認爲是,恐怕也就只能說是。
他只能棄卒保帥。
“好,那麼就表決吧。”他說,“不同意把方少君開除出董事會的,舉手。”
他和餘嘯東舉起了手。孤零零的兩個。
餘太太面如死灰,無力地瞪了餘嘯東一眼,餘嘯東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心裡想什麼。
“那麼,同意把方少君開除出董事會的,請舉手。”
這次,剩下的董事們全都舉起手來。
餘老爺閉上眼睛。
半晌,他才重新睜開眼睛來,語氣神情已經恢復了平靜:“方少君,因爲工作嚴重失職,導致餘氏公司重大損失。所以解除她的董事職務。手持股權,公司以成本價全數回購,投往市場。與此同時,也解除方少君在餘氏所有職務,即日起執行。”
他對在真皮座椅上,癱軟成一團,瑟瑟發抖的餘太太說:“少君,你現在可以離開這兒了。”
餘太太幾乎是被人架着離開會議室的,一直到臨走的時候,她才淒厲地慘叫起來:“不!不是我!”
可是,已經沒有人聽她的了。
陳家輝看着面無表情的餘老爺,口中讚道:“大義滅親,鐵面無私。阿駿,我佩服你。”
餘老爺面無表情地坐下。
陳家輝在坐下的時候,趁着無人注意,看了一眼餘嘯東。由始至終,餘嘯東都和他父親一樣,面不改容。他英俊的五官,一直風平浪靜,就跟平時處理文件一樣。陳家輝心中暗暗吃驚:餘老爺能夠自如地控制情緒,是出於風裡浪裡多年修煉的話;而餘嘯東這麼年輕,居然也能夠修煉到如此境界……這個年輕人,恐怕日後的成就,只會比他父親更高。
這樣一想,陳家輝更加覺得自己選對了人。他心底暗暗高興,低頭坐下來整理散會的文件。
…………
餘太太幾乎像垃圾一樣,被人丟出門外。田壯已經收到了命令,他領着兩個保鏢,客客氣氣地說:“餘太太,請你收拾好你的東西,我們這就護送你出去。”
“不,我還要召開全體股東大會!我沒有做老鼠倉!”餘太太尖叫。
“太太,別讓我們難做。”田壯看了一眼並無動手意思的餘太太,說:“如果你不想收拾東西的話,可以交給趙彤。我們現在先送您回家。”
餘太太見趙彤帶了幾個女員工走進來,眼睛暴突,更加憤怒:“不!趙彤!你怎麼可以幫着他們來欺負我!”
趙彤紅了眼圈,低着頭,一言不發。
“餘太太,她也是做事而已。請你不要爲難我們打工的了。”田壯嘆氣道。
混亂間,又有人來了。餘老爺穿過外面看熱鬧的人羣,親自趕到餘太太辦公室:“怎麼還沒有走?”
“老闆……”
“老爺……”餘太太像見到救星,撲上去,“老爺,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能聽陳家輝的話,餘家也是我的產業,我怎麼會去做老鼠倉呢……老爺,求求你,你一定要查清楚,還我一個清白……”
“少君,這是全體董事舉手表決的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啊。”餘老爺嘆氣。
嘆氣,但沒有絲毫轉圜餘地。
他又擡頭,下了更殘酷的命令:“田壯,你們趕快帶太太走吧。”
餘太太終於絕望了,她紅紅的眼睛一霎不霎地,死死瞪着在場的人。等到那兩個保鏢走上來,她才傲然道:“不要用你們的髒手碰我,我自己會走!”
她終於穿過人羣,一步一步地走掉,雖然有些踉蹌,但依然有着那樣端莊的儀態,那樣優雅的步伐。
“我讓司機送你!”身後傳來餘老爺的聲音。
餘太太毫不猶豫地拒絕:“不用了!”
沒有要司機,餘太太自己上了車,今天她換了一輛寶馬7系列,雖然駕駛技術不佳,也可以駕馭。
一路風馳電掣,餘太太很少把車子開得那麼快。德國車的優越性能,讓車速提升得很快。餘太太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心裡越想越憋悶。
她慢慢地慢慢地整理思路,漸漸發現整件事充滿了疑點。前一天還風平浪靜的餘氏,爲什麼陳家輝會突然發難?那些數據,到底是誰泄露了出去?有人出賣她,有人出賣她!
“餘嘯東,是不是你?”餘太太怒目圓睜,質問着眼前的空氣,“是不是你在我背後搞鬼?!”
眼前出現繼子的臉,長眉入鬢,眼眸如冰,那張白皙的臉上,情緒深沉,讓人摸不清端地。餘太太恨極,猛地一腳踩下油門,原本就開得很快的車子,如今居然能夠再次提升速度!時速表上的指針,已經超過了紅色區域!
說時遲那時快,路口那一邊拐角處轉過來一輛載滿泥土沙石的泥頭車,山路狹窄,泥頭車迎面而來,那司機見迎面一輛車子撲面而來,吃驚地連踩油門。可下坡路段的大型貨車哪裡是那麼容易收得住的,在餘太太的尖叫聲中,猶如撲火的飛蛾,寶馬車子一頭扎進泥頭車的車輪底下,然後被強大慣性甩得飛了出去!
轟隆!
震天動地的巨響之後,寶馬車撞破山路圍欄,沿着傾斜的山坡打了幾十個滾,終於被一棵大樹攔住。汽油滴滴答答漏了一路,車子瞬間燒成了個大火球。